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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州以北是鳳陽,而鳳陽往西是欒城,鳳陽和欒城之間山脈延綿,因為常年白霧繚繞,所以統稱白毛山。
白毛山佔地極廣,危峰兀裡,怪石嶙峋,山勢險峻,加上迷霧,以至於人跡罕至,許許多多的天材地寶隱藏在山間,人參,靈芝……每年都吸引不少人通而走險,進山去尋找好東西。
白毛山的主峰更是危險中的危險,敢於挑戰她的人屈指可數,且,多半會死無葬身之地,能全身而退者,不是沒有,但鳳毛麟角。
喬嵐從葉飛天口中得知白華山的情況,才驚覺自己衝動了,不該一時衝動,便要去湊這個熱鬧。先不管白華山有多危險,單就來回要小半個月路程,她就開始打退堂鼓,只是,人已經出來,再折返回去,怪沒意思的。
最終,只能先去了再說,至於上不上山,那是兩碼事。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喬嵐想了解多一些翡翠神蓮的事,所以讓陽雪走空馬,自己鑽進鄭神醫的馬車……哦不,這也是她的馬車,不過被鳩佔鵲巢而已。
鄭神醫還要賣關子,被喬嵐淡淡的目光掃過,他立馬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看到喬嵐寧願去陪一個糟老頭子,也不與自己策馬奔騰,更沒有坐進自己高大上的馬車,封啓祥很落寞,轉眼,他也鑽進馬車裡湊熱鬧。
這邊,單紫萱也得了葉飛天的吩咐,進入馬車裡,美其名曰,伺候主子。
四個人分別佔據車廂四個角,再多一個人。可就坐不下了。
封啓祥原先從鄭神醫那裡,也不過得了幾句話,他以為鄭神醫也知之不詳,誰知,那是人家不屑跟他講,這不,現在倒是口沫橫飛。講得歡實。恨不得將所有他知道的都傾倒給喬嵐。
事情還得從鄭神醫的師父怪醫說起。別看怪醫和鄭神醫是師徒倆,倆人的性子天差地別,走了兩個極端。鄭神醫喜歡窩在醫谷。而怪醫則極喜歡遊歷,而且終年在路上。
距今一百多年前,哦,別奇怪。正是一百年多年前,要知道怪醫活了一百五十八歲才壽終正寢。那才是真真正正的老妖怪,當年,怪醫正當壯年,他聽說白毛山有九色神鹿出現。於是去鳳陽花大價錢雇了幾個山民與自己一通進山,可進山後,天生異象。原本萬裡晴空,眼光普照。突然黑雲壓頂,行雷閃電。山民們說山神怒了,紛紛撤退。怪醫卻在一片昏暗中被一道奇異的亮光閃到了眼,他向來膽子大,便在沒人陪同的情況下,自己去探查。
他這一走,就迷失在莽莽大山之中,為了活下去,他生吞蟒蛇肉,略過……大戰如山一樣雄壯的黑熊,略過……勇鬥凶殘的猛虎,略過……歷盡千難萬險,獨自一人在白毛山轉悠了兩個月,後來不知怎地,誤打誤撞走上白華山。他覺得,既然到了這兒,索性爬上山巔看看什麽情況,於是開始爬白華山……
白華山如此險峻,怪醫在山上自然又是一番艱苦卓絕的戰鬥,略過……在與狼群博弈的時候,他不小心摔下懸崖,幸好被崖底茂密的樹枝兜住,才沒傷筋動骨,但也養了幾天才動彈……
“略過,講重點,翡翠神蓮!”喬嵐終於忍不住,她連左耳進右耳出都做不到,直接發話,讓鄭神醫廢話少說。鄭神醫也忍不住腹誹,想當初,他可是不知被師父拘著聽了多少次這些豐功偉績,才有了如今的記憶猶新,才有了如今堅如磐石的定力,這乾孫子什麽都好,就是沒有耐性,對老人家也不好,哎,人無完人啊。
“你乾爺爺的師父自己在谷底調養了幾天,才開始找出谷底的路,後來……”鄭神醫一直在強調“你乾爺爺的師父”,說出來好像繞口令一樣。知道他固執,喬嵐很乾脆地忽視這個別扭的稱呼,喊就喊吧,反正也沒少自己一塊肉。
怪醫再次歷盡艱辛,略過……白華山之所以叫白華山,不是因為她是白毛山的主峰,而是因為她的山頭上有雪,終年不化,當白毛山的霧氣沒有那麽濃重的時候,山外的人還能遠遠地看到白色的白華山。怪醫不畏嚴寒,不懼艱難險阻,終於爬上白華山之巔,遠眺白毛山,遠眺豈國大地,好吧,除了霧蒙蒙白茫茫的一片,他其實幾乎啥都沒看到,不過,看著延綿不絕好似到天邊的雲霧,他又是一番感慨,還做了幾首詩……
“重點!”喬嵐再次出聲,她的姥爺也時常回憶從前的事,但他從來都隻講親身經歷過的事,而且實事求是,絕不會誇大事實,她也喜歡聽,哪像鄭神醫,講得是別人的經歷就算了,還洋洋灑灑,誇張到沒朋友。
要是鄭神醫知道她如何作想,估計會高呼冤枉,因為這些都是他師父說的,就算誇張了事實,背離了真相,那也是他師父的錯,還有,那些更誇張的他都沒好意思說出口。
“咳咳,後來,他老人家終於感慨完,決定下山,就在這時,一隻碩大的雪狼出現在他眼前,大概這麽高,這麽壯……”鄭神醫手舞足蹈地比劃著。
雪狼的伴侶受了很重的傷,再不醫治,命不久矣。怪醫常年與醫藥作伴,身上有藥味,然而,他山中摸爬滾打了兩個多月,藥味早已淡去,也難為雪狼還能聞到,並尋過來。
母狼的整條後腿被捕獸夾夾著,而且已有些時日,整隻狼奄奄一息,危在旦夕。怪醫破費一番功夫,才把捕獸夾取下來,采了不少好藥材,花了半個月時間,才讓母狼好起來,但是那條短腿卻是徹底廢了。
這段有點玄乎,但引人入勝,就連喬嵐也沒有打斷鄭神醫的不著邊際。
後來,雪狼消失了兩天,再回來時。身上大大小小十幾個口子,好在都不深,它嘴裡還叼著半拉蓮蓬,上面卻只有兩個三蓮子。
來了!!!封啓祥和喬嵐瞬間直起耳朵,仔細聆聽,免得錯過關鍵部分的隻言片語。
“那蓮蓬卻不是一般的蓮蓬,看上去仿佛用翡翠雕琢出來的一般。翠色如新。晶瑩透亮,任誰見了都要讚歎一番……”鄭神醫瞬間說書先生上身,“蓮蓬自然不是普通的蓮蓬。要說它有什麽用,呵,那效用可大了。兩顆神蓮子吃下去,母狼的那條斷得不能再斷的腿。妥妥地好了,一點事兒也沒有。簡直就是傳說中活死人。肉白骨的神藥哇。”
雪狼感謝怪醫的幫助,專門護送他出山,臨走還把剩下那顆神蓮子送給他。
聽到這兒,喬嵐不由地看向封啓祥。這貨不會是相信這個鬼話連篇老無賴吧(乾孫,冤枉啊,那都是你乾爺爺的師父怪醫說的)。也許怪醫的確有奇遇,卻不便宣之於口。便編了這麽一個讓人找不到根據的出處。退一萬步講,即使老無賴所說的確有其事,所謂的翡翠神蓮卻也毫無蹤跡可尋,去了白毛山,上了白華山,能去哪兒找,根本不知道好伐,難不成去找那隻血狼?那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
話說,翡翠神蓮和我空間裡的小小荷是不是同一樣東西?難道小小荷的蓮子也有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奇功效,只是單就“看上去仿佛用翡翠雕琢出來的一般,翠色如新,晶瑩透亮”也不能說明什麽。
封啓祥的神色也有點凝重,喬嵐想到的他自然想到了,只是他如今卻是有點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無奈感,畢竟,鄭神醫總比旁的人可信一些。他知道白華山的危險性,所以他雖然很高興喬嵐陪自己走這一趟,但也從未想過讓她也上山。
怪醫得了神蓮子,如獲至寶,一直珍藏著沒用上,後來遇上被人挑斷手筋腳筋的莫風馳,才動用。那顆蓮子存放多年,始終保持最初的顏色,不曾有變,當真神奇。
鄭神醫還想多說一些他師父怪醫的豐功偉績,不過,封啓祥和喬嵐聽過自己想聽的那一段,便拍拍屁股走人,不再聽他刮噪。
重新坐到馬背上,喬嵐正想著什麽時候進空間看看小小荷,看看那個蓮蓬。封啓祥在旁叫了她幾聲,她才回過神來。
封啓祥隻當喬嵐是在為自己擔心,頓時心裡那個熨帖啊。“喬弟莫為我擔心,冥冥之中自有定數,該我的跑不掉,不該我的……”他想說不該我,我也要千方百計將之變成我的,但這麽說又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數相悖,於是乾脆扭轉話題,“白華山之行,危險重重,恐怕不能護你周全,屆時,喬弟在鳳陽城等我可好?你安好,我才能安心上山。”
這種“你若安好,便是晴天”的即視感是怎麽回事?!還有,我可以說“好”嗎?我根本沒打算上山好不好,你現在這麽善解人意地主動提出來,讓我怎麽好意思隔岸觀火!!!怎麽明哲保身!!!
“既然走這麽遠路過去,總不好什麽都不做,乾等著。我也隨你進山看看,如情況不對,你也與我一道撤離可好?”喬嵐將問題跑回去給封啓祥。
封啓祥滿心滿眼都是喬弟對自己的情義,既是感動又怕山中危險,自己護不了“他”。
白華山上終年積著雪,冬季更是寸步難行,為了趕在大雪封山之前上山,喬嵐一行馬不停蹄地趕路,從歷山縣到鳳陽,一共走了九天,多出來的兩天是因為遇上暴雨,不得不在一個小鎮停留兩天。
這一路,真神醫不停地插科打諢,他是開心了,卻把旁的人折騰得筋疲力盡。
值得一提的是,越往北,秋收就越遲,以至於他們走到哪兒,哪兒都在秋收,收獲的喜悅洋溢著整個路途,一個不小心,心裡便會生出一種國泰民安,平安喜樂的錯覺。只是,那首詩“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所形容的情景絕不是虛的。
喬嵐還注意到,那些小麥和水稻,產量真的不高,多數比西岸還不如。偶爾,她也會思慮,如若空間的水稻拿出來,將畝產提高一倍乃至兩倍,這會對豈國產生什麽樣的影響,能否幫到豈國的百姓擺脫饑寒交迫的命運。這些問題,目前尚且無解,也只能放腦子裡想一想。
鳳陽城位於西北,民風開放,人也豪爽,男子看到可心的人兒,主動上前示愛已司空見慣,絕不會被人當做孟浪亦或是登徒子,女子當街向男子示好的也不少見。
封啓祥和喬嵐連續趕路,臉上有點憔悴,但這也掩蓋不了兩人出色的面容和較好的氣度,讓鳳陽城裡驚為天人。他們風塵仆仆地進入鳳陽城,前往封二已經試探過的大鵬客棧,只是,從城門口到客棧,要走小半個鳳陽城,一路上,不時有香帕或荷包砸過來。
喬嵐覺得自己是無辜被殃及的,第三回被香囊砸中,她果斷拉動陽雪, 讓它落後驚風半個馬身,但和封啓祥錯開而行後,還是有東西砸過來。
哎,我說大娘,你到底怎麽回事,扔了荷包扔帕子,不費勁繡不要錢買是吧。
那個小姑娘,你當這是比賽呢,扔一次不中,撿起來扔第二次,第三次……喬嵐不知道,就是要砸中,才能將心意傳達出來,就像許願池裡的石龜,只有砸中頭那個才能獨佔鼇頭,只不過,一般姑娘扔過就算了,極少有撿起來砸多一次,再一次。
哎,那邊那個老頭,人家扔,你在後頭撿,要不要臉啊!咦?喬嵐回過頭,看到車廂門敞開,裡面空空如也的馬車……不認識,不認識,絕對不認識,更不是一夥兒的……
大鵬展翅客棧,喬嵐快步往客房走去,身後,鄭神醫捧著一把香囊和幾條香帕,興高采烈道,“乖孫兒,這都是姑娘們拋給你的,我都幫你撿回來了,七個香囊,五條帕子,瞧你多受歡迎,真不愧是我的孫兒,有我當年的風范。”
啪,喬嵐當著鄭神醫的面把門板拍上,將他狠狠地拒之門外。敬老什麽的,教養什麽的,那是什麽玩意兒,能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