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二伯娘叨叨絮絮地念了一通,說什麽反正兒子的婚房有著落了,存款擱銀行除了一點利息,又不能升值,還不如去買房。
“……你看城裡那房價,一年漲三漲的,要是早幾年狠狠心買一套,如今光是那差價都能買二套房了……”
“還有阿爹阿姆,他們跟著老大住上了城裡的房子,老三又運氣好到爆地挑到了城裡的房子,就我們家還留在鎮上。平時也就算了,過年過節聚一塊兒吃頓飯,你還不能喝酒,喝了回頭怎麽開回家啊?”
“還有……”
“打住打住!”禾二伯實在受不了媳婦的碎碎念了,不就是買房嗎,反正家裡又不是沒存款,再不濟鎮上還有三套房呢,留一套賣兩套,還怕不夠付房款啊?買一套買一套!
就這樣,禾老二也在城東的“錦繡名苑”安家了。挑的也是底、頂躍層的電梯公寓,格局和禾薇家的一模一樣,不過是前後幢的關系:禾薇家是8幢1單元702室,禾二伯家是12幢1單元502室。至於禾老大家,是8幢2單元101室。
如此一來,老禾家的三個兒子,在禾家埠縣城都擁有了一套屬於自己的大房子。
禾大伯娘聽說老二家也在“錦繡名苑”買房了,而且還是自掏腰包買的,地暖、裝修啥的全都照著老三家的來,嫉妒的肝火嘭嘭旺。
想當初,她家要是沒被禾建平賭博敗光,如今肯定也是這般光景,甚至只會比兩個妯娌家更好。
禾大伯娘越想越不甘,使得心情越加糟糕,看哪哪不順眼。
禾老大的脾氣也不是溫吞的,倆口子一觸即發,光為了裝修、鋪地暖的事兒,就吵了不下七八次。
最後,還是二老看不下去、從長年累月積攢起來的棺材本裡取出了一部分。貼補老大家裝修,禾大伯娘的臉色才不至於那麽難看。
老太太拿體己貼補老大家這個事兒傳到禾母耳裡時,她和禾父兩個已經回清市了。
老屋的行李當天傍晚拉去了禾老二家那套留著日後給兒子做婚房的毛坯房裡,打算等新家裝好了再搬去歸整。
禾二伯娘也是無意間聽禾美美說漏了嘴。才知道這個事的,當即氣呼呼地打來電話和禾母通氣:“我就說,大嫂能那麽好心?主動要求和阿爹、阿姆一道住?合著是想一點一點地蠶食老倆口那點棺材本呢。”
禾母表示理解:“畢竟阿爹阿姆跟了老大了,養老送終都歸他們家負責了,兜裡有多少錢。貼點給老大家也正常。用完了日後需要什麽了,不還是得由老大家出?咱們兩家不去爭那個錢,但也不需要掏錢是吧?說到底其實是一樣的……”
“哪一樣啊。”禾二伯娘不讚同地咕噥:“老倆口兜裡富著呢,當初那十多畝水田、山地的征收補償款,都他們拿著呢……”
禾母歎了口氣,勸道:“算啦,你我兩家日子還過得去,就別去計較那些了,說多了又有啥用呢?反而給自己心頭添堵不是?”
“這倒是。”禾二伯娘有一點好,凡事一旦說開很快就能放下了。轉而說起裝修的事。
他們三家的裝修進度,一開始其實是差不多的,但到了後面,差距就日漸顯現了。
禾老大因為找的是私人,活和活之間的銜接難免脫節,完了還得一遍遍地去催。期間還得滿城地選購材料、討價還價,累得嘴角發滿燎泡,裝修進度卻依然慢的像烏龜。
禾薇一家把裝修這事兒包給小區裝修隊後,就輕松地當起了甩手掌櫃。從一開始的泥水工敲牆、鏟牆灰,到後續的水電進場、木工油漆。倆口子基本都是在驗收時過去一趟,順便支付下一階段的裝修費。
而木工活,禾父隻讓裝修隊承攬了吊頂、地板、嵌入式牆體、連天花板的櫥櫃等一類活,其他的。譬如床、床頭櫃、書桌、梳妝台、飯桌、餐邊櫃、食品櫃等能搬動的大小件,禾父都打算自己打。
尺寸量準確之後,禾父回到清市就埋頭苦做起來。其他的活都放給廠裡的師傅,總歸是要先緊著自家的活。
幾年的木器店開下來,上好的木料,禾父也是攢了一點的。個別還是比較稀罕的料作。像是有點年份的楠木、黑胡桃木、香紅木等。數量不多,但湊合著打一套家用家什還是夠的。
可倆口子上閣樓兜了一圈之後,最終還是決定選次一等的紅杉和水曲柳。
好木料難尋啊。
要知道,同等的木料裡,也是有好次之分的。
難得攢了這麽幾棵好料作,還是繼續藏著日後給閨女打嫁妝用吧。
想禾家埠的新家,一年到頭加起來去住的日子也不會超過十天半個月,用那麽好的料作幹啥。
決定了料作,禾父就熱火朝地忙活起來了。
禾老二本來就是個很想得通的人,何況還有個門面在鎮上需要照看,所以學禾父,把新家的裝修甩手承包給了裝修隊。
至於家具,直接去禾老大的店裡訂做了一套,當是照拂兩個兄弟的生意。
這一點,禾二伯娘也沒啥好說的,反正要訂做,誰家做不是做啊。
何況,禾老大還給他們打了點折,潮流點的說法,這叫“三贏”。
“對了婉芬,我這邊有幾個朋友家,也想定做一套全面家具,我是找你呢,還是讓他們直接去老大那店裡下單?”
禾二伯娘自覺為老三家招攬到了幾筆不小的生意,聲音聽上去有些雀躍。
禾母訝然道:“都是全套的?”
“是啊,我給她們看了我家的裝修風格和家具、家什的樣圖,她們都說好看,都想照著我家的來,可不就是全套麽……”
禾母聽二妯娌說著,嘴角不由自主地翹起弧度。
說起來,店裡那份家具、家什的圖冊,還是閨女給設計的。
裡頭那些家具比尋常木器店賣的要來得雅致且更富新意一些。
譬如硬角的改成了圓角、直線的改成了曲線,邊角位置做點小花紋。
花紋圖案也是女兒設計的,外頭想找還不容易找到。
這麽一來。工序上自然要繁複不少,但隨著古韻十足的實物呈現在人眼前,這點工序也值得了。
這也是他們禾記家什,無論是在專櫃還是在網上。都銷的異常紅火的主因。次因當然是價格公道了。價廉物美,從古至今都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消費理念。
“我們放給老大的貨,一直都是保本價,所以你從我們這兒拿也好,直接上老大哪兒訂也好。對我們來說都是一樣的。”
禾二伯娘頓時了悟,忙說:“那我還是帶她們上老大那店裡去訂做得了,她們看到實物還能放心些,老大麽也能在成本價的基礎上多少賺一點。”
“是這麽個理。”禾母笑著說。
倆妯娌說完這事兒,又互通有無地嘮了會兒閑嗑,這才掛了電話。
……
禾家倆口子從老家回來,賀大少光明正大蹭媳婦的好日子也到頭了,不過沒兩天,正月十五,小妮子就開學了。他也無需再遮遮掩掩地繼續逗留在清市養傷了。
組織派人來接他回駐地述職。順利的話,這趟任命下來,他就是中校了,而特行隊這邊,也早就打算給他升副隊。
升副隊以後,除非是S級以上的緊要任務,一般是不需要他親自去執行的了。他早就想好了,接下來兩年,他就在海城駐地帶兵、帶副手,遇到疑難任務了出去一趟。等小妮子考取了京都那邊的大學,就打報告申調京都總部。
禾薇聽說他要回部隊,而且是掛著傷、上著夾板回部隊,秀眉蹙成了結。“不能等胳膊好全了再回去嗎?這樣子怎麽上班啊?”
賀擎東這幾天下來已經習慣用左手摟她了,把人摟在懷裡響亮地親了一口,含笑說:“只是回去做個報告,不會帶傷出任務的。”
話是這麽說,可禾薇終歸還是不放心啊。
這人瞧著吧是挺沉穩的,可接二連三幾次傷受下來。她算是看透現象深入本質了——這人就是個愛招禍的,也不知是不是上輩子貴為“龍體”帶來的後遺症。
於是又添了道平安符給他。如今他身上,帶著一枚經系統改良過的鉑金對戒和兩道加固過的平安符,三重保障,這下總不會再出岔子了吧?
賀擎東隔著羊絨衫摸了摸被她塞進領口的平安錦囊,低頭給了她一記熱吻,而後帶著喘息叮嚀道:“老丁、大武我讓他們先一步去海城落腳了,他們就住在悅城公寓靠西側門的那個單元,去你們學校相當方便,有什麽事就給他們打電話,號碼都記牢了?”
禾薇點點頭,臉貼著他胸口輕輕蹭了蹭。
賀擎東失笑,拍了拍她的頭,說:“別擔心,要不了幾天我就回海城看你。這幾個月可得好好養傷呢,吃不到你給我做的豬蹄,我就渾身不得勁。”
禾薇“噗嗤”笑了:“行了,你走你的,我得回去收拾行李了,我媽理出了一大堆東西要我帶走,我得去刪減點,不然宿舍哪放得下啊。”
送走了這位爺,禾薇回到自己家裡,收拾起新學期開學要帶的行李物品。
京都回來,禾、賀兩家就說好了,這一趟由禾父開車送倆孩子報到去,賀遲風沒開車,但坐在副駕駛上跟了去,有個熟悉路的老駕駛員跟著,禾父心裡也放心。
兩個家庭主婦這趟就不跟了去了,把各自娃兒的行李收拾妥當、一件一件擠上車後,就揮揮手送走了兩對爺們。
新學期開學,著實忙了一陣子,等到閑下來打算出校門逛逛時,已是第二個禮拜天了。
她不是學習委員麽,中學裡的班幹部一般都這樣,要沒什麽特殊狀況,擔任之後不會再更改。
新學期一開學,班委的著重任務就是完成各班教室後面以及學校劃分的包乾區的黑板報。這不,上個禮拜天淨在忙這個事了。
除禮拜天外的日子,放學後還得忙著開這個會、那個會的,而班主任怕他們過了個寒假心散了,這陣子布置的作業簡直多到令人發指,天天晚自習都在趕,連梅子都很少回店裡幫忙。好在她爹開年後又雇了個幫工,也是梅縣上來的老工友,主要也是考慮到梅子的學習壓力越到後面越重,要是天天惦記著店裡的活,多多少少總會影響學習。雇了個人,父女兩個都輕松。
好不容易挨到一個相對輕松點的周日,天氣又不錯,禾薇便打算出校門松乏一下緊張的腦袋。
“姐!等很久了吧?這就走!我叫了出租車了。複春堂離這兒有點路,坐公交兜來兜去的太慢了,不是還要逛仿古街嗎?早到早玩啊!”
賀許諾頂著一頭半乾的頭髮,匆匆跑下公寓樓和禾薇匯合。
禾薇一早就想好去海城最大的中藥房——複春堂補給點中藥材的,結果昨天放學時,和梅子幾個一說,全都要跟著去。
圓圓童鞋手快地在手機上查了一下複春堂附近的景點,發現複春堂所在的街巷,就是海城有名的仿古街,仿的正是永慶朝那時候的建築,因為離校區有點路,打車來回都要一個多小時,坐公交不用說了,晃晃蕩蕩地怕是得要個半天,所以不是休息天,誰也不會跑那麽遠,休息天沒個伴,也不敢跑那麽遠。
禾薇這個提議,可算是合了大夥兒的心意,“周日仿古街一日遊”的行程就這麽愉快地定下來了。
“洗頭了?怎麽不把頭髮吹幹了再下來?”禾薇皺眉瞪了圓圓童鞋一眼,從雙肩包裡拿出一塊乾淨的手帕,讓他把濕發吸幹了,雖說出正月了,可春寒料峭,濕發遇風,最容易患偏頭疼了。
“還是姐對我最好了。”果然是長嫂如母啊。圓圓童鞋笑嘻嘻地接過手帕。
“別貧嘴了,趕緊地把頭髮擦幹了。你叫的出租車什麽時候到?要不慢慢走去校門口等?”
“嗯,預約了九點半,這會兒走出去差不多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