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沒用的東西，到了現在竟然還替那個醜丫頭說話?要不是你沒有用，連一個醜丫頭的心都抓不住，現在得意的說不定就是我們家了。”本就一肚子火的王氏一想到當初顧小娣一家那樣嚴詞拒絕了自己的提親便愈發感到怒火中燒了，可偏偏這火氣又沒辦法得以紓解，只能全數傾灌到孫健康的身上。

　孫健康眼神閃了閃，隨即低下了頭。

　那是他從小就喜歡著的人啊，他甚至記不清自己那個時候究竟幾歲，他只知道當時的顧小娣還很小很小，他自己也還只是一個小孩子。

　就如同往常一樣，王氏再一次因為孫大娣的事情而罵了自己，當時他畢竟年少，盡管不懂反抗心裡卻是難過委屈至極，於是便一個人偷偷跑了出來。

　就在他蹲在樹下默默地傷心流淚的時候，一個小女孩向他走了過來，用她那軟糯糯的聲音問道:“你怎麽了，摔倒了嗎?哪裡痛嗎?”

　當時的孫健康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只知道傻傻地盯著她。

　結果小女孩還以為他是在盯著她手中那個小小的飯團，於是向他伸出了自己小小的手，道:“你餓了嗎，想吃嗎，那個……給你。”

　孫健康傻傻地從小女孩手中接過了那個小小的飯團，盡管他當時並不餓。

　小女孩見孫健康只是拿著卻不吃，於是又道:“吃啊。”

　孫健康順從地咬了一口。

　旋即，小女孩笑了起來，如紅日般燦爛的笑容。

　然後，孫健康便突然覺得當時咬進嘴裡的那一口飯團便是天底下最美味的食物了，盡管這個飯團裡邊什麽味道都沒有。只是放了一些鹽而已。

　甚至於這樣的美味在今後漫長的歲月裡一直停留在孫健康的腦海裡揮之不去，盡管他之後也吃過別的飯團，但他知道，無論再怎麽好吃的飯團都絕對抵不過當時小女孩遞給他的那一個。

　而當時那個小女孩的身影也久久地停留在了孫健康的腦海裡、心裡，他一直記得她軟嘟嘟的臉頰、軟糯糯的聲音、軟綿綿的小手以及那個燦爛美好的笑容。

　但……那個小女孩不記得他了吧?孫健康想。

　因為自從那個時候開始他便一直默默地關注著這個小女孩，但小女孩卻再也未曾主動同他說過話。

　當年的小女孩越長大越漂亮，最後成了牛頭村的村花。身邊總是圍繞著許多的人。唯一值得孫健康慶幸的是，小女孩雖然不理會他但卻也從未對哪個男孩子表現出過不同，她像一隻驕傲的白鶴。與所有人都保持著距離。

　但孫健康卻始終記得小女孩燦爛的笑容和她的善良，所以無論外人如何說她，他始終不曾動搖過自己的心思。

　毫無疑問，這個悄悄停留在孫健康心中的人便就是顧小娣。

　無論時間再過多久。顧小娣對他的拒絕始終都是孫健康心裡的一道傷，每每提及便痛苦萬分。

　瞧著孫健康低眉順眼的一副窩囊樣。王氏便越是覺得心煩氣躁了。她自己是個要強的人，她男人孫大山也是一個頂有氣魄的人，就包括孫大娣這個閨女兒也不是一個好惹的角色，所以王氏更加欣賞懂得反抗並且強勢的人。也因而在這一雙兒女當中她更加喜歡孫大娣也更加偏袒孫大娣，說句不好聽的，她甚至有點討厭孫健康。因為在她看來孫健康的聽話、懂事都顯得太過窩囊了。

　本來王氏方才那番話也就是隨口說說出出氣，此刻卻是越想越覺得“有理”了。

　要不是孫健康那麽沒用。抓不住顧小娣的心，如今顧小娣可不就是他們孫家的人了嗎?

　顧小娣一旦成為了他們孫家的人，那如今顧家所擁有的一切不就都是孫家的了嗎?

　他們也可以在過年的時候置辦豐盛的年貨，他們也可以每個人都穿上嶄新的棉襖，他們還可以在自己門前高高地掛上兩隻大紅燈籠。

　甚至，孫健康也可以像顧圓滿一樣去學堂上學，她的孫子將來也可以去上學，說不定讀著讀著還能讀出個秀才來呢。

　越是這樣想，王氏就心裡的怨跟惱便越是盛，於是想也不想地道:“沒用的東西，連個醜丫頭的心都抓不住。”

　“夠了，不要再說了。”孫健康突然大吼一聲，狂奔著跑了出去。

　跑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孫健康就著地面坐了下來。等到情緒好不容易漸漸平複意識回籠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又來到了當年的那個樹下。

　經過這麽多年的成長，當年的那棵大樹如今更高更壯了，一如孫健康心中那棵愛的幼苗也不知不覺間由小苗長成了大樹。

　微微苦澀的一笑之後，孫健康起身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緒，抬腳往家裡走去。

　剛剛因為太過激動，他竟然就這樣衝出來了，甚至還對自己的阿年王氏發了脾氣，現在冷靜下來之後孫健康決定回去給自己的阿娘道個歉。

　只是，他怎麽都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在半路上遇見顧小娣，所以在看見迎面走來的顧小娣時他完全愣住了，失去了一切的反應，只是雙眼直直地盯著她。

　事實上，與孫健康不同，顧小娣老遠就發現了孫健康，並且還看得出此刻的孫健康情緒有些不對勁。

　若是從前，顧小娣也許還會打聲招呼，然後問上幾句——畢竟孫健康一直以來對她都不錯，每次孫大娣前來找她麻煩的時候也總是孫健康在幫著她。

　但在發生了上次的“提親”事件之後，顧小娣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再同孫健康有任何往來比較好，所以她才會假裝沒有看見孫健康，打算就這樣與他擦肩而過。

　可誰知道，最後孫健康還是發現了她，並且用那樣晦澀莫深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她。

　這樣一來，顧小娣想要忽視也難了，於是隻得停下了腳步，想看看孫健康是不是有什麽話要對自己說。

　結果，孫健康卻始終只是定定地看著她，那樣複雜深邃的眼神讓顧小娣感覺很不自在，終於忍不住主動開口打破了沉默:“你有什麽要對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