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嵐在五裡鎮過得風生水起的時候,通州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通州知事通判徐大人年初嫁出去的嫡長女徐碧霞親自為相公張羅納妾,而且一納就是三房,如此賢惠得體,一時間成為通州美談。
別看這事離得遠,好似與喬嵐八竿子打不著關系,但事情與她關聯頗深。徐碧霞的相公,不巧,正是方定匡。
話說,這事也還是方定匡作出來,這個如玉一般的公子,當真是被私情給迷了眼,一心念著喬嵐裝扮的“喬奕”。為了擺脫家族的轄製,他娶了不願意娶的女子,把人迎娶回家後,原以為就能回到五裡鎮找喬嵐,誰知他爹方運昌也說了必須娶妻生子,也就是說,娶了妻還得生子。
娶妻還好說,孩子可不是想生就能生的。
為了生子,他夜夜與新婚妻子歡/好,多得他年富力強,才沒虧空了去,結果幾個月過去,愣是沒有好消息。
這頭,徐碧霞也怕了,怕到什麽程度呢,主動幫方定匡納妾,讓他折騰,就算有庶長子也沒關系,折騰別人總好過折騰自己,大不了去母留子。
發生在那麽遠的地方的事情,喬嵐自然是無知無覺,就連方定匡,她也許久不曾想起,實在是要操心的事情太多。
西岸的麥田和稻田均已空置,她還想安排人整地,好接著種一茬作物,俞大拿勸說道,西岸的土地肥力不夠,接連種植,不利於土地休養生息,她深以為然,只能遺憾地打消念頭。
《農耕寶典》裡,有提到苜蓿和紫雲英這兩種草可以種來肥田,如若能種一些在西岸,乃至金錢美地,都是極好的。只是多方打聽,卻根本沒人知道這兩種草,這個時代沒有,亦或是有。但不叫這兩個名字。
西岸還只剩下五十畝番椒地和三十畝番薯地,就這倆塊地,也讓長工們忙個不停。俞大拿將西岸交給馮大郎和盧二叔,天天往金錢美地跑。
金錢美地有三百名長工,兵分兩路。一路築堤壩,一路整理在尋寶行動中被挖開的土地,兩個多月過去,堤壩已經初具規模,而土地也像模像樣起來。
在過去的兩個多月時間裡,廖三和俞十筒多次混入長工隊伍中摸底,加上大黑這個探子在,十個人脫穎而出,成為小頭領,每人帶領一個三十人小組。
將底下的人分成小組。這叫分而治之,非常普遍也行之有效,但到喬家這兒,卻賦予了新的規定,使之更上一層樓。
十個組,從一到十,由領頭抽簽決定編號。喬家安排人每個月對這十個小組進行一次評比,半年一匯總,總排名前三名有賞,最後一名。解雇,而且是整個組一起,包括領頭。
雖然聽起來複雜,但每個人都能理解到其中的精粹。那就是,做得好,打賞,做不好,解雇,還很快。他們便意識到,這個一點兒也不簡單,自個兒做得好那不叫好,整個小組做得好才是真的好。
因著這個,小組裡不大愛使勁兒的人可慘了,周邊仿佛布滿監工一樣,想歇歇腳,伸伸腿,立馬有幾道陰測測的目光掃射過來,那感覺,不要太酸爽了。
勤奮的小隊力爭上遊,搶前三名,得過且過的小隊也你追我趕,以免墊底被解雇。每天,金錢美地的長工們都充滿著乾勁兒,手裡的鋤頭,鐵鎬舞得虎虎生威,如此這般,效果是明顯的,金錢美地的墾荒進度突飛猛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前變化著。
金錢美地的堤壩已經初具形狀,還在持續加高加寬當中。按照喬嵐的意思,這堤壩上頭,得能走馬車,到那規模,才能一箭三雕,當得了馬路,做得了城牆,關鍵時候還能阻洪水。
有人說“喬家”杞人憂天,但也有人看在喬家太精的份上,將之稱為“未雨綢繆”。
九月初一,各地搶收還在繼續,入夜,辛苦了一天的農人們拖著疲乏的身軀回家歇息,以備隔天的勞作,於此同時,喬家慶祝豐收的慶典在西岸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熊熊燃燒的篝火,吱吱作響的烤豬烤羊,載歌載舞的人群,一切都是那麽美好,描繪出一番歌舞升平的景象。
西岸的長工們被特許攜帶一名家眷到西岸參加慶典,機會珍貴但名額有限,他們有人帶老爹,有人帶老娘,還有人帶媳婦……
金錢美地的十個領頭也第一次進入西岸,雖然西岸的一情一景都被夜色籠罩住,看不大清楚,但是,這一星半點已經足夠將他們震住,這裡真的曾經是那個西岸嗎?那個荒無人煙的西岸……不過,想想,金錢美地,不也在喬家的安排下,在他們的手裡,慢慢地變得有模有樣起來嗎?
也許明年,他們也能和西岸的長工一樣攜家帶眷參加西岸的慶典,甚至是金錢美地的慶典……領頭們的心胸不由變得更加澎湃……
喬嵐從來不擺高高在上的姿態,慶典期間,她也到篝火旁與長工一道樂呵,封啓祥不“親民”,但他親喬嵐,見喬嵐在人群中玩得不亦樂乎,不得不屈尊降貴,與她一道玩樂。
祝岐山得知西岸慶祝豐收,再次微服私訪,暗搓搓地來,暗搓搓地走,除了喬嵐幾個,誰也不知道縣令大人曾經蒞臨西岸與民同樂。
馮家兄弟帶來的家眷是老爹老娘。兩位老人家也頗有意思,見到喬嵐,撲通一下跪下,直接把她當活菩薩拜,被人扶起來後,又感激涕零地說了好些感謝的話,其他家眷也是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樣。
被人如此感恩戴德,喬嵐尚且覺得受之有愧,當她聽到兩位老人家給她立了長生牌,每天燒香跪拜,她差點破功,心想我這還活著呢!!!把我當死人供著,這是鬧哪樣?!雖然她也明白長生牌跟長明燈一樣,是給活人祈福添壽用的,她自己也給梁毛花點了一盞長明燈,但用在自己身上,呵呵,不行,不接受。
俞大拿了解自家主子的脾性,回頭立馬找馮大郎深談了一場。馮大郎回家後,好說歹說,才讓爹娘把喬嵐的長生牌撤走,但每次燒香拜佛,少不得要先為她祈福一番。
西岸的熱鬧一直到月上中天才停歇。
這天夜裡,青山村陳家卻也不平靜,黃紅梅發動,並於凌晨時分生下一個男娃,這是陳家第三個男孫,也是陳生華第一個兒子。
陳老漢翻出一張又黃又舊的字,上面寫著金銀珠寶、福祿壽喜、升官發財和光宗耀祖四個成語,這是他給孫輩備下的名字,很明顯,陳月荷和陳月牙不包括在內,而陳月蝴和陳月蝶亦然,而陳月珠之所以能位列其中,是因為算命的說她命中帶貴,陳老漢才破例把“珠”字給她。
不用多想,孩子的名字便定下來,叫陳月福。
除了劉老漢和陳王氏,其他人都不多高興,誰讓陳月福偏偏在秋收正忙的時候出來添亂。即便是自己第一個兒子,陳生華也不甚在意,他隻想著,梁毛花會不會因此更加不高興回來。生了兒子,黃紅梅也不怎麽高興,她倒寧願是個女娃,這樣就可以心無旁貸地一走了之,可是,竟然是兒子……
黃紅梅在走與不走之間搖擺,撫著小猴子一般的兒子,母愛至上,她最終沒忍心離開,而且,她心裡還有一絲奢望,陳月荷和陳月牙可是福兒的親姐姐,不管大人之間矛盾幾凡,福兒是無辜的,她們也許會認福兒也說不定,就像她們認小姑子一樣……
隔天,陳家添丁的消息傳揚開來,但陳家沒有發紅雞蛋,大家也就面對面時恭祝幾句,至於拿東西上門祝賀,那就算了,都挺忙的。
黃紅梅與陳王氏之間的矛盾可大了去了,即便是有了陳月福,婆媳關系也沒緩和。月子中的黃紅梅,連個看顧的人都沒有,至於補身子的雞,呵呵,連雞蛋都沒有,雞就更別想了,最終,還是陳生梨得知自己添了個小侄子,帶上二十個雞蛋和半斤紅糖過來,她才得以補些元氣。
黃紅梅把陳生梨當救命稻草,梨花帶雨地哭訴自己的處境,又說自己怎麽都沒關系,但孩子是無辜的……
陳生梨本就慈善,加上她自己也快生了,感同身受,特別疼惜小侄子,一時間也淚眼汪汪。黃紅梅見機,趁熱打鐵,說起陳月荷和陳月牙與陳月福之間剪不斷的姐弟情……
陳生梨果不其然被說動,答應幫忙說項。幸虧她現在以胡洋為天,回到家將事情這麽一說。
胡洋暗自歎氣,自家媳婦就是心太善,容易被人當槍使。他沒有多說,只是讓陳生梨多想想梁毛花兩次月子是怎麽過來的……陳生梨小臉一白,卻再也提不起去西岸說項的心。
梁毛花生陳月牙的時候,陳生梨七歲,記事了。
那時候,梁毛花產後,連月子都沒能坐,就得下地乾活兒,也因此傷了身子,後頭才沒能再懷上。
黃紅梅哭訴說她吃不好,奶水不豐,兒子陳月福只能喝米湯湊數,但陳月牙卻連一滴母乳不曾喝過,因為梁紅梅沒有奶水。
胡洋不忍媳婦難過,說她可以提兩句,但不可多說。陳生梨腦海裡還想著當初的事,越想越錯,只是悶悶地點了一下頭,卻不知見到牙兒,自己開不開得了這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