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們的孩子應該已經一個月大了,是個健康漂亮的男孩……
孩子像極了你,當我寫這封信的時候,他一直在邊上笑,好像知道媽媽在給他的爸爸寫信。
你上次來的信收到了,孩子已經取名叫鄭振華,字華興,雖然俗氣了些,但卻和國家目前的危難狀況非常相似,本來想給他取了英文名字,但想來你必不喜歡,因此只能作罷。
父親也從美國飛回了國內,在此民族危亡時候,我的丈夫和父親都在為了自己的國家而與外敵終日奮戰,甚覺驕傲。
在美國呆的這段時間裡,眼見父親等政府要員忙碌奔波,欲求西方強國乾預,但每每不能成功,因此乞求國聯出面調停一點幻想,已成水花鏡月…..
夫在前方抗戰,妻卻獨處異國逍遙,心中甚愧,因此妻已聯絡美國各界華僑,為前方之抗戰募款,以表後方民眾對抗戰之支持決心……”
隨信一起送到鄭永手中的,是一張照片。
孔令儀站在一邊,春妮躺在床上,手裡抱著的,就是自己的孩子鄭振華了。
鄭永微微笑了起來,孩子。
外面傳來了激烈的槍聲,但鄭永在這一刻卻好像什麽也聽不到了,自己,還有機會能看到這個可愛的孩子嗎?
“司令,大部隊已經撤了,我師為遲緩日軍進攻,掩護大部隊撤退,打得很激烈,傷亡日益增加,現在已經到了撤退的時候了。”
這時參謀長陶平進來說道。
鄭永細心地收好了信件和照片。站起身來抿著嘴慢慢地說道:
“命令。撤退!”
這是在上海最後一個離開地中隊。國民革命軍陸軍第師和中央戰區司令部。
走了。終於要離開自己為之而鏖戰數月地上海了。
在這裡無數地中人長眠於此。在這裡地每一寸土地都被鮮血而染紅。
當離開上海的時候。幾乎能夠來送行的上海市民都出來了。
這支最早進入上海,最早投入上海保衛戰,但卻最晚離開的隊伍,現在已經和八月份的時候完全換了一個樣子。
進入上海地時候,全師擁兵一萬五千,裝備精良,鬥志昂揚。即便不懂軍事的人,也能夠看出這是一支精良地部隊。
但現在,全師只剩下不到六千人,整整九千將士血灑上海。
大量的連、營、團都被打殘了,有的連隊甚至連一個士兵也沒有了。
但不管怎麽樣,這個連隊永遠也不會解散,只要師還在,它就永遠會存在在那……
可是無論打成了什麽樣子,但有一點卻是可以肯定的,這支部隊的精氣神還在。德械師從組建那一天開始就根深蒂固的信念和思想永遠也不會消失。
“長官,真的走了嗎?”
看了一眼那個問話地市民,鐵定國默默點了點頭。
走了。要離開這裡了……
他看了看身後的蘇州河,依舊在那靜靜的流淌著,河的兩岸依舊能夠看見鮮血的痕跡。
一寸河山一寸血。
不知道為什麽鐵定國忽然想起了司令曾經說過的這句話。
“走了!”
鐵定國正了正軍帽,低沉著嗓音說道。
民國二十六年元月二十二日,在上海鏖戰終日的師,離開了這塊他們為之付出無數鮮血和生命的城市……
但這次的大撤退。卻完全在鄭永和政府可承受的心理范圍之內。在此之前左右兩翼戰區已經盡早地離開了上海,加上中央戰區地有利阻擊,使得撤退在一種有組織、有秩序的狀況下進行。
盡管天上是日機的狂轟爛炸,讓部隊在撤退地時候蒙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傷亡,但總體上部隊的建制並沒有被打亂。
最讓人感到討厭的,是日軍是谷壽夫第師團一直在其後對最後撤離上海的師尾追不舍。
這股敵人追得非常瘋狂,甚至連夜間也繼續行軍,有幾次都與師後衛部隊發生小規模交火。
“谷壽夫!”
當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鄭永忽然用力砸了一下面前地一快石頭。
這一下用力用得狠了。鮮血很快順著他的拳頭流了出來。邊上的軍官們全都呆在了那裡。
司令這是怎麽了?雖然屁股後面日軍追得甚急,但也完全沒有必要發那麽大的脾氣。
鄭永冷笑了下:
“日軍第師團追得太急了。有沒有辦法乾它一下子,挫挫它的氣焰?”
其實當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鄭永也沒有任何的把握,難度實在太大了。
師全師不過六千人,而對方卻是一個基本完整的師團。
“辦法不是沒有。”陶平忽然說道:
“但不是說要打殘它,這沒有任何的機會,然而要找機會吃掉它一部分力量還是有可能地。
你們看,日軍第六師團三十六旅團二十三聯隊第十九中隊衝得最凶,突得最前,和大部隊拉來了大約有半日地行程。
速戰速決,若能在日軍主力增援到達之前,狠狠地乾其一下子,縱然無法全殲其部,也一樣能使第六師團驕狂之士氣受到打擊,為我撤退贏取時間……”
“乾!”鄭永擦了一下手上的血跡說道。
“但現在地問題是,負責阻擊的部隊,在完成任務後如何脫離戰場。”陶平皺了皺眉頭說道:
“由於擔任狙擊,左右兩翼追趕的敵人很有可能一步步圍上來,敵人依靠空中優勢,將會最大程度的遲滯部隊撤退。同時,阻擊部隊的另一個目的,就是在痛擊日軍同時,在可能的情況下還要繼續負責掩護我師主力撤退的任務……”
“這裡,是哪支部隊負責的?”鄭永忽然在地圖上點了點問道。
陶平上去看了一眼:
“是日軍第四師團之南進支隊。”
“誰?”鄭永沒有聽清似的追問了一句。
“日軍中資格最老,也是最精銳的第四師團南進支隊!”
“第四師團,南進支隊?”鄭永怔了一下,忽然笑了起來:
“好,就從這支資格最老,最精銳的部隊中突出去!”
所有的軍官們都面面相覷,司令這是瘋了嗎?
第四師團他們也略有耳聞,組建時間極長,參加過當年的日俄戰爭,作戰據說非常“驍勇”,尤其是作為主力的第八聯隊,有“敗不怕的第八聯隊”之稱。
這樣的稱呼只怕包含著“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的意思。鄭永很想告訴自己的部下,如果說日軍中哪個師團最廢物的話,那一定就是這支素來在日軍中有“窩囊廢”之稱的第四師團了。
“有第四師團參戰,本來能打贏的仗,因為敵軍士氣大振,也會打輸……”
這是日軍指揮官對第四師團的一致稱呼。
在抗戰中第四師團隨著一次次戰鬥而“威名大盛”,中隊一聽對手是“大阪第四師團”,往往士氣大增,搶著和第四師團交戰。
這也是在抗戰中難得一見的奇跡了。
只是鄭永覺得有些奇怪,第四師團此時應當配屬關東軍,怎麽在這會出現南進支隊?
難道隨著自己對歷史的改變,很多事情都在悄悄脫離著它的軌跡,而順著一條自己並不知道未來的道路在前進?
按照部署,決定由戰鬥力相對保持得還算完整的獨立旅,配屬旅一個團,機動大隊,由歐陽平統一指揮,負責殲滅第十九中隊並擔負起阻擊日本的重任。
而一旦獨立旅被圍,則突圍地點就定在了日軍南進支隊。
自從上海抗戰爆發大現在歐陽平變得比以前沉默了很多,當下達給他這個命令的時候,他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並沒有如同以前那樣說出什麽怪話來。
也許是沒有精神了,也許是太多的鮮血和死亡已經讓這個獨立旅的旅長徹底的麻木。
谷壽夫和他的第六師團,這個時候並不知道一直在撤退之中的中隊已經做好了給予它們狠狠一擊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