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腳樓的門被用力撞開了。
樓裡所有人都把手伸向了手榴彈的導火索,然後又同時如釋重負的發出長長歎息放下了自己的手
進來的是和他們一樣的中國士兵,最前面的,是羅魚猛。
“總指揮,我們來晚了。”羅魚猛依舊是那副平靜的樣子,但無論如何掩飾也無法掩飾掉他聲音裡的顫抖。
鄭永依靠在了牆上,伸手在口袋裡掏了一會,但卻什麽也沒有掏出來。羅魚猛知道他想要什麽,走上兩步拿出一根煙交給了鄭永,又親自幫他點燃。
鄭永用力吸了一口,朝外看了看,外面依舊處在戰鬥之中。超過一個連的中國士兵,緊張的守衛在矮腳樓的周圍,機槍黑洞洞的槍口噴吐著火舌不斷射殺著每一個企圖靠近這裡的鬼子
“擊潰這股敵人。”鄭永淡淡地說了一句。
他攙扶起了黃羽欣,黃羽欣的面色非常蒼白,對著鄭永微微笑著:“我們活下來了。”
活下來了,終於活下來了,只差那麽一點,如果增援部隊再晚到五分鍾,局面就會完全不一樣,鄭永也會結束在這個時代的使命
但戰場上的事情根本就無法預料,就好像之前也無法預料到鬼子會通過原本無人知道的小道突襲進士鎮一樣
戰鬥持續進行了到了晚上,心裡牽掛著進士鎮的鄭文根,在正面戰場已經非常困難的情況下,再次增調了一個營的兵力馳援進士鎮,而這,也為殲滅彌口步兵大隊奠定了基礎。
功虧一簣地彌口昆三郎進行了最後地努力。但不可避免地失敗命運。和之前無數次失敗地衝鋒已經徹底打掉了日軍士兵地銳氣。至晚上八時。在多路夾攻之下。彌口步兵大隊大部被殲。
殘敵聚集在了一個小小地陣地上繼續負隅頑抗。
彌口昆三郎派出了他地翻譯。到了這個時候。再堅持下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突襲計劃失敗。彌口步兵大隊完成了自己在中國戰場地使命。彌口昆三郎願意讓自己殘存地部下放下武器。但他只有一個要求。就是想親眼看一看自己這次行動地目標:
鄭永!
鄭永答應了他地這個請求。彌口昆三郎讓自己地部下走出陣地投降。不過讓他沒有想到地。大多數地日軍選擇了自殺。
這是一個恥辱。根本無法忍受地恥辱。谷壽夫時候地第六師團慘敗在了鄭永地手下。而彌口步兵大隊地成員大部分都是當初在東線戰場幸存下來地士兵組成地。
現在眼看就可以洗刷恥辱的時候,卻再一次倒在了鄭永地手下。曾經的夢想離自己如此近,但卻又轉瞬消失,這一點。已經讓這些老兵的精神徹底崩潰了
彌口昆三郎完成了自己地心願,他親眼看到了鄭永。
“謝謝您讓我完成了心願。”彌口昆三郎深深地對著鄭永鞠了一躬:
“您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將軍,我指的並不是您打敗了我們,而是在這個困難的情況下,您依舊沒有放棄,我想如果不是您親自在前線指揮,我們早就已經佔領這裡了”
彌口昆三郎最後選擇了日本人常用的方式,在所有中國士兵的注視下剖腹自盡
在收拾戰場的時候,中國士兵意外的在日本人的屍體中發現了一個中國老農地屍體。這個老農看起來完全就是一個普通的中國農村裡的農民。
粗糙的雙手,臉上布滿了很深的皺紋
老農身上沒有找到任何東西,他為什麽會死在日本人的中間?是他為日本人指的路嗎?那麽日本人應該給他的賞賜呢?為什麽又會殺了他?沒有人能夠回答這個問題了。
鄭永發現那個“記者”歸夢帆居然也出現在了進士鎮。
是羅魚猛一手安排的,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宣揚總指揮地機會當鄭將軍從那個叫矮腳樓的地方走出來後,我幾乎完全無法認出這個就是我多次采訪過的第三戰區最高司令長官鄭永將軍了。
眼前的鄭將軍身上十數處帶傷,滿面滿身都是血跡,如果不是邊上衛兵的攙扶,我可以確信鄭將軍一定已經支撐不住了。
這位被我們稱為奇跡將軍的鄭司令長官,再次創造出了一個奇跡。
在漢奸的帶路下。日軍一個步兵聯隊三千八百余人突襲了進士鎮,時鄭將軍之警衛師亦在戰況最激烈之時被拉至前線,鄭將軍身邊無一兵一卒。
關鍵時刻,鄭將軍組織起指揮部之文書、參謀,野戰醫院之醫生、護士,編成三百余人武裝,與十余倍之敵血戰到底!
戰況空前慘烈,最激烈之時野戰醫院之女性,如護士長黃羽欣等等亦投入到對倭寇阻殺之中。鄭將軍身先士卒。持機槍與敵反覆血戰。僅將軍一人槍口下即擊斃日寇一百余人,使日寇聞風喪膽。
鄭將軍以絕對劣勢之兵力死守進士鎮三天。倭寇損兵折將。後進士鎮全部失守。鄭將軍帶參與兵力退守名為矮腳樓之地,所余不到六十忠勇將士在鄭將軍指揮下,以矮腳樓彈丸之地久久頑強血戰。
及至援兵到達,前後夾擊,全殲倭寇第六師團彌口步兵聯隊聯隊長彌口昆三郎以下倭寇三千八百余人。
以又謂戰爭之奇跡,三百對三千八百,聞所未聞。唯有第三戰區,唯有在蔣總裁指揮之下,在鄭將軍指揮之下才有可能創造一個接著一個的奇跡
時鄭將軍親口言,抗戰至今,所遇磨難甚多,但論危險程度,皆無一仗能比進士鎮之戰,以總指揮之身份幾欲與倭寇拚刺刀。手榴彈彈弦亦握手中,隨時準備殉國,此是一生中最黑暗之時刻。
最黑暗的時期已過,光明不會太遠,抗戰最終勝利之曙光就在眼前”
所謂地“妙筆生花”大概指地就是歸夢帆了。
在他的筆下彌口步兵大隊變成了日軍一個完整地“聯隊”,幾個小時的戰鬥變成了整整三天以寡敵眾的血戰。
而彌口昆三郎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也由中佐一躍而成了“大佐”。
也許唯一正確地就是那句鄭永所說的“這是我一生中最黑暗的時刻”了。
但是民眾不會去考慮這篇文章的真實性。他們只知道鄭永再次創造了奇跡,一個完全讓人不可思議的奇跡。
一個偉大英雄,在兵力完全遜色於對方的情況下,居然奮力扭轉乾坤,一舉殲滅了遠遠優勢於自己地敵人,而且最讓人振奮的,是堂堂二級上將居然親自操著機槍殺敵。
而更加讓人感興趣的,是隨後由歸夢帆送回去的照片。
照片上除了滿面憔悴的鄭永外,在他的身邊還站著一個同樣帶傷的美麗女子。報紙配屬的文字中已經說明了,這人就是護士長黃羽欣。
喜歡多事的記者,開始刨根問底。很快關於黃羽欣地一切都被他們挖掘了出來。
這是個跟隨了鄭永整整十年,從東北到南京,從南京到上海,轉戰了大半個中國的女子。最讓人感興趣的,是黃羽欣居然一直沒有成婚,那其中說明了什麽?
浪漫地文人開始竭盡他們的想像,編織出了一個個美麗動人的故事。
已經轉注於寫抗日小說的著名“鴛鴦蝴蝶派”的代表人物張恨水,開始在報紙上連載“抗戰外史”,裡面的男女主人公的原形據說就是鄭永和黃羽欣
“整個第三戰區依舊存在著許多問題。像這次的突襲戰雖然突然,但各方面在戰後都必須要追究責任。”
外界發生的事沒有傳到鄭永地耳中,草草包扎好傷口的他眉頭緊緊地鎖在了一起:
“現在警衛師之正面陣地,以及兩翼包抄部隊的情況怎麽樣了?”
羅魚猛原本想讓人拿來擔架,但看到總指揮搖頭拒絕:“警衛師的壓力非常大,日軍第六師團依仗空中優勢和兵力優勢,連續發動衝鋒,不過目前各陣地雖然都是險情頻生,但都沒有被日軍突破的跡象。
張靈甫之一旅於昨夜發起突襲。擊斃擊傷倭寇百余人,迫使倭寇不得不暫時後撤,為一旅重新部署贏得了時間,不過張靈甫又是親自指揮衝鋒, 被流彈擦傷,所幸問題不大。
兩翼包抄部隊正在加速行軍,具體情況不明,但各調動戰區之司令長官已經嚴令各部加速行軍,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對第六師團包圍。”
“陶平那呢?”這是鄭永比較關系的問題。
“壓力同樣很大。日軍拚命調動兵力。企圖一舉突破第二戰區防線,僅僅在戰鬥的第一天。我第二戰區各陣地已經發生大小戰鬥上百次,很多部隊在第一天就被迫開始動用了預備隊。”
就和發生在進士鎮的戰鬥一樣,中日雙方都在爭分奪秒。
一個目標是敵之完全師團,一個目標是突破敵之防線,無論誰能提前做到這一點,將會徹底改變目前整個戰場難以預料地態勢。
向前走了兩步,鄭永停了下來:
“電令,各部加速行軍,務必於二十六日前完成包圍,同時從現在開始,第三戰區總指揮部設立在警衛師所在防地,最前線就是我的指揮部所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