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海城這邊下雨,航班延誤了一個多小時,下機時都快七點了。
天寒地凍的,誰都想早點回家,於是賀遲風打電話租了一輛商務專車,迎著淅瀝瀝的雨幕,踏著夜色回了清市。
“今兒晚了,我們就不多逗留了,改天找時間再聚聚,倆孩子開學前總要再碰個頭的。”
把乾閨女一家送到家後,許惠香裹著羽絨服催禾母趕緊進去。
都正月初九了,照道理不該這麽冷了,許是下雨的緣故,晚上的氣溫驟然又降回到過年前最冷的那幾天。
“行,你們也累了,趕緊回家歇去吧。有啥事電話也好聯系的。對了,放假時圓圓的被子有沒帶回來?沒的話,你得給他曬一床,開學了好帶去學校,把宿舍那床換過來。一整個寒假都沒曬過的被子可不能直接睡。”禾母邊說邊送許惠香下樓。
剛下了幾個台階,就見賀遲風領著兩個特種兵,人手兩三個大旅行袋三步並作兩步上到四樓。
禾母愣了一下,隨即朝跟出來的女兒說:“薇薇,你趕緊讓你爸收拾兩張床出來,被褥啥的媽一會兒來鋪。”
賀遲風知道她誤會了,忙說:“大姐,他們不住這兒。”
“不住這兒?”禾母納悶地瞥了眼他們仨手裡的大包小包,“那這些……”
“這些是我爸還有嶽父、嶽母的一點心意。”
說完,賀遲風率先提著東西進了禾家門,身後兩個男人也迅速把東西提了進去。不到一分鍾,三人先後折了出來,這下是真的要走了。
禾母看他們下樓。這才反應過來,急忙要追下去:“那啥,阿香,阿風,這使不得!使不得!我們家都沒送什麽,怎麽能反過來讓你們這麽破費……”
許惠香製止了她:“哎呀大姐,你外套都脫了。就別往樓下送了。趕緊進去……薇薇,帶你媽進去吧,不然該感冒了。這又不是什麽老值錢的東西。看著嚇人,其實就是些土特產,你們要是吃不完,分點給左鄰右舍。好讓他們知道你們去京都玩過了……唉喲老賀在樓下催了,再嘮下去他估計要把我丟這兒了。那就先這樣,我走了,你們也趕緊進去,拜拜……”
許惠香飛快地說完。朝娘倆揮揮手,奔下樓去了。
“這……這也太難為情了。”
回到屋裡,禾母望著一堆突然間冒出來的京都土特產。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
禾薇把她娘推進主臥,勸道:“媽。時間不早了,再磨蹭下去,洗漱完八成要十二點了,有什麽明天再想也來得及啊。況且這也不是什麽大事,乾姥姥不是邀請了我和哥暑假去京都參加孟陽大哥的婚禮嗎?到時帶點我們這兒的土特產去看望他們,不也一樣的嘛。既然是人情往來,肯定有來有往啊,除非你不想和乾姥姥還有賀爺爺他們來往下去了……”
“當然不是。”禾母急忙擺手。
“那不就結了?”禾薇笑著攤攤手。
“閨女說得對!”禾父聽娘倆磨嘰老半天,忍不住插嘴道:“他們也是好意,見我們第一次去京都,給我們送點那邊的特產。回頭我找二哥問問,看能不能再搞到上回那樣的蛇酒,有的話多整幾壇,你也備點咱們這兒的土特產,等天氣暖和點了讓老吳跑一趟京都……”
禾母聽著有道理,這才擱下了這樁心事。
“成吧,那就照你爸說的做。行了,你和你哥也早點睡去吧,別再玩電腦、手機了,當心眼睛近視,特別是你哥……他人咧?別不是又蹲在電腦前起不了身了?禾曦冬!禾曦冬!你聽見沒有?後天就要開學了,你趕緊給我把心收一收!要是開學後成績退步了,下回甭想再去哪裡哪裡玩了……”
禾曦冬趕緊從書房探出頭:“知道了老媽,我看會兒股票就睡。薇薇,熱水燒好了你先去洗,洗完喊我啊……”
兄長如此“孔融讓梨”,做妹妹的怎好推卻?
於是,禾薇拿上睡衣浴巾,去衛生間洗漱了。
禾母見兄妹倆分好了工,也不再多說了。合上臥室門,走到裡頭的衛生間,見禾父已經洗漱好了,沒好氣地白他一眼:“你倒是動作快,外頭那麽大一堆的禮,也不見你著急。”
“這有啥好著急的呀,閨女不是說了嗎?人情往來人情往來,有往有來才叫人情嘛。”
禾父嘿嘿笑道,隨即舒展著手臂有感而發:“都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狗屋,還真的是,你看那大酒店,布置的多好啊,二十四小時的空調,隻穿一件羊毛衫有時還嫌熱;想泡多久的熱水澡都成;那沙發比咱家的漂亮、床的彈力比咱家的好、被子也松軟,可再怎麽好還是不如自家住著舒服啊……”
禾母洗漱完出來,禾父還在那兒嘀咕,噗嗤笑道:“我看你就是個享不了福的,兒子掏那麽多錢讓你住那麽好的酒店,你還嫌七嫌八……”
“嘿嘿……”禾父憨笑了兩聲,突然一個翻身,把剛上床的禾母壓到了身下,“我還漏了一句,住家裡還能摟著媳婦一塊兒睡,住酒店就只能乾聽兒子的打呼聲了……”
禾母哭笑不得,在丈夫的腰間擰了一把,難得嬌嗔地說:“好歹把燈關掉呀!”
“這就關……”
隨著“啪”的輕響,主臥的燈熄了,沒一會兒,漆黑的房裡響起吱呀吱呀的床板晃蕩聲,在靜謐的雨夜,顯得尤為和諧又激烈……
……
禾薇洗漱完,披上棉睡衣,擦著濕發從浴室出來,走到書房門口敲敲門,“哥,我好了,你趕緊去洗吧。熱水器我已經關掉了。”
“這就去。”禾曦冬趁妹妹洗澡的工夫已經瀏覽完股票論壇幾個新近置頂的精華帖了,伸了個懶腰從電腦前起身,去睡房拿換洗衣物之前,笑眯眯地捏捏妹妹粉嫩的臉,說:“和你之前說的一樣,開年後煤炭股開始走下坡了,幸好我動作快。年前換成了地產股。這會兒形勢一片大好。”
禾薇被她哥吃了一記嫩豆腐,囧囧有神地問:“哥你想好填報什麽志願了嗎?金融還是考古?”
禾曦冬摩挲著下巴,表情挺認真地考慮了一會兒。說:“抓鬮唄,抓到哪個算哪個。”
絕倒!
這樣的答案還要考慮這麽久是鬧哪樣啊!
禾薇翻了個白眼,轉身去廚房倒水喝,懶得理他了。
禾曦冬笑著跟到廚房。倚在門口看妹妹從櫥櫃拿出快燒壺接水燒水,說:“多半會選擇金融吧。考古反正有師傅。日後就業了,像師傅這樣當個業務愛好者也挺好的。薇薇你呢?大學打算讀什麽專業?”
這可以說是兄妹倆第一次正兒八經地探討未來的就業方向。
禾薇假裝考慮了一番,說:“抓鬮吧,設計或是古漢語。隨便哪個都行。”
說完,自己先“噗”的一聲笑了。
“好哇!你是故意學哥的吧。”
禾曦冬用力地揉了揉妹妹的頭,見她頭髮還沒全乾。皺眉道:“怎麽不把頭髮吹幹了再出來?這麽冷的天,頭皮受涼很容易感冒的。要不要哥去拿吹風機過來給你吹?”
“不用啦,我喜歡用毛巾慢慢擦乾,哥你去洗澡吧,洗完澡早點睡,我倒點水也回房了。”
“那行,我去把門鎖了。”
“我去鎖吧,順便把垃圾丟門口去。”
禾薇見廚余垃圾桶裡有點垃圾,也不知是今天回來後製造的,還是初三那天走的太匆忙忘記的,總之還是先丟出去的好。
於是順了順半乾的頭髮,把垃圾袋從垃圾桶裡拎出來提到門口。
禾母愛乾淨,在門口放了個淘汰下來的垃圾桶,專門用來裝隔夜垃圾,第二天誰先下樓誰順手帶下去投到小區垃圾房。
禾薇把垃圾丟進門口的垃圾桶,正要縮回身子鎖門,聽到對門傳來輕微的響動,接著門開了,又接著一道高大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簾。
“賀、賀士官?”
賀擎東蹙著眉邊接電話邊從屋裡出來,沒料到門外有人,不,確切的說,是對門有人,看到披著頭髮、裹著棉睡衣一臉呆滯的禾薇,他驚地差點把手機摔出去。回過神的第一反應是趕緊把上著夾板的右胳膊藏起來,可整個人都暴露在昏暗的樓梯燈下了,還怎麽藏呀。
禾薇已經注意到他白乎乎的右胳膊了,定睛一看,竟然是用來固定手臂的石膏夾板,整個人都懵了,“你、你不是說沒受傷的嗎?你在騙我哦!”
完了!媳婦兒生氣了。
賀大少的心肝兒顫了顫,當機立斷地和手機那頭說道:“今兒不碰頭了,改到明天,到時我聯系你們。”
然後把手機揣到褲兜,完好無損的左胳膊一撈,準確無誤地把小妮子拉到懷裡,趕在她抗議之前退後兩步閃進屋,“啪”的一聲用腳踢上了門。
“聽我解釋。”賀擎東攬著她坐到客廳的沙發上,唯恐她生氣,忙要解釋。
禾薇確實有些生氣,枉她這麽信任他,真以為他是在駐地招待所、過兩天回海城,等她開學了兩人還能在海城碰個頭,她甚至連新年禮物都準備好了。可他咧,明明受著傷、明明就在她家對門,卻不告訴她。
雖然心裡清楚,他這麽做是不想讓她擔心,可越是這樣,她越覺得心裡悶悶的難受。掙了幾下想逃開他的懷抱,卻聽他“嘶”的一聲倒抽氣,僵著身子不敢再動了。
“小禾苗、媳婦兒、老婆……”
賀大少一口一聲親昵的不能更親昵的稱呼,吻了吻她的額,嘴角逸出一聲滿足的喟歎。
見小妮子鼓著腮幫子瞪他,賀大少彎了彎嘴角,然後低頭在她鼻尖啄了一口,然後把她按在胸膛上,柔聲說:“我不是故意想瞞你什麽,就是怕你擔心。其實沒啥事兒,就輕微性骨折,養幾天就沒事了,其他地方都是完好無損的……不信你摸摸……”
禾薇哪可能真的去摸啊,之前讓他發果照,也純粹是開玩笑的好嗎,信息發出去她就臉紅了,哪曉得他會真的發來前後左右多方位的全身照啊,想到這裡,沒好氣地捶了他一下,問:“既然受著傷,那些照片又是怎麽來的?”
“咳,找人ps的。”賀擎東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禾薇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賀擎東沉沉低笑了兩聲。右胳膊不能用力,隻好用左胳膊摟她,獨臂大俠不美好的滋味在這一刻體現出來了。
“怎麽會受傷的?”
禾薇掙不開他的鐵臂,主要是不敢用力,怕扯到他受傷的胳膊,隻好由著他。
和系統君溝通了幾句,覺得他身上佩戴著“加強版”的平安符,照道理是不容易受傷的,可瞧瞧他,每次出去,哪次不是帶著這樣那樣的“英雄勳章”回來的?真不知是幹什麽去了。
不過系統君也說了,經它改良後的平安香囊,加諸在上頭的能量雖然能循環往複的使用不至於耗竭,但間隔太短了也是沒效果的。
這麽說來, 他這次的任務和上回一樣凶險了,要不然也不會搞到胳膊都斷了。這還是在平安香囊的佑護下呢,要是沒它,豈不是更嚴重?
而被問及這個問題的賀大少,耳朵根升起一抹紅暈。
本想回避不答的,可又怕小妮子生氣。之前那筆帳她還留著沒清算呢,要是再記一筆,數罪並罰給他判個重刑,譬如罰他幾個月不許抱她、親她之類的,他可受不了,隻好老老實實答道:“其實已經完成任務做好交接了,去取私人物品的時候,被當地一個慣偷撞了一下,把我那支手機給撞飛到了海裡,氣得我和他打了一架。要不是手機丟了,我也不至於那麽久都不和你聯系……”
“那人很厲害?”禾薇轉過頭看他,怎麽看都不像是連個小偷都打不過的人啊。
“沒有。”賀擎東的臉色有些不自然,“我那胳膊是擒住他之後,不小心撞上椰子樹才……”
禾薇扶額,不知道說什麽好了。這運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差。
拍拍他的左胳膊,節哀吧,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