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玉清撒歡兒往回跑去報信,因為路上也沒怎麽歇息,所以第二天傍晚便到家了,恰好蕭顧兩府女眷們是中午到的山莊,這會兒都在廳中說著閑話等晚飯,聽見玉清說蕭江北打死了兩頭老虎,眾人不由得都十分欣喜雀躍。
用完晚飯,天就擦黑了,呂夫人卻還在廳中磨磨蹭蹭不走,恰好香姨娘也想問她原家的事,因就將女孩子們都打發各自回房,接著邀請呂夫人來到自己院裡,兩人分賓主落座,碧玉親自奉上茶後便退了出去,香姨娘這才開門見山道:“我聽說你們家老夫人比先前好了許多,那兩個孩子的婚事是不是也要抓緊時間辦一辦了?畢竟先前婚期也只是推遲,可沒說取消。如今半路裡突然出了那麽個原子非,把咱們兩家推上了風口浪尖,若兩個孩子盡快成婚,想來這股妖風也就該消停了。”
香姨娘本以為自己這樣說,呂夫人就該感恩戴德,立刻和自己商量出一個大概日子,然後再找欽天監定出吉日,這事兒便解決了,她當真覺得蕭家已經是天大胸襟,不然出了這種事,哪有男方家會這麽客氣?
誰知呂夫人猶豫了半晌,竟然腆著臉無比誠懇道:“實話說,我們也知道這次的事情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只是事情到現在,我們也真是被逼無奈了。這個……叫我說,我們老爺和蕭將軍交好,而這樁婚事,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讓兩家親上加親,如今鬧到這個地步,要盡快平息此事,看來只能把綺羅許給那原家。然後把繡丫頭嫁給二公子,錦繡是我親生的,也算是個嫡女千金……”
她不等說完,香姨娘已是勃然大怒,站起身厲聲道:“哪裡有這樣道理?我們兩家定了親,聘禮都下了,兩個孩子的事鬧得滿城風雨。如今你卻和我說。要把綺羅許給原家?把另一個女兒嫁到我們蕭家?這虧你們是怎麽想出來這樣荒唐的主意。”
呂夫人連忙也站起身來,一臉為難道:“我也知道這不合規矩,只是那原子非真真是個混蛋東西。任我們好話說盡,他卻步步緊逼,我也和老爺說過,實在不行。就把二丫頭或三丫頭許給他罷了,好歹平息了這場事再說。可他偏偏不肯,說老爺寫下婚書的時候,明明就是定的綺羅,不肯換人。姨娘你說。這是不是混蛋到家了?他是渾人,可以不要臉甚至不要命,但我們是什麽樣人家?說不得也只能各退一步。不然百姓哪會和我們講道理?只會說我們兩家仗勢欺負一個窮秀才,這樣名聲咱們哪裡擔得起啊。”
香姨娘注目看著呂夫人。似是要看透她內心的想法,那銳利又譏諷的視線只看得呂夫人如芒在身,卻又不得不陪著笑道:“姨娘,我和老爺也實在是沒辦法了,這都怪我們老爺,不是他當年一時糊塗寫下那紙婚書,也不會有今日的事。”
香姨娘收起面上怒色,慢慢坐回椅子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方悠悠道:“夫人,我說句實話你別見怪。我們家老爺和顧大人確實是好朋友,所以才有兩家的親近。但可憐天下父母心,為了兒女,朋友也好,親近也罷,都不是不能舍棄的。在這樣滿城風雨的時候,我們家沒有抽身而退,還堅持著這件婚事,那是因為我們二少爺對你們家大姑娘一片深情,所以堅決不肯退婚,讓你們更難堪。當日他們初見時,你們家老太太就說過兩個孩子是難得的般配,所以我也一直覺著,不管別人怎麽說,這的確是一樁如意姻緣。可你要明白,這全都是因為你們家嫁過來的是大姑娘,若你們要把大姑娘許給原子非,呵呵!我是不好說什麽的,只是你也該想想,如果婚配的對象不是大姑娘,我們蕭家,又何必非要你們顧家的女兒?難道你還當我們二少爺是從前那個克妻殺人狂魔?京城千金都退避三舍嗎?”
話音未落,呂夫人就紫漲了面皮,一張臉紅得如同要滴血般,好半晌她才沉聲道:“姨娘若是這樣講,我也沒話可說了。呵呵,就當是我自作多情吧,我隻想著過去二公子還是殺人狂魔時,我們家老爺仍然把大姑娘許給他的那份情義,卻忘了你們家如今門檻高,不是我們能攀得起的了,得,今兒這話就當我沒說,告辭了。”
呂夫人是最要面子的人,即便再怎麽想蕭江北做自己女婿,但香姨娘剛才已經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就差沒直說“你閨女算是個什麽東西?竟然敢肖想我們二少爺”這樣露骨的諷刺了,她再怎麽想成全女兒,也不可能陪著笑臉,人活一口氣,若是連這口氣都忍了,她還活著幹什麽?
香姨娘心中也是憤怒已極,實在是呂夫人這個主意太混帳,由不得她不生氣,因此才會說出那樣不留情面的話,此時見呂夫人惱了,又說是過去的情義,她也覺得自己剛才話說的有些過頭,不過面上仍是冷冷道:“若說情義,自然是有的,但當日是大姑娘許給我們蕭家,這是大姑娘對我們蕭家的情義,這會兒你們要把大姑娘許給原家,你們是要把我們蕭家,我們二少爺置於何地?難道我們二少爺竟連一個胡攪蠻纏的秀才都比不上?”
呂夫人聽見這話,知道香姨娘這是和軟了些,她到底也不舍得將此事徹底弄僵,於是便借坡下驢,轉過身子道:“我也知道你們生氣,可這不是沒辦法了嗎?今兒我就也說一句掏心窩子的話,姨娘請想一想,那原子非不過是個窮秀才,別說我們老爺好歹還是個五品官兒,就算只是個七品八品的小官小吏,要治他一個窮秀才,難道很費事?可為什麽我們家到現在還拿他沒辦法?那原子非身後要沒有得力的靠山,敢這樣明目張膽的欺負我們家?”
她這話香姨娘也明白,當下便皺眉道:“你說的也有道理,隻誰有這麽大的勢力?顧大人看著和氣,不像是能與這樣大人物結仇的模樣啊。”
呂夫人冷笑道:“這自然不是我們家老爺能惹得起的大人物,說起來,只怕源頭還要落在二公子的身上,姨娘想一想,當日京城眾口一詞說他是殺人狂魔克妻醜陋,這些話是怎麽傳出來的?是從哪裡傳出來的?”
香姨娘疑惑地看著呂夫人,心想怎麽把這事兒給按到我們頭上了?正要開口問,就聽呂夫人又淡淡道:“姨娘想啊,先前的謠言,不都說是幾位去過邊關的世家子回來說的嗎?所以大家也就信以為真,不是那樣的貴人,誰會輕信他們的話?你再想想那幾位世家子,若他們誠心和二公子過不去,就算你們蕭家女兒是太子側妃,你們是不是就敢不把那些世家子放在眼裡了?”
香姨娘隻微微一琢磨,便明白了,當即面色一變,吃驚道:“這當中竟是牽扯了那些貴族世家子?怎麽……怎麽會這樣?”
呂夫人這才覺著胸中鬱悶稍微去了些,悶悶道:“不是這樣,你以為我們老爺肯罷休嗎?若不是實在被逼的走投無路,你以為我會厚著臉皮提出這主意?現在不管如何,原子非我們是惹不起了,說不得隻好把大姑娘給他,不然不但我們家不知會有多大麻煩,就是你們蕭家和二公子,怕也不知什麽時候就要遭了暗算。也不知當日在邊關,二公子和這些貴族子弟結下了什麽天大仇怨?所以我才說,要息事寧人,只能舍了我們大姑娘。偏偏我們老爺又在乎和蕭家的情義,所以我說實在不行,不如把三丫頭許給二公子。姨娘,俗語說的好,退一步海闊天空。如今太子還只是太子,並不能肆無忌憚,你們家若是肯示人以弱,總比要強拔尖,惹得群起而攻之要好吧?等到將來大事定了,二公子也成了氣候,到那時, 想尋這些混蛋的晦氣,那還不是手到擒來?這才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呢。”
香姨娘看了呂夫人一眼,對她這番話半信半疑,忽然又聽對方道:“自然,二公子如今不比往日,他要娶誰,大概也只是一句話的事兒。所以我隻拿我們兩家的情義說話,若是姨娘和蕭將軍想著娶一個尊貴的,那我們就不敢高攀了。我們家姑娘都是小門小戶的女孩兒,大姑娘在鄉下住了十幾年,性子尤其野,不然先前也不會和二公子鬧翻,如今京城人人都知道他們倆翻了臉,讓我也覺著愧對你們。我們三姑娘倒不似她姐姐那般莽撞,只是性子有些綿軟,平日裡只在家做做女紅看看書,很少拋頭露面和人往來,雖是將來和妯娌小姑們相處倒好,但我只怕二公子未必喜歡。”
蕭江北的確不可能喜歡這樣的標準大家閨秀,不然也不會和顧綺羅看對了眼,然而此時香姨娘想著顧明陽和自家老爺的交情,想著剛剛呂夫人暗示的蕭江北四處皆敵的處境,她心中就不似先前那般鎮定了,猶豫了好一會兒,方歎口氣道:“若是這麽說,我倒明白你的難處了,只是這事兒我做不了主,還要問問我們老爺和二少爺的意思。”
ps:呼,呂夫人終於腆著臉上了。為了將來狠狠打她的臉,求月票推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