“志澤,志澤,起床了。”
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陳志澤好像在混沌之中,迷迷糊糊,但又異常清醒。
他想睜開眼睛,可眼皮好像掛上石頭一樣,死活睜不開。
“志澤,志澤,快點起來,飯都要做好了。”
又是同樣的聲音響起,陳志澤身子一震,騰地一下從床上跳了起來。
疼,劇烈的疼。
陳志澤腦子迷迷糊糊,仿佛喝醉酒一般。
他揉著腦袋,視線漸漸清晰。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落在身上暖洋洋的。
“這是哪兒?”陳志澤迷茫的看著周末,白色的牆壁,棕色的大衣櫃,眼前的景象熟悉而陌生。
“志澤,怎麽還不起來,都要十二點了。”父親拿著鏟子站在門口,對著陳志澤催促道。
“爸?”陳志澤看著頂著啤酒肚的父親,腦子裡一片空白。
眼前的父親手裡拿著鍋鏟,腰間系著圍腰,梳理的整整齊齊的頭髮有些油膩。
和記憶裡相比,眼前的人胖了許多,也年輕了許多,一頭烏黑的頭髮還未斑白,臉上的皺紋也沒有那麽明顯。
“快點穿衣服去洗漱,我飯都做好了。”見陳志澤從床上起來,父親丟下這句話,又回廚房去了。
陳志澤傻傻的站在床上,腦子裡渾渾噩噩,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兒。
印象裡自己在樓頂上喝酒,喝著喝著,手裡的請帖飛走了,陳志澤想抓,但卻抓了個空。
陳志澤迷迷茫茫的轉過頭,看到棕色的大衣櫃。大衣櫃上有塊玻璃,玻璃裡映照著一個神情迷茫的男孩。
男孩有著清秀的面容,剃成平頭的短發,穿著秋衣褲,一臉茫然的和他對望。
這是……高中時候的自己?
陳志澤有些不確定,他摸了摸鏡子,從鏡子上傳來冰涼的觸感。
陳志澤回頭,旁邊的書桌上放著一遝攤開的試卷,試卷上印著“高三綜合模擬”的字樣。
陳志澤在書桌上翻了翻,除了試卷之外,他還找到高三語文書,高三英語書,高三數學書……
桌子旁邊還有一小堆書,放著從高一到高二的所有教學書,以及輔導資料。
自己這是,回到高三了?
陳志澤有些茫然,有些不確定,他掐了一下胳膊,疼!
這疼痛把他刺激了一下,陳志澤連忙揉了揉紅腫的胳膊,腦子裡一團亂麻。
他怎麽也想不到,自己一覺醒來,竟然回到高中時代。
“志澤,弄好了嗎,過來端飯了。”父親的聲音從廚房方向傳來,陳志澤一個哆嗦,清醒過來。
腦子裡還有些渾渾噩噩的,但他還是抓起椅子上的衣服,穿了起來。
從衛生間裡出來,陳志澤腦子還是有些迷糊,有些神不守舍的到了客廳,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
父親已經把飯菜都端上桌了,他在沙發上坐下,拿起遙控器開始調頻道。
“真是的,都高三的人了,還這麽貪睡,換了別人,這個點兒早就起來學習了。”父親一邊數落著陳志澤,一邊將電視轉到體育頻道。
父親不是第一次這麽說他,任何一件事情他都可以和學習聯系起來,什麽事都該去學習別人家的孩子。
換了平常,陳志澤或許會定兩句,然而此刻陳志澤心裡一團亂麻,完全沒有還嘴的心思。
自己這是怎麽了,是真的回到過去,還是隻是在做一個夢?
如果是回到過去,那麽現在是什麽時候,高三上學期,還是高三下學期?
一個一個念頭從腦海裡冒出來,陳志澤非但沒有理清任何東西,反倒是覺得更亂了。
“我台體育頻道消息,易建聯在本賽季結束之後,將前往美國參加NBA選秀,他是我國……”
電視裡傳來主持人播報的聲音,這個聲音陳志澤已經很陌生了。
自從上了大學之後,陳志澤幾乎已經不看電視了。然而電視裡的消息,卻是吸引了陳志澤的注意,隱隱約約,他感覺對這條新聞好像有點印象。
他記得易建聯是零七年參加選秀的,以第六位的成績被密爾沃基雄鹿隊選中,從而進入NBA。
在雄鹿隊他一直沒有怎麽上過場,於零八年被交易到了網隊,老老實實打了一段時間醬油,之後又去了奇才和小牛隊,一一年的時候回到CBA。
陳志澤亂七八糟的想著,一旁的父親拍了下大腿,一臉興奮:“阿聯也去NBA了,這下NBA裡就有姚明和阿聯兩個中國人了。”
看著父親高興的樣子,陳志澤震了一下。
作為一個球迷,陳志澤自然理解父親的興奮,畢竟在那座籃球聖地裡面,中國人實在太少了。
不管是姚明,王治郅,易建聯,在進入NBA的時候都被寄予厚望,然而真正在NBA裡站住腳跟的,隻有姚明一個。
即便如此,姚明在其職業生涯中未能拿到任何一枚總冠軍戒指,最後更是因為傷病原因,提前退役,讓不少中國球迷扼腕歎息。
高興一陣之後,父親回過神來,看到陳志澤發呆,拿起筷子朝著他腦袋就敲了下去:“都高三了,還看電視,有這時間還不快去學習!”
思緒被打斷,陳志澤縮了縮頭,揉揉被筷子敲了的地方。
在他整個高中生涯,幾乎每天都是在父親的棍棒之下度過的,看到父親怒目瞪視的表情,陳志澤不說話,低頭刨飯。
“你這成績起起伏伏,一點都不穩定。學校我都給你聯系好了,到時候你要考不上,我看你這張臉往哪兒擱!”父親嘮嘮叨叨道。
父親說的學校,是一所軍校,陳志澤有個舅舅,比他大六歲,在國防軍校上學。他玩的比較好的一個同學,是另一個軍校院長的兒子。
父親通過這層關系,給陳志澤聯系好了學校,隻要陳志澤達到二本線,軍校直接錄取,入院後再選專業。
不僅如此,學校裡免除學費,每個月還有生活補助,對於這個經濟並不富裕的家庭,是一件大喜事兒。
陳志澤出身於一個單親家庭,母親在他十四歲的時候過世了。
他先後有兩個繼母,東奔西走好幾年,直到後來才穩定下來。
現在這個繼母,同樣也是一個單親家庭,帶著一個姐姐。
那個姐姐叫宋倩,比陳志澤大一歲半,初中畢業後工作一段時間,後來吵著鬧著去了藥校學習。
繼母身體不好,休息在家做家務,宋倩一直定不下心來,貪圖玩樂。作為家裡唯一一個工作上班的人,父親要養一家四口人。
陳志澤成熟的比較早,知道父親壓力大,所以他也沒說什麽,反正父親說什麽他就聽著,也不回嘴。
在父親的嘮叨中,兩人吃完飯,陳志澤開始收拾桌子,父親點了一支煙,在門口穿鞋。
“我出去玩會兒,你自個兒在家好好學習,別老想著玩兒,晚上我回來做飯。”父親說著,把門一關,下樓溜達去了。
陳志澤知道,父親是去樓下打麻將去了。樓下有個麻將館,父親休息時基本上就在麻將館裡度過。
將碗洗完後,陳志澤有些煙癮犯了,他在屋子裡找了一圈,在父親的床頭櫃上找到兩隻煙,陳志澤看了一眼,是紅塔山。
跑到陽台上把煙點著,吸了一口,陳志澤眯起眼睛。
他冷靜下來,開始一條一條整理思路,首先,他回來了,回到高三。
陳志澤翻看了一下自己的那些書,從高一到高二的都有,高三的隻有上學期的課本。
從身上的衣服來,現在應該是冬天。又看了下筆記的進程,現在應該是十一十二月份。
陳志澤專門去翻了下日歷,確定今天是十一月十二號。
確認這一點之後,陳志澤漸漸平靜下來, 他努力回想,零六年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事兒。
首先,陳志澤要高考了,再過半個多月,就是零七年,距離高考時間隻有六個多月,那是決定他人生的時候。
陳志澤的成績算是比較好的,平時檢驗,都在學校一百五十名左右徘徊。作為縣城裡最好的高中,這個成績已經可以穩上二本了。
其次,再過一個月,父親去體檢,查出了那個東西。
想到那件事兒,陳志澤手一抖,煙頭差點戳在身上。陳志澤連忙把煙熄滅,心情變得抑鬱起來。
陳志澤的父親是一名鐵路工人,那個年代相應國家號召,當兵回來之後父親就乾起了這一行,這一乾就是二十多年。
他是一名火車司機,現在在一家水泥廠工作。
水泥廠和鋁廠一樣,都屬於重汙染行業,那個地方陳志澤也去過,灰塵滿天,工人們上下班都要戴著口罩。
小時候陳志澤還經常去玩兒,後來接連曝光幾起癌症病例之後,父親就再也不讓陳志澤去了。
維持陳志澤還鬧過一陣子情緒,父親瞪著他,說道,那地兒全是灰塵,有什麽好去的,小心得肺癌。
陳志澤聽這話的時候,隻是撇撇嘴,這麽狗血的事情怎麽可能發生在他身上。
然而高三下學期的春天,父親體檢後得到一個噩耗,他喉嚨上長了顆腫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