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薇被兄長拉走了。電梯門合上之前隻來得及和大武說:“我送送他們。”
單純的大武兄弟以為她只是把他們送到樓下。
禾薇起初也沒想那麽多,可看到兄長車裡她的那堆行李,拍了拍額,送學校去吧,賀宅那邊已經有不少換洗的了。
禾曦冬正好也有這個意思,很淡定地把妹妹從醫院拉離了。最好送她到學校後別回來了。
憑啥他家寶貝妹妹就得鞍前馬後地伺候病床上那個毛關系都木有的男人?還是在醫院陪夜的那種。憑啥!他老禾家的寶貝囡囡,在家都沒這麽辛苦過。不許去!
當然,出口的話不能這麽硬,不然指定招妹妹嫌。畢竟那人救過妹妹少說也有三次了,對待救命恩人哪能這般態度。
於是,二十四孝好兄長在從醫院到女校的路上,苦口婆心地開啟了變相的勸導模式。利用率最高的理由是:“你看我們一直以來都當他是大哥,我都沒想到你會和他……咳,倒不是說賀大哥人不好,主要是你和他年齡差得太多了,三歲一個代溝,九歲三個代溝啊小妹!”
再不然就是:“還有社會閱歷和職業規劃,他高中畢業參軍……咳,那個,哥不是嫌他沒考上大學,而是他在軍營裡待了十多年,接受的教育和身邊接觸的人,和你完全不同。你看你連高中都還沒畢業,從小到大接觸的人不是老師就是同學。說的直白點,那就是你的生活圈子太單純,他的則太複雜,完全是兩個圈子嘛……”
圓圓在旁邊聽著,時不時地翻兩下白眼,想替他躺槍無數的可憐老大申辯幾句,被禾薇一個眼神製止了。
就讓兄長發泄吧,瞞了這麽久,心裡早有準備。她和賀校官的事被家裡知道了,肯定會激起一陣不小的波瀾。與其在他最反對的時候勸他接受。不如等他自己冷靜下來、慢慢認可這個事實。
禾曦冬見妹妹不吭聲,還以為這一通叨念有用,勸說的勁頭更大了。
圓圓忍不住,小聲嘀咕了一句:“冬子哥。書上不都說‘勸和不勸離’嘛,為毛你要這麽勸……”
“你懂啥呀。”禾曦冬空出一隻手,賞了個手栗子給副駕座上的少年,沒好氣地哼哼:“什麽勸和不勸離,那是用在什麽場合?夫妻!夫妻好不好!我妹和你堂哥是夫妻嗎?八字都還沒一撇咧。我勸她好好考慮怎麽啦?你老大英明神武,那就去找個和他年歲差不多、門當戶對的熟女嘛,找我家薇薇幹什麽!哦,對!說到這個,我也有話說,你們賀家是紅色世家,肯定要求門當戶對吧?這點我們家做不到,如果等到兩家坐下來談婚論嫁時再扯出這事兒,豈不是害薇薇傷心?還不如趁著還沒深入發展,”
圓圓揉著額頭。挪了挪屁股,小聲說:“哪沒有深入發展啊,別說八字一撇,兩撇都全了……”
“你在嘀咕啥?不能說大聲點?”禾曦冬扭頭看了圓圓一眼。可因為前方道口要拐彎,他沒分出太多心思聽少年在講什麽,有那個外國時間還不如繼續給妹妹洗腦:“薇薇……”
“哥!”禾薇無奈地捏捏眉心,“你說的我都知道,但是,我覺得賀大哥挺好的。”
啊咧!禾曦冬要是在走路,指定一個趔趄。
說了半天。累得他口乾舌燥,寶貝妹妹竟然還是這麽立場堅定。如果不是他親妹,他都想豎大拇指、陪著她唱“革命戰爭考驗了我,立場更堅定……”
停!打住!思緒跑哪兒去了真是……
禾曦冬和圓圓是男生。禾薇的宿舍自然進不去。行李啥的放到保安室,自有值班保安幫忙送1去宿舍。
“薇薇你要不晚上住圓圓姥姥家去吧,我明天也過去,媽讓我帶了些東西給他們二老,哦對,還有賀爺爺的……”
雖然賀大少的事讓他挺不爽。但賀老爺子對他好也是事實。對事不對人,這點他還是有理智的。
然而直到將來的某一天,發現賀大少在追求自家寶貝妹妹的事上,賀老爺子絕對插了孔武有力的一腳,有效促成了兩家的姻親關系,悔得捶胸頓足都木用了。
但這會兒還蒙在鼓裡啊,覺得賀老爺子是個特別有擔當、有魄力,值得他欽佩、尊敬的男人。但凡家裡帶來啥好吃的,即便爹媽沒交代,他也會自動自發地留出一份送老爺子。
禾薇暗暗吐吐舌,她一會兒還要去醫院呢。雖說已經度過了危險期,病房裡有護工、病房外有大武,她不去其實也不缺照顧的人,可沒親眼看著,總歸還是不放心。
“那你留在學校休息,昨晚不是沒怎麽睡嗎,下午好好睡一覺,明天哥來接你去許姥姥家。”
禾曦冬一個勁地遊說她留在學校,別去醫院了。要不是他一個大男生進不去女校,估計都想留下來在妹妹宿舍打地鋪看著她了。
圓圓趁他不注意,朝禾薇擠眉弄眼,末了悄聲說:“姐,我支持你!加油!”
禾薇哭笑不得,目送他們上車離開後,領著保安回到宿舍。
兄長給她帶來的除了裝衣物和生活用品的行李箱,還有一箱子的吃食。估計她娘擔心她開學前幾天學校食堂不開放或是開放了也沒啥好吃的,鹵味、醬菜、醃製的海貨以及鹹鴨蛋、皮蛋、醉雞醉鴨,足足裝了一個整理箱,另外還有幾袋新鮮的水果。
衣服啥的上趟來已經帶了一些去賀宅了,這些就留在學校了。洗護用品挑了幾樣,醫院病房也能用。吃的除了鹹鴨蛋、皮蛋、醬菜留了一半在宿舍,其他的都打算帶走。
不過這麽多提著有些重,於是背了個大書包,象征性地往裡塞了點,實際大都收在空間。
趁此機會,把珍珠和小不點也帶出來了。
小不點準備帶去病房給賀校官作伴。
清脆悅耳的鳥鳴聲,相信能讓病人心情愉快、精神放松。
一起帶出來的還有賀校官送的溫控鳥籠。考慮到被保安看到會不會產生懷疑,往鳥籠上覆了個田園碎花布做的鳥籠罩,並叮囑小不點在接下來的一刻鍾內保持安靜。這樣保安頂多以為這不過是個空鳥籠罷了。
珍珠小盆友待在大包的側袋裡,送去賀宅給老爺子作伴。
一切準備就緒。一人一狗一鳥歡快地出校門了。
南郊園一帶打車不是很方便,禾薇對於校門口攔不到出租車的現象並沒多少失望。更何況這幾天附近的花卉市場搞了個初春花卉展,來來往往的人流量挺大,即使手機預約也未必馬上有車。還不如走上百來米去搭乘地鐵來得快。
邊走邊和大武聯系,得知賀校官自她下樓後不發一言地閉眼睡了,不禁有些奇怪。平時這個點催著他睡他都不肯,今兒怎麽這麽自覺?會不會連著幾天每天都有人上門探望,累著了?這麽想著。腳下加快了步伐,對大武說:“那大武哥我先掛了。我已經在回醫院的路上了,馬上就能到。”
剛收起手機,一輛黑色的私家車在她前方幾米處一個緊急刹車停了下來。車門推開,下來一個男人,一襲黑色寬松的衝鋒衣,腳蹬白色的旅遊鞋,頭上戴著頂鴨舌帽,嘴巴被一撮小胡子擋著,大半張臉又被墨鏡遮著。以至於很難判定他的年齡,也看不清長相。
看著這男人一步步朝她走近,禾薇秀眉微蹙,這人是想幹嘛?光天化日的,總不會是想打劫吧?這條路平時走的人少,但這幾天因著花卉展,往來車輛和行人都不少,人氣還是挺旺的。但凡帶了腦袋出門的,怎麽都不至於選擇這樣的路上行不軌之事吧?
“滴滴滴……”
眼瞅著男人再走幾步就要撞上她了,禾薇腕上的蜂巢發出幾聲輕響。她下意識地低頭瞟了眼。驀地,杏眸不可置信地瞪大。電子蜂一號的近距離提示?那就是說……眼前這人是鬥笠男?
禾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謀害賀校官的凶手、意圖盜竊小不點的偷鳥賊……偷鳥賊?禾薇心裡一記咯噔,莫非這人認出了自己?抑或是鳥籠?所以想搶走小不點?
四下看了看,身後二十來米處走來一撥年輕人。男男女女都有,大約七八個,手裡提著大小不一的塑料兜,想來是剛從花卉市場出來。
她的心略定了定,朝男人露出一個矜持得體的笑容,微微往後退了一步。嗓音清甜地主動打招呼:“這位大哥,您是想找我問路嗎?”
音量略有些偏高,足夠後方一撥人聽見。不少人甚至循著她的聲音望了過來。
男人頓了頓,原本想趁其不備直接奪取她手上的鳥籠的,被她突如其來的一問,錯過了最佳的下手時機,墨鏡後方的眼裡閃過一絲懊惱,迅速改走第二方案:
“呵!你是想當不認識我嗎?偷了我家的鳥和鳥籠,還想一走了之?跟我上車!回去講清楚!”
男人凶巴巴地說著,欲上前推搡著禾薇上他的車。
禾薇氣笑了,居然還有這麽無恥的人!
想要她的小不點是吧?
禾薇拎高手裡的鳥籠,算著身後那撥人應該走近了,一把掀起鳥籠罩,指著籠裡的小不點,反問這人:“你說這鳥籠和鳥是我從你家偷來的?那你倒是喚一聲這鳥,看它應不應你。”
男人起先很有自信,衝著小不點又是揮手又是吹口哨,想著總能逗得它嘰嘰叫。哪知小不點不僅不回應它,還鳥屁股朝他一撅,氣得男人差點沒倒仰。
看著四周逐漸增多的圍觀者,不免有幾分著慌。畢竟還在通緝中,雖然做了喬裝打扮,又戴著墨鏡,車子和司機皆是聶家提供的,不會有人聯想到他,但做多了虧心事,總歸不喜歡人多的地方。為能速戰速決,冷笑著反問禾薇:“鳥再聰明,也就是個畜生,畜生能懂人話?你倒是喚它一聲,看它會不會應你。”
禾薇就等他這句話,聞言,笑著偏過頭,和小不點打商量:“小不點,你給他唱首歌,不需要太長,讓他知道你能聽懂我的話就行。”
小不點立馬“嘰嘰喳喳”唱了起來。
圍觀人群發出驚歎:“好聰明的鳥兒啊!”
“偷來的鳥會這麽聽話?我才不信!我看八成是這人想訛騙人家小姑娘。”
“就是……”
社會輿論一股腦兒傾向禾薇這邊。
男人惱羞成怒,又不能當著眾人的面對禾薇怎麽樣,想了想,說:“你關著它,它當然是聽你的了,你把籠子打開,讓它自己選,看它是願意留在籠子裡還是願意飛到我身上。”
說著,一手朝小鳥方向做攤開狀,一手插在衣兜裡,悄悄捏碎了一顆無聊時把玩的百香果。
這變異蜂鳥的嗅覺優於一般鳥類,相比人類更是敏銳異常。百香果又是變異蜂鳥最喜歡的一種果子,他有信心,鳥籠一旦打開,那貪吃的蠢鳥絕對會飛向自己。
然而,只能說他猜對了開頭、沒猜到結尾。
鳥籠是打開了,小不點也飛出來了。
然而,它並不是朝著男人的手或是衣兜飛去的,而是在眾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箭一般地射向男人的臉,然後——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傳來,男人雙手捂眼,踉蹌地倒退幾步,跌坐在人行道上。能擋住半張臉的黑色大墨鏡不知何時掉在地上,被他自己踩了個稀巴爛。
禾薇也被小不點的舉動嚇得不輕。把人眼睛啄傷這可是大事,啄瞎了麻煩更大。
但轉念一想,這男人可不是普通人,賀校官九死一生可不就是他害的,這帳還沒找他算呢,自己撞上正好。賠點醫藥費算個啥,把人控制住才是正理。
忙把飛回她身邊的小不點關進鳥籠,壓住幾次想要從書包側袋鑽出來滿場撒歡地刷刷存在感的珍珠,上前一步對男人說:“這位大哥真對不起,我家鳥兒不懂事,我這就打電話叫救護車,你要不放心,我把警察蜀黍也喊來,讓他們做個證,該承擔的責任我絕不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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