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件?”

　　方毅微微一愣，想了想，又說道:“我們還能談條件?”

　　在方毅的心目中，所謂談不談條件，那都是虛的，先不說自己搗毀了錢家洗黑錢的小基地，還傷了錢遠松的眼睛，若說還能心平氣和的談條件，說出去也沒人信。

　　“為什麽不能?”錢豹扯了扯嘴角，笑道:“你只要歸順錢家，全心輔助錢家，過往的事情一筆勾銷，以後保證你榮華富貴、風生水起。”

　　方毅就愣了愣。這台詞怎麽這麽熟悉?這不是以前古代朝廷招安或者日本鬼子勸說漢奸投誠的對話嗎?

　　錢遠東看方毅沉默，附和著錢豹，說道:“方毅，難得我二叔誠意拳拳的，你何不認真考慮考慮?”

　　方毅更加沉默了。這兩叔侄是鬧哪樣?會不會太和氣了一些?

　　這並不是方毅被害妄想，而是一切都那樣的詭異和不合常理。

　　畢竟，再怎麽說，他都和錢家或多或少或直接或間接的打了幾次交道，對這個家族的人還是有一定了解的，加之趙青雲也常常說過錢家的一些事，所以，他無法相信錢家是真心實意的。

　　而且，錢豹畫的蛋糕也太大太美了。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方毅眉頭皺了皺，良久，說道:“你們為何非要找上我?我知道你們知道古方的事情，但是你們不是沒有見過功效嗎?你們這樣做不會太冒險?”

　　“我相信趙青雲的眼光。”錢豹扶了扶眼鏡，說道:“老趙家後代裡面，就他一人能獨當一面，他每個決定都是慎重的，我不相信他會冒險，而且……”

　　說道這裡時，錢豹突然哼笑一聲，接著說道:“我又不是完全把你的藥方買過來，你可以雙方都一起做的。”

　　方毅苦笑。這些人的腦筋都是怎麽長成的?不過細聽之下，還真有那麽幾分道理。

　　錢豹的這種投資思路，就跟去了澳門大賭場的老賭徒一樣——跟著常勝將軍玩兩手，總是沒錯的。

　　錢豹這人還真是老奸巨猾，把自己和方毅、趙青雲拴在了一塊，那樣的話，賺錢的時候就能一起賺，虧錢的時候還能拉個墊背……而且，按照大家族的一些做法，指不定還會在賺錢的途中給對方捅刀子。

　　這種事情，太常見了。

　　“怎麽?不願意?”錢豹笑了笑，看了看方毅，又看了看昏睡中的月靈，眼中閃過一絲威脅的意味。

　　方毅沉默了。

　　良久，他笑道:“錢遠東不知有沒有告訴過你，我生平最討厭別人威脅我?”

　　錢遠東呆了，雙手下意識微微握緊。這家夥，說話太不知分寸了，若是一般人，知道錢豹這麽低聲下氣跟自己說話，那都是一臉的受寵若驚，你倒好，一副談笑風生的模樣。

　　這都算了，你居然還擺起這麽屌的樣子?

　　果然，錢豹眼裡有著一絲殺機閃過，他冷冷一笑，說道:“我金錢豹最愛就是威脅人，我有這個本錢，你呢，你現在有這個本錢反抗我的威脅?”

　　方毅就笑了，指了指月靈，說道:“有，就是她，如果你敢碰了她，趙青雲絕對跟你錢家沒完，我知道你們家族之間有著微妙的默契，突然間開大戰，你們一定不願意。”

　　錢豹眼眸微眯，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過了一會兒，說道:“臨危不亂，有點智慧……不過，我要是不碰她，就挖你一隻眼睛呢?我知道你有後台，但是這次我佔理。”

　　當各自都有大後台的情況下，兩人要爭高下，只能在“理”字上面下功夫了。

　　顯然，錢豹就選擇先聲奪人，先把道理給奪過來，只要道理在手，即便是蘇振華老將軍，也得打爛了牙齒和血吞。

　　大將軍又怎樣?大將軍就能不講理了?若是要比認識的老古董多，錢豹也是不肯示弱的主兒。

　　要知道，當年抗擊侵華日軍的時候，他們家的老一輩黑幫人員，也是出過不少的力，流過不少的血，若真要賣人情，豁出這張老臉，還是能成的。

　　而這，就是錢豹混跡燕京這麽久而屹立不倒的本錢！

　　不過，他還是小看了方毅。

　　“你佔理?你怎麽個佔理?整個大家族合起來欺負我一個外鄉人就是佔理?小輩欺負完前輩出來欺負，這就是佔理?錢遠東泡妞不成遷怒我是理，錢遠松在小姑娘家面前吃癟是我不佔理?這是什麽狗屁道理?”

　　方毅笑容冰冷，哼聲道:“如果這就是理，那我有空就往你老錢家放把火……天空還有一道金光籠罩著我呢，我簡直就是英雄俠義的化身。”

　　錢遠東又羞又怒，想要開口說話，但看到長輩在這兒，隻好冷哼一聲，閉上了嘴。

　　錢豹搖了搖頭，皺眉道:“少年人逞口舌之利有什麽用?我若是把你拋屍大海，那事情起末是如何，是我說了算，你又何必這樣倔強?”

　　錢豹這一句話，無疑就是將了方毅一軍。

　　這句話，也是方毅的弱點所在。

　　誠如錢豹所說，這裡不見天日，這裡就這麽幾號人，還是人家老錢家的地方，若是真把自己給宰了，確實沒有地方可以說理去。

　　只不過，方毅早就看出了這些人的軟肋了。

　　他玩了玩手指，懶洋洋的說道:“是啊，不過你殺了我，趙家還是會跟你開戰……到時候，老將軍或許不能明面上做點什麽，但是暗地裡給予趙家幫助的話，你說會怎樣?”

　　錢豹的老臉猛地抽了抽。面前這個年輕人，不簡單！

　　錢遠東這時候就有些不明白了，他不忍看著二叔吃癟，開聲問道:“你跟趙青雲也只是互為合作關系，你死了就死了，那又怎樣?”

　　錢豹瞥了錢遠東一眼，內心暗暗歎了口氣。

　　“我不怕跟你坦白吧，我那古方因為有著一些原因，必須由我親手調製，如果我中途出事了，這藥方就不能上市，到時候趙家就會陷入兩難的局面……”

　　方毅頓了頓，又說道:“而造成這樣局面的人，就是殺了我的錢家，你說，趙家會怎麽辦?”

　　錢遠東臉色一紅。這回兒，他才明白錢豹為何臉色那麽難堪。

　　是啊，這樣一來，後面方毅所做的假設就會全部成立，對於錢家來說，無疑是一場災難。

　　錢豹乾咳一聲，踢了踢錢遠東的腳，微笑道:“方毅，人在世上，是求財不是求氣。”

　　錢豹的態度有所軟化，顯然方毅踹中了他的短板。

　　“這話不對！”方毅氣場上開始佔了上風，他手一揮，義正詞嚴的說道:“所謂和氣生財，氣不和，怎麽生財?我這人頭腦比較簡單，從來不懂委曲求全，若想談，我的氣必須順！”

　　唐裝男的眼裡突然閃過一絲精光，凝視了方毅片刻，然後又垂下了眼簾。

　　錢豹摘下眼鏡擦了擦，又戴回去，說道:“那你想怎麽辦?”

　　這話看似在退讓，但實際是錢豹在搶奪談判的主動權。

　　在談判當中，發問的那一方，是屬於誘導的那一方，唯有誘導話題，才是佔住先機的王道。

　　方毅看過幾本心理書，猜到錢豹想怎麽樣，於是笑了笑，說道:“我說怎樣就怎樣了?”

　　“原則上是，和氣生財嘛。”

　　“好啊，那你把錢家的財散了，從此遠離燕京，回你老家去。”

　　“……”錢豹要被氣瘋了。這家夥根本就不是正常人的思維，怎麽可能把錢家都給散了，腦子有病嗎?

　　錢遠東就一直苦笑，心想二叔還是著了方毅的道了。

　　“怎麽?不願意?”方毅笑著說道:“不願意是正常的，我是你也不願意，所以……你覺不覺得，其實我們的談判是在浪費彼此的時間?”

　　錢豹很想宰了方毅，談了這麽久，自己的口水都是白費了！

　　錢豹是什麽人啊，黑白兩道見著他都要喊他一聲豹子哥，方毅倒好，抓住機會就死命踩，把人家的老臉都不當成是臉。

　　錢豹真的怒了，他緩緩站了起身，居高臨下的說道:“你知不知道，你這麽說話所帶來的後果?”

　　”我只知道， 你們不放人的後果……“

　　方毅也站了起來，眼珠往下盯著錢豹，說道:“我的貼身保鏢，也就是趙家的人，中了毒，而且是食物中毒，是有人故意從食物相克譜裡面搭配出來的，我很有理由懷疑，蘇將軍孫子的中毒事件，是你們乾的。”

　　“你胡說！無憑無據你憑什麽這麽講！”錢豹青筋暴起，一反淡然態度，指著方毅就怒斥了起來。

　　沒辦法，他也控制不了自己，這給蘇振華孫子投毒，那是多大一頂帽子，事情真惡化了，整個錢家陪葬都不夠，莫說他錢豹，就算錢老爺子親自出面，那也是個箭靶。

　　錢豹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小子居然能在這個情況下，還能倒打一耙！

　　方毅笑了笑，說道:“無憑無據?我是醫生，親自治好蘇將軍孫子的主治醫生，我說的話就是憑證！”

　　錢遠東也意識到事態的嚴重，雖然這毒不是他老錢家下的，可是這種罪名真的擔待不起，於是他怒然一喝，拔出手槍指著方毅，說道:“你只能留下來了！”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我死了，事情順藤摸瓜就會查到你錢家頭上，到時候……你就是黃泥巴掉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

　　方毅冷冷一笑，坐回了椅子上，攤開雙手，說道:“開槍吧，有整個錢家為我方毅陪葬，我倒是賺大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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