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桂山與白崇沙一起被稱為封言勇的左膀右臂。白崇沙離開之前,曾與他有過短暫的視線交流,頃刻間,兩人心領神會。 凱旋當天,金鑾殿上,吾桂山在帶領眾將士上表陳情書,要求徹查細作,嚴懲叛徒。
定遠軍裡榜上有名的細作有五名,分屬不同的勢力,牽連甚廣。細作除不盡,不如放在眼皮底下好好看著,故而知道的人都對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是這一次,定遠軍怒了,勢要揪出幕後黑手。
皇帝宋恆載皇帝當時滿腦子都是戰勝、凱旋、慶功等高興的事兒,加上一些人有心阻撓,陳情書被壓下,過後再議。
正如白崇沙所想的那樣,朝廷封賞了大批將士,又將封言勇追封為驃騎大將軍,諡號“忠義侯”,唐英芝也被追封為“全夫人”,一時間,京城平安喜樂,歌舞升平。
也就兩天時間,那些個細作,金蟬脫殼的金蟬脫殼,找替死鬼的找替身鬼,實在脫不了身的也自殺謝罪了。
吳桂山等還在為不能替封言勇夫婦報仇雪恨而憤憤不平,又傳來宋毓徹為“忠義侯”的哥哥封言英請封“驃騎將軍”的消息。為了避免定遠軍落入四六不懂的人手中,他們與之展開周旋。
雙方鬧得不可開交,關鍵時候,皇帝宋恆載那發昏的腦子難得清醒了一會兒,記起他曾答應過封言勇,如果封言勇不幸戰死,便由白崇沙接任“驃騎將軍”,如白崇沙也戰死,就讓吳桂山頂上。按照資歷聲望來看,高松之理應位列其中,但封言勇發現他好殺戮,所以沒提他的名字。
以上很多都是白崇沙這些年來,明察暗訪,挖出來的真相。
離開頭三年,白崇沙用斬月刀結果了那幾個逃脫升天的細作,並在他們死之前用嚴刑逼問出大量情報,然後他順藤摸瓜,揪出了意料之外的大蛀蟲——高松之。彼時,高松之已經是鎮西大將軍的副將,極難接近。
“高松之心裡有鬼,不敢再待在定遠軍,讓宋毓徹把他調到西部軍,那裡沒人壓製,他愈加殘暴嗜血。我部署了將近四年,才將他捆到京城西城,扔在大哥大嫂的墓前。”說到這裡,白崇沙的思緒不由地發散發散發散……
那一天,他把被他挑斷手筋腳筋的高松之扔在封言勇夫婦的墳前,旁邊是那五個白森森的頭骨。也是那一天,他才知道,他之前所做的四年部署其實沒甚必要,高松之早就不想活了,他一直在等他或吳桂山或封啓祥,亦或是定遠軍的任何一個人去取他的性命,誰知這一等就是七年,所以白崇沙欲他索命,他甘之如飴。
死之前,高松之將他所知道的一切和盤托出,包括他在西部軍這幾年所掌握的情報。
“高松之想一頭撞死在大哥的墓碑上,被我阻了,怕他髒了大哥輪回的路。”高松之還要求白崇沙看在兄弟一場的份上,把他葬在封家祖墳所在的無崖山山腳,讓他死後給封言勇守山,也被白崇沙拒了,當時他說的是:你是大哥戎馬一生最大的敗筆,我覺得他應是不願再見到你了……還是讓他安生些吧……
白崇沙的聲音沙啞低沉,夾帶著無窮無盡的悲情,期間幾次哽咽,停下緩過勁兒來才繼續講訴那些他一個人背負了多年的沉痛歷史。
在他講述的過程中,封啓祥一言未發,面上也沒有多少表情,他收聲後,封啓祥的臉上才出現一種類似於悲戚的表情。“高松之也死了?”
“死的不能再死了。”白崇沙冷冷地說道,
隨後又換上了衣服略帶愧色的表情,“當年你還小,這些事對你來說太沉重,所以才沒帶上你。我以為,侯府有侯爺在,你又是他最為倚重的孫子,他定會護你周全,沒想到,還是……白叔對不起你!白叔辜負了你爹娘的囑托!封言英那豺狼對你做了什麽?你是怎麽離開定遠侯府的,侯爺為何不護著你?” “封言英把封其躍虧空的十萬兩白銀應栽我頭上,定遠侯就把我趕出了侯府。”封啓祥直呼爺爺的名號,話語裡毫無半點對爺爺該有的尊敬。
“定遠侯對你抱有很大的期望,你又是大哥唯一的血脈,他絕不會因為十萬兩銀子就將你趕出家門,這其中定是有什麽別的事。”白崇沙是聽著定遠侯驃騎大將軍的威名長大的,只是當他長大了,驃騎大將軍也老了,領著定遠軍打殺四方的是驃騎將軍。在不多的幾次中,他看得出,定遠侯有勇有謀,是個有大智慧的人。
“在那之前,京城盛行封家二少爺是斷袖的傳聞,他因此打斷了我的兩條腿。”封啓祥涼涼地說。雖然還是不相信事情就這麽簡單,但重點是……“斷袖?!你?!”
“謠傳而已……”
白崇沙松了一口氣,在這之前,他已經想著在離開之前,是不是先押著封啓祥娶一房媳婦。“哦,謠傳好,謠傳好啊。京城即將大亂,你離開那個是非之地未必不是好事。他也算壞心辦好事了”
“是啊,離開也未必是壞事……”封啓祥悠然說道,但說出來的話卻一點兒也不悠然,“要是他沒給我下毒,哪天他死了,我大概會親自到他墳前給他燒紙錢。”
白崇沙心裡一梗,艱難地說,“所以你的武功……”
封啓祥淡淡地說,好像說的不是他的事一樣,“如今這狀態,已經算是極好的了。前兩年,連站著都成問題。”
“毒已解,是嗎?”白崇沙將包含曦毅的眼神投向封啓祥,但又怕從他嘴裡聽到否定的答案。
封啓祥不忍打擊他,卻也不想說大話騙他,於是淡淡地說一句,“橫豎是死不了!”
“不,白叔不信!如若毒已解,你一定會習武,可是現在……”白崇沙很清楚地記得封啓祥小的時候有多喜歡練武,而且他的根骨極好,是不可多得的練武奇才,假以時日,定會青出於藍。“他到底給你下的什麽毒?我就是拚了這條老命也要把解藥尋來。”
“化金散!”
白崇沙徹底傻了,他浪跡這麽些年,汲汲營營一件事——復仇,對各種殺招或多或少做過了解,化金散他是知道的。化金散,苗疆秘藥,能在極短的時間內讓人虛弱至死,此毒又稱三無散,無色無味無解藥。
封啓祥看到白崇沙一副即將崩潰的樣子,他心裡也不好受,“那時我腿傷未愈,尚在服用湯藥,他把毒下在我的藥裡,幸而那天我不小心打翻了藥碗,沒能全部服用,否則早就如他意命喪黃泉了。”
“人渣!!!他怎麽下得了這個手,他怎麽下得了這個手。人渣!!!人渣!!!人渣!!!”白崇沙攥緊拳頭,一拳接著一拳砸在床板上,砰!砰!砰!砰!
封啓祥沒有阻止白崇沙自虐,當年他連自虐的氣力都沒有,等恢復了些,他已經心如死水了。“背後放冷箭,殺了我娘,害死我爹的人,也是他吧。”
“……”白崇沙沉默了,他很清楚封啓祥打得什麽主意,說起來,封啓祥比他更有資格找那些人清算,可是……說他自私自利也好,說他殘忍也罷,他就是不想讓他卷進來。
白崇沙狠心搖了搖頭,“不,不行!封言英是你的大伯,我可以動他,你不行。你爹娘還有我都期盼你能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所以你決不能為一個人渣背負上“惡逆”的罪名。”豈國將毆打和弑長輩定為“惡逆罪”,“惡逆”與“不孝”、“不義”等罪名均是不可赦免的罪行。
“我娘離開侯府前幾天,她悄悄跟我說……”封啓祥的聲音中有說不出的悲傷,“她肚子裡住進了一個小妹妹,再過七個月, 我就能當哥哥了。她怕有人要趁機對她不利,一直不敢聲張……”
“……”白崇沙的眼睛猛地睜大,同時身心俱焚,一個字都講不出來了。他以為他已經掌握了全部的真相,卻不想……原來還有……
“不能替父母報仇,像隻縮頭烏龜一樣苟活於世,何來頂天立地?!白叔,你為我爹娘做得夠多了,歇一歇,剩下的,讓我這個做兒子的親自動手。你只要在旁邊看著就好了。”封啓祥是一定要手刃仇人的,此外,他還要留住白崇沙,不讓他再涉險。
“真……真的……肚子裡……真的有個女娃?”白崇沙呆住了,傻傻地問道。
“嗯!”
“那支箭……”白崇沙腦海裡閃過那支箭沒入唐英芝小腹的那一幕,終於他還是崩潰了,死命抓著他稀疏凌亂的頭髮,“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為何我不阻止大嫂去前線……”
看著痛不欲生的白崇沙,再想想死去的爹娘還有未出世的妹妹,封啓祥面上一派漠然,但他死死攥著的拳頭裡,有血跡滲出,他的指甲已經戳破了掌心。“封言英,宋毓徹,我要他們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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獄有話說:
這兩章寫得好艱難,信息量太大,而且有點沉重,某封其實是一棵可憐的小白菜。獄不愛宮鬥,所以皇權之爭只是輔線,主線還是某喬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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