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人家用得著你來教怎麽待下人。”李媒婆打斷陳王氏的黃婆賣瓜,自賣自砸,她是不了解陳家那點事兒,就衝著陳家這麽輕而易舉,九兩銀子就把陳梁氏賣了,她還有什麽不明白的,要說她當初牽線把陳梁氏和陳生華湊一塊兒,她是得內疚內疚,但現在她可是在做好事彌補,照陳梁氏在陳家過的這日子,還真不如到大戶人家做下人呢,“梁毛花,白紙黑字,你已經被我買下,跟我走吧。” “娘……娘……”陳梁氏還不死心,她不甘心啊,嫁到陳家,她十幾年如一日地孝敬公婆,照顧相公,從未與人紅過臉,就因為沒能生下兒子,她沒日沒夜地做事,任勞任怨,就為了彌補她沒能為相公生下兒子的過錯,可是……她都做到這地步了……竟還是逃不脫被休的命運……
“別歪歪唧唧,月牙兒你也別記掛了,她是陳家的閨女,陳家不會虧待她的……”陳王氏陰著臉說,同時也在提醒陳梁氏,陳月牙還在她手裡呢,別給臉不要臉,小心她回頭把陳月牙也賣了或者隨便找戶人家嫁了……
“……”陳梁氏的哭聲戛然而止,她這輩子已經沒什麽指望了,大閨女如今也不知身在何方,就剩下一個小閨女,再怎麽都得保住啊。陳梁氏想妥協,可是一想小閨女回來後找不到自己,那場景,想想都令她心疼。
“娘!”陳月牙清脆的聲音響切陳家,在場的人無一不暗驚:陳梁氏是慌的,怕陳月牙會為了阻止人帶走她跟人起衝突,傷了自己,更得罪了陳王氏;陳王氏一開始也是驚惶的,畢竟她背地裡把人家的娘賣了,但一想到身契已經簽,板上釘釘子的十二,任陳月牙這死丫頭再怎麽撒潑也阻止不了了;李媒婆則在心底盤算著怎麽把那小妮子也一起買回去交差,買的話多少錢合適呢。
陳家內院,陳生梨把幾個小的鎖在上房的堂屋,獨自一人,滿面愁容地站在那半拉二院牆之後看外面事態的發展。
陳生梨算是陳王氏生養之下的一個異類。按理說,有那麽一個自私自利,溺愛成性的老娘,陳生梨不說飛揚跋扈,也得嬌蠻任性吧,可是她不,完完全全不,她有惻隱之心,她曾多次不著痕跡地滅掉陳王氏的火氣,讓二嫂陳梁氏和陳月荷少挨了不少頓責罵,這也是陳月牙對她另眼看待的原因。
陳月牙狀似對院子裡的情況很是驚訝,只是沒有一個人開口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她默默走到狼狽不堪的梁毛花跟前,扶好她,然後冷冷地看著陳王氏,後者被她看得心裡直發毛。陳王氏心一橫,正要告訴陳月牙你娘被我賣了,梁毛花突然驚叫出聲,打斷她的話頭。
梁毛花抱住陳月牙,小聲地勸慰陳月牙,還說她在一戶人家找到差事,她以後去人家家裡做活兒,不能住家裡了,讓陳月牙乖順些,聽爺奶和父親的話雲雲,她會盡量回來……如果沒有那紅腫的雙眼、凌亂的發髻、狼藉的衣裳,她的話會更可信……
陳月牙自然是知道真相的,可是聽到她娘都到這地步了還在為她粉飾太平,她便心酸得想掉眼淚。陳月牙一轉身,堅定地對李媒婆說,“你把我也買了吧,我和我娘在一起,她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誰都沒關注到陳月牙這小姑娘是如何從梁毛花那三言兩語總結出她娘被賣了的事實,大家更愕然的是她居然如此輕賤自己,賣身為婢,就為了跟她娘一起。雖然做人奴才日子也有過得很舒坦的,但一旦入了奴籍,開弓沒有回頭箭,
哪怕日子過得再光鮮,以後也終是低人一等,一般人都可以鄙睨之,唾罵之…… 陳王氏首先跳出來了,理所當然還是那幾句,“個賠錢貨,死丫頭,這兒哪有你說話的份兒,哪兒涼快哪兒去。”話雖這麽說,其實陳月牙的話令她有種眼前一亮的感覺,連陳月牙一起賣掉,真可謂好處多多啊,一來處理掉了陳家的忤逆女,扔到了一個**煩,二來,還能換銀子使,雖然把她許給人也有彩禮拿,可在這以前還得養她幾年才能出門,而且不定期間她就給陳家惹什麽大禍事了……
“你不就是想要錢嗎,與其還得養幾年才能把我許人換聘禮,不如現在就賣了,這樣更劃算。”陳月牙冷冷地說。
被陳月牙這麽自白說出來,陳王氏臉上白一陣紅一陣,頓時罵得更歡了。
梁毛花如何能讓自己的閨女自甘墮落,賣身為奴,只是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強勢的人,又如何能阻止一向強勢的閨女。
李媒婆最善於看相了,她猜得出來陳王氏是怎麽想的,只是礙於面子,下不了台而已,於是她決定加一把火,幫陳王氏快點拿定主意,順便趁火打劫一番。
李媒婆瞥了陳月牙一眼,嫌棄地說,“不要不要,瘦不拉幾的,買回去有何用?再說了,那家隻說買個仆婦,可沒說買丫鬟,我買回去,人家不收貨,我不虧大了。”
“李媒婆啊,話可不是這麽說,這丫頭,別看她個子小,可能幹了……”聽到李媒婆說不買陳月牙,陳王氏急了,一改前態,居然說起了陳月牙的好話來,真恨不得把陳月牙誇得天上有地上無,如今也不是她想賣孫女,而是孫女孝順,想跟親娘一起走……絕口不提她把人家親娘給賣了的事……
李媒婆一直覺得自己這張臉皮已經夠厚的了,沒想到遇到一個臉皮比她更厚的,明明剛把兒媳婦給賣了,轉身又想賣孫女,這陳王氏居然還好意思,口口聲聲為了孫女好,為了成全孫女的孝心……
李媒婆當然不能這麽快答應陳王氏了,於是兩人一來一回地打機鋒,在梁毛花還在苦勸陳月牙的時候,李媒婆說了一個六兩銀子的身價,雖然不盡如人意,但陳王氏好不容易才讓李媒婆答應買下陳月牙的,一時間也顧不上討價還價了,忙不迭地點頭答應……
梁毛花注意到這邊的情況,連忙撲過來跪求兩人放過陳月牙,陳月牙想把她拉起來不能,陳王氏可不理會什麽阿貓阿狗的祈求,梁毛花就是哭死她也不帶皺一下眉頭的。
陳王氏回身去取筆墨,碰到憂心忡忡的老閨女,她還以為老閨女是被外面的動靜驚擾了,讓她別擔心,事情很快就完了,回頭給她買漂亮的頭花戴……
陳生梨很想說她不要頭花,讓娘別賣陳月牙,可是她知道無論她說什麽都是沒用的,趁陳王氏進屋去了,她即便走出去,走到陳月牙跟前,拉過她瘦骨嶙峋的手,心裡一陣酸澀,“牙兒,嫂子的事,我在這兒跟你道歉。賣身的事兒咱緩一緩成不,想清楚了再做打算。就算不為了你自己,你也為嫂子想想,她就你和荷兒兩個閨女,荷兒如今還不知道是個什麽境況,你可不能再折進去了……”
梁毛花淚眼婆娑地看著小姑子,希望她能幫自己勸服執拗的閨女,可是她們都失望了。
陳月牙把自己粗糙的手從陳生梨保養得當的手中抽出,“小姑,賣身為奴雖然難聽點,但日子過得未必比在陳家過的差……”
“……”陳月牙隻一句話,就讓陳生梨沉默了,陳月牙在陳家過的什麽日子,她又何嘗不知道呢,可是……這個逼得人寧肯賣身為奴也不願再待下去的陳家卻是生她養她的陳家啊……
李媒婆是會寫字的,她就為了寫八字,寫賣身契等等文書專門去學過,於是陳月牙的賣身契在她的筆下成型了,此外,她還寫了一份斷絕書,要斷絕陳月牙和陳家的關系,這是喬嵐特地囑咐的,她自然是不能忘了這麽重要的事情。賣身契和斷絕書,李媒婆都要求有陳生華的指印,此外,還要把陳家家譜上陳月牙的名字劃去。
聽到這個,陳王氏猶豫了,斷絕了關系,以後陳月牙是起是落,就都不不關陳家的事了, 其實她還在心底有那麽一絲絲的奢望,希望陳月牙這死丫頭以後得了月錢賞銀什麽的會拿回來孝敬她,畢竟她再怎麽都是她奶不是,即使不孝敬親奶,總得孝敬親爹吧……
陳王氏瞄了瞄陳月牙,看到她正一臉冷凝地看著自己,仿佛看死人一樣,她不得不打消那點點奢望,同時安慰自己,就陳月牙這點斤兩,能不能活下去還兩說,哪能指望她啊。
陳王氏回頭想想眼前的難題,指印什麽的都不成問題,二兒子一向是和自己站一邊的,可是這家譜……要動的話勢必要經過老頭子,昨晚為了劃去陳梁氏的名字,就已經費了她一番口舌,如今也要劃去陳月牙……可是她不敢打包票老頭子會同意……
“不劃去也可以……”李媒婆慢悠悠地開口,她的話令陳王氏的眼睛叮地一下亮了,可她下一句話又把那點亮光給掐滅了,“隻給五兩!”
扣銀子,那哪兒成啊,這不是要她的命嘛,陳王氏豁出去了,回屋子叫在家躲懶的小孫子陳月銀去地裡叫陳老漢和陳生華,半晌之後,陳生華回來了,前邊還走著一個朱裡正,陳月銀摳摳縮縮在後面走著,也不知是否犯了什麽錯,陳老漢倒是不見人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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