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宣教郎
"那虜賊來便來了, 直恁慌張鳥事?”【..品質小說, 真品質, 好小說!】
楊再興眼睛一翻, 一臉不屑模樣, 嘬著牙花子說道。
別看他才來開封幾個月, 可這三教九流的關系著實不差。和石三很熟悉, 經常聚在一起吃酒耍錢, 倒也過得快活。所以, 他和石三說話也就沒了那許多顧忌, 甚是隨便。
石三頓時怒了, "幾個虜賊直恁我慌張?
我是要與小乙知, 那唐吉回來了……先前小乙與我說過, 若唐吉回來, 定要告訴他。我這邊一得到消息, 便立刻前來通知小乙。真那幾個虜賊, 自家才不屑專門跑來。”
唐吉回來了?
玉尹一震, 目光隨之一凝。
楊再興也一蹙眉, 輕聲道:"這唐吉怎地和那虜賊一起回來?”
"卻是媼相派他回來。”
媼相, 便是童貫。
自張覺歸降, 女直人與大宋用兵之後, 徽宗皇帝便命童貫為河北宣撫使, 督帥河北河東兵馬。
玉尹聽得一怔, 怎地又與童貫扯上牽連?
石三道:"我方才也是聽人說, 自遼國皇帝被俘之後, 媼相一直負責與女直人勾連。唐吉, 據說便是受媼相差遣, 隨使者前往金國商議事情。此次虜賊使者前來, 那唐吉便隨著使團一同回來。估計明日便會返回東京, 我特來與小乙知曉。”
玉尹忙道:"如此, 便多謝三哥。”
他突然想起一樁事, 便壓低聲音道:"對了, 三哥可知道, 先前那河上生辰綱被劫之事, 究竟有消息了嗎?我聽人說, 西域那邊似乎頗有機會, 便想著人往西域走一遭, 尋些勾當來做。可若是河南府不解除封鎖, 只怕是很難前往西域啊。”
因為那白時中所謂的生辰綱被劫走, 以至於而今開封府周遭, 全都在戒嚴。
玉尹有心打聽, 卻又怕被人看出破綻, 於是便想出了一個由頭。
石三而今是開封府的班頭, 也算是實權人物之一。他的消息, 遠比玉尹更靈通一些, 畢竟每日上街巡查, 都會得到第一手信息。聽聞玉尹要做西域的生意, 石三倒也沒有想太多。相反, 他一臉羨慕之色, 更帶著敬佩之意, 連連誇讚不停。
"小乙哥做好大事, 竟欲走西域商路。
常聽人說, 西域那邊的勾當好做, 只可惜自家沒許多本錢, 也無法參上一手……
不過那生辰綱嘛, 倒也沒聽到什麽風聲。
這麽久了, 怕那生辰綱早就出了手, 又從哪裡尋找?不過河南府那邊可能還要緊張些時日, 畢竟這是白相公的事情, 那河南府便是不願, 也總要做出一個表示。
嗯, 估摸著年前不會解禁, 便是解禁了, 也會盤查嚴密。
小乙哥若真個走西域, 不妨到年後再動作。現在, 卻真個不是什麽好機會……還有一件事, 小乙哥在外千萬不要和人打聽這件事。聽說上面傳了消息, 凡是私下裡打聽生辰綱的人, 都要被拿去開封府盤問。這咱自家說話, 沒那許多顧忌, 但若是被外人聽到了, 少不得會有麻煩。總之, 一旦有消息, 便與小乙哥知曉。”
玉尹聞聽, 連連道謝。
他偷偷塞給了石三一錠銀子, 說是買鞋子的錢。
石三也不客氣, 接過來往懷裡一揣, 便和玉尹告辭離去。
有這麽一個耳目在, 玉尹還真不會擔心什麽。只是唐吉回來的消息, 卻讓他有些緊張。
"小乙, 怎地要去西域勾當?”
楊再興詫異問道。
玉尹惡狠狠看了他一眼, "這事情你別過問, 隻管好好背書, 免得晚上被叔祖責罰。”
楊再興聞聽, 頓時又露出一副苦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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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吉回來了!
而且, 是和女直人一起回來。
這看似簡單的信息中, 卻隱藏了無數訊息。
朝廷又要和女直人議和了, 而且是主動議和, 只怕接下來, 少不得會有一番周折。
那麽下一期周刊, 便可以以此為主題!
只是唐吉這廝回來, 總讓人有些不太放心。
玉尹心事重重, 便無心繼續在屠場裡轉悠, 和楊再興說了一聲之後, 便返回家中。【..品質小說, 真品質, 好小說!】
可以預料, 唐吉必然會登門。
而且這一次他登門, 不會似之前那般客氣, 而是會直接索取八閃十二翻。
玉尹曾和陳希真打聽過唐吉的情況, 據說這廝自從進了五龍寺之後, 一直沒有進境。要說努力, 唐吉也很努力, 苦於沒有真法, 以至於十余年卻無法晉級宗師。
也正是這個原因, 才使得唐吉急不可耐尋求真法, 以求突破而今瓶頸。
只是, 這真法難求。
天底下的宗師級人物, 雖不能說屈指可數, 但也是有數。
似這等人物, 唐吉得罪不起;而那些門派更不可能把真法傳給唐吉, 唐吉同樣也無法向那些門派強求。說到底, 他只是個五龍寺的內等子而已, 並無任何實權。
否則的話, 他大可以向那些名門大派索要。
要知道, 距離開封不遠, 便是嵩山。
那建立在嵩山的少林寺, 已有多年歷史, 十三棍僧救秦王之後, 便奠定了其名門大派的江湖地位。如果唐吉真個有那種實力, 自可以找少林寺麻煩。但是他卻不敢, 便說明他實力並不算強橫。不能找陳希真這些人的麻煩, 又不能去向少林寺尋求真法, 唐吉便把這注意打到玉尹頭上……畢竟, 玉尹只是個市井小民。
便算玉飛曾為國效力又如何?
玉飛已經死了, 人死如燈滅, 誰又會真個去在意這些?
回到家中, 玉尹直奔樓上。
在書房裡坐下之後, 他隔著窗戶, 看著隔牆的觀音院。
那菜園子裡, 空空蕩蕩。
魯智深那座禪房大門洞開, 卻看不到一個人影……大丈夫寧可直中取, 不向曲中求。唐吉若不來便罷, 真個把主意打到了自家頭上, 玉尹也斷然不會向他低頭。
了不起, 咱們拚個魚死網破!
想到這裡, 玉尹嘴角勾勒出一抹弧線, 眼中透出一絲寒意。
轟!
一聲巨響, 把玉尹從沉思中喚醒。
他吃了一驚, 忙站起身來, 跑到窗口向外看。
就見院子角落處的丹房, 門突然開了……一股黑煙從裡面噴出, 緊跟著就看到安道全狼狽不堪的從丹房裡跑出來。臉上, 還殘留著煙熏火燎的痕跡, 衣服也是殘破不堪。只是他好像發瘋似的大笑, 站在庭院中央, 大聲喊道:"我成功了!”
"安叔祖, 你這是作甚?”
那巨響聲, 驚動了正在廚房裡勞作的高娘子和芮紅奴。
兩人忙跑出來, 看到安道全那模樣, 芮紅奴躲在高娘子身後, 有些畏懼的探出頭來, 輕聲的詢問。
玉尹也急忙從樓上跑下來, 看著安道全道:"叔父, 你這是怎地?”
"嘿嘿, 成功了, 成功了!”
安道全說著話, 伸出手來。
只見他手中, 有兩粒色澤呈金黃色的丹藥, 散發出一股子淡淡清香。
"這是……”
"內壯丹!”
安道全嘿嘿笑道:"廢了兩千貫, 終於把這內壯丹製成, 這下子九兒姐便不會在說我了。”
"這, 就是內壯丹?”
"是啊。”
"兩千貫, 便這麽兩粒?”
玉尹看著安道全手中, 那只有半粒鴿卵大小的藥丸, 不由得疑惑問道。
且不說這藥丸有沒有用, 這造價也忒高了些。
幾乎便是一千貫一粒啊……
安道全眼睛一翻, 冷哼一聲道:"確是個不識貨的小子, 這金丹, 又豈能用錢兩衡量?
你而今功夫練到第三層, 便需要這金丹助力。
以後, 每個月服用一粒金丹, 堅持一年, 便可以事半功倍。
而今造價雖高了些, 但我已經掌握了其中奧妙。此後一月五粒, 當不成問題……”
"五粒?”
"廢話, 你媳婦不要嗎?大郎不要嗎?十三郎不要嗎?”
"這個……”
玉尹啞然, 撚起一粒藥丸之後, 好半晌才苦笑道:"叔父, 你說吧, 每月需要幾多錢兩?”
"三千貫!”
真個直娘賊, 三千貫!
玉尹本來覺著自己錢不少, 可聽了安道全一說, 便頓覺自己實在是個窮苦人家。
手裡本有兩三萬貫, 給那蘇燦了幾千貫, 買地又花了一萬貫。
這段時間裡, 花費著實不小, 零零碎碎加起來, 只怕有兩萬貫之多……這還是賣出了鷗鷺忘機、良宵等三曲之後, 玉尹收回了一萬貫, 否則還真個有些撐不住。
屠場一月, 能有一千多貫的收入, 根本抵不住這種花銷。
所以到頭來, 還是要從老本裡往外拿……可這一個月三千貫, 加起來便是三萬六千貫, 玉尹便感覺著有些頭疼了。不過, 這個錢真個不能省, 以後能有大用處。
玉尹深吸一口氣, 一咬牙道:"三千貫便三千貫。”
反正太原那邊的事情, 若是解決了, 便有幾十萬貫的收入。只是……
玉尹開始有些期盼, 期盼著高寵, 能早一日返回東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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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 玉尹前往黃裳的住處聽課。
不過今天晚上, 黃裳的情緒似乎不是太高, 講課時有好幾次都走了神。
這可是之前從未有過的情況, 讓玉尹頗為好奇。待黃裳講解完一段之後, 他忍不住問道:"叔祖, 今日似有心事?”
黃裳幽幽一聲長歎, 仿佛自言自語般說道:"養虎為患, 養虎為患啊!”
"叔祖, 出了什麽事?”
"虜賊使團來了。”
玉尹一怔, 旋即道:"我聽人說了, 只是不清楚他們的目的。”
黃裳說:"能有什麽目的?還不是要向官家討要好處?只是這一次, 虜賊口氣頗大, 開口便要太原、中山、河間三鎮之地。他們這次來, 便是為了這件事!可恨白時中張邦昌李邦彥等人, 竟讚同割讓三鎮……難道他們便不知道, 這三鎮一旦割讓出去, 我大宋便再無緩衝余地。虜賊兵馬, 可長驅直入, 飲馬大河之畔?”
玉尹頓時呆愣住了!
女直人要太原、中山與河間三地?
這似乎……
"叔祖, 官家怎地說?”
"虜賊此次, 口氣頗為強硬, 言此前張覺之事, 官家落了口實, 需以三鎮賠償……
官家不曉兵事便罷了, 可樞密院那些人, 也不知事嗎?
李伯紀和秦會之他們倒是在朝堂上與范宗尹那些人爭辯, 卻終究是寡不敵眾。官家也因此, 似乎傾向於割讓三地……朝會結束時, 也沒辯出個結果, 但卻不容樂觀。”
黃裳說完, 又長出了一口氣, 露出落寞寂寥之色。
范宗尹, 禦史大夫, 也是極為堅定的投降派。
玉尹也是一陣茫然, 有些不知所措。
他呆坐在那裡, 看著黃裳, 半晌後輕聲道:"不是說還有老種經略相公和張叔夜他們嗎?難道也全不得官家?”
"張叔夜……怎敵得過李邦彥那些人得寵?
便是那童貫也說, 虜賊勢大, 不可以硬敵……言下之意頗有些不願和虜賊交鋒。你也知道, 那童貫總領河北兵馬, 甚得官家信賴。連他都這麽說, 官家心裡怎地不慌?好在這次事關重大, 李伯紀等人更是拚死抗爭, 官家才下令招老種經略相公返回京師商議此事。只是滿朝皆是議和聲, 他來了便真個能夠解決此事?”
黃裳言語中, 帶著無比的失落和失望。
"罷了, 今日我無心講課, 便到這裡吧……小乙你和大郎便先回去, 明後幾日不用來聽課, 便是來了, 我恐怕也沒有這個精神。待此事告一段落, 再行開講吧。”
玉尹心知, 黃裳的心, 亂了。
其實, 他的心何嘗不亂?
與黃裳躬身一禮, 算是結束了今日的課程。
玉尹正要起身離去, 卻聽黃裳把他叫住, "小乙, 你蔭補之身, 我已經為你辦理妥當。不過因你無甚功名, 所以只能補一個迪功郎身份, 是個從八品的虛職……”
"啊?”
玉尹聽了, 頓時一怔。
蔭補身份, 黃裳早就和他說過這件事, 所以玉尹也有準備。【..品質小說, 真品質, 好小說!】
只是, 這事情未免來的太快, 才一個月的時間, 就辦成了此事?
似乎看出玉尹的疑惑, 黃裳笑了, "你莫以為我有老大本事……此事我確出了些氣力, 只是沒想到與人說起此事, 居然立刻答應下來。若只是蔭補, 怕也沒這麽快有結果。關鍵是還有李綱李若水等人特奏, 所以便沒有費太多氣力。只是……小乙你要小心, 而今你已經進了朝堂上一些人的眼, 只怕日後也難有太平。
可惜我本事小, 幫不得你太多。
否則怎地也要給你弄一個實缺出來, 讓你先離開東京, 避一避風聲。
你那大宋時代周刊……影響著實不小。據說連官家都知道你這報紙, 朝堂上也頗有爭議。”
玉尹有些懵了!
先說這迪功郎, 又名宣教郎, 是個文散官名。
政和六年, 徽宗皇帝置文武官階, 這迪功郎位列三十七階, 屬於最低一個官階。
可便如此, 想要得迪功郎也非一件易事。
或迪功郎官階, 可以待軍巡判官, 司理、司法、司戶參軍, 出為主簿、縣尉等官職。也就是說, 一旦有了這個蔭補的身份, 玉尹便不再是那等沒有根基的市井小民。
宋代, 看似一個平等的時代。
然則其等級劃分, 卻是極為嚴格。
有蔭補身份, 和沒有蔭補身份, 截然是兩個層次。
在莊季裕的《雞肋篇》中, 便記載了這樣一個故事:紹興二年, 衢州開化縣有一個名叫周曼的人, 以特奏名補右迪功郎, 授潭州善化縣尉待闕。意思就是, 可以做善化縣的縣尉, 不過因為善化縣縣尉這個位子上有人, 所以暫時等著, 等原來的縣尉不做了, 便由這個周曼來頂替。
便是這麽一個人物, 有人發請柬請他, 上面寫了周官人。
結果周曼非常惱怒:"我是宣教, 甚喚作官人, 看汝主人面, 不欲送汝縣中吃棒。”
為市井小民時, 一個‘大官人便是極高的稱呼。
但若是有了蔭補的身份, 再稱作‘大官人便是褻瀆, 不尊敬!
玉尹本想著, 黃裳會給他弄來一個武散官的蔭補便了不得, 不成想竟是個文散官。
哪怕宣教郎再低, 那也不是等閑官職。
而黃裳後面那一句話, 卻讓玉尹頓時把心提了起來。
什麽叫入了朝堂中人的‘眼?說穿了, 還是那大宋時代周刊入了那些人的眼!
若不是玉尹在周刊中, 連篇累牘的講述女直人的威脅, 恐怕李綱等人, 也不會特奏。這聽上去, 似乎是一樁好事, 可實際上, 便是說他那周刊, 已被人盯上了。
李綱李若水這些人盯上了周刊, 誰又敢保證, 白時中蔡攸那些人沒有盯上?
到時候, 玉尹必然被夾在兩派中間, 求生不得, 求死不能……黃裳是在提醒玉尹, 要及早做準備才是。至於是什麽準備?黃裳便是不說明, 玉尹也能猜出端倪。
此前, 他需要周刊為他積累名聲。
而今他補了迪功郎……
有利必有弊, 有得必有失!
而且黃裳這麽說, 未嘗不是在為李綱等人轉達這話語。畢竟這麽一樁大殺器, 在私人手中並非一件好事。哪怕宋代不忌諱言論, 可這喉舌終歸是要為利益集團服務。
玉尹, 要選擇哪一邊?
李綱等人, 給玉尹出了一道選擇題。
他們給出了足夠的好處, 特奏玉尹迪功郎, 可算是見面禮。
那麽, 玉尹要如何選擇?
相信李綱那些人, 正等待著玉尹的回答……【..品質小說, 真品質, 好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