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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記不是茶館,也沒有戲班子演出,但在封啓祥的要求下,重可欽就讓人在一樓大廳搭建了一個戲台,幾條街之外,正在某茶館唱戲的戲班子也被“請”過來。
重可欽還一個勁兒地招呼圍觀的人落座,今天的茶點全部免費,無限量供應。好奇心強又不怕死的大有人在,於是紛紛順水推舟,到重記裡就坐。
好吃不貴的重記是京城數一數二的酒樓,大大小小的京官也都喜歡到重記做一做,所以圍觀的人中,不乏官員在。
李尋郇被帶到重記的時候,重記裡座無虛席,或是津津有味地喝茶,或是認真地看戲,乍一眼看上去,都正經兒忙著自己的事,而封啓祥則坐在戲台子正對面的那一桌,旁邊坐著大胖子重可欽。
戲台上正在上演《東堂記》,這個《東堂記》可不單單是加了後續這麽簡單,簡直是把《東堂記》和《西屋記》這兩部戲糅合在了一起,最起碼,原先《東堂記》裡那個瘦不拉幾,長相猥/褻的堂弟換角了,換成《西屋記》裡那個風姿卓卓,雖然落魄,卻依然傲骨錚錚的男子……
一步錯,即步步錯,然,開弓沒有回頭箭,除了堅持閨女那一套說法,他別無選擇,否則李家在京城還如何抬得起頭。
封啓祥抬眼,看著李尋郇走過來,“李大人公務繁忙,想請你喝杯茶,當真不容易。”李尋郇忙嗎?當然不忙!他臨陣倒戈,從齊王陣營投入晉王陣營,雖有從龍之功,但這也磨殺不了他牆頭草的本性,宋真宗不動他,但也不會再委以重任,所以上位後,一直晾著他,甚至還有慢慢架空的態勢。
心理建設了半天,李尋郇心裡也逐漸安定下來,端著長輩的架子,坐到封啓祥旁邊,“賢侄,你請人的方式著實令人不敢恭維。勇哥當年如此穩重,你作為他兒子,可差遠了。若是知道你如此魯莽,怕是會不得安定。”
李尋郇希望能激怒封啓祥,讓人知道這小子偏激,易怒,但封啓祥早已不是當年那個莽撞衝動的性子,認知喬嵐後,他的性子已經徹底沉澱下來,看人待事也越加穩重,“火燒眉毛了總得想別個辦法解決,再走尋常路,可能會燎燒到頭髮。再則,家父若是知道,定會讚同本侯特事特辦。”
“今年新出的凍頂烏龍,李大人給嘗嘗。”封啓祥親自給李尋郇倒了一杯茶,然後又示意台上正在上演的《東堂記》,“恰好欽弟這裡新搭了戲台子,戲也不錯,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本侯體諒李大人忙於公務,久不得閑暇,趁著今天這個機會,請李大人樂呵樂呵。”
台上,《東堂記》剛好唱到男子的堂弟重返京城,在女子的幫助揭穿親人的惡毒面目,重新拿回家產,然後兩人在花前月下互訴衷腸,女子自然要說起這麽些年,她如何忍辱負重,委曲求全……
李尋郇聽閨女略微講過戲的內容,當時也沒在意,現在這一看,自己都愕然,沒想到這部戲表述的如此直白,只差點名道姓了。
他幾次想插話,都被封啓祥打斷,讓他安靜點,看完戲。
約莫一炷香時間後,台上是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大圓滿結局。
此處應該有掌聲,但周圍那些“認真看戲”的人居然沒有鼓掌,一來,他們不知道定遠侯希不希望他們鼓掌,二來……瞧那一隻隻支楞著的耳朵,其實啊,都分了神注意戲台子前的情況。
戲演完了,封啓祥沒有說話,自顧自倒了一杯茶,慢慢品味,他這樣何嘗不是給李尋郇機會,倘若李尋郇識時務,他不是不可以放他一馬。
“賢侄!當年的事,並非你想的那樣。”李尋郇欲言又止,仿佛當年真有難言之隱。他看不到封啓祥給他的機會,依舊執迷不悟,一條道兒走到黑,“事情說來話長,這裡人多口雜,不若找個地方,郇叔全部告訴你。”
“李大人,本侯當不得你一聲賢侄,你應該叫我侯爺!”封啓祥冷笑連連,“當年事,具體如何,你盡管說,這裡這麽多人都將為你見證。”
李尋郇心裡一沉,油鹽不進的小子!
“賢侄……”
“侯爺!”封啓祥再次重申,李尋郇恨得暗地裡搓了兩下牙花子,才勉強自己做出痛心疾首的表情來,“你定怪我當年沒有出手幫你,當年我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再則……”他扒拉扒拉說了一通,與李冉冉通過婢女紅月的口告訴封啓祥的無二致。
“也是我無能,沒能護住你,讓你受了這麽多苦,愧對勇哥,愧對嫂子……”
前有《東堂記》做鋪墊,後有李尋郇言之鑿鑿,聲淚俱下,在場的許多人偏聽偏信,隻當李家真如他所說的那樣有情有義。
“你不認我這個叔也是應該的。只是可憐我那苦命的女兒,本是花兒一樣的年紀,卻要出家做姑子,與青燈為伴。”
李尋郇的話令聞者感懷,一想到那個花兒一樣的姑娘要去做姑子,頓時感同身受,也覺得定遠侯做得不地道,人家為了你,誤了大好的青春年華,就算你已經心有所屬,不能娶人家,總該把人納回家,以免人家姑娘青燈為伴。 www.uukanshu.net
有那麽幾個不長眼的也開始嘰嘰歪歪起來,其中一個還是京城裡赫赫有名的茅石頭,言官崔大人。
“侯爺,我們最是佩服前前驃騎大將軍急前驃騎大將軍,虎父無犬子,您日後,定然也是要做大將軍的。”“侯爺,李小姐為了您誤了自個兒的親事,只是一個妾的份位,您都不肯給李小姐?擱府裡,也礙不著您的事兒,隻當全了李小姐一份情義。”
很多人不敢吭聲,但心裡想的肯定也差不多。
輿論一面倒,重可欽忍不住為封啓祥擔憂起來,他當然知道李家的真面目,但眾口鑠金,翔哥能否翻盤,要是翻不了,回頭得把李家那小婊子納回家,嫂子鐵定不會再搭理翔哥,哎呀,我要不要把人綁了扔到亂葬崗去?
封啓祥坦然自若,兀自飲茶,至於李尋郇,仿佛就是那戲台子上的醜角,在給他表演大戲。
周邊群情激憤的民眾也慢慢冷靜下來,定遠侯看起來……好可怕……等等,我怎麽覺得背後涼颼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