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宗望和善應的失蹤,並未引起太多關注。[]
事實上,包括完顏吳乞買在內的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即將踏上歸途了兩萬女真人,以及蕭慶被殺的事件上。蕭慶被殺,著實令金國朝野震動。完顏吳乞買旋即命元帥左都監耶律余睹為使者,再次出使大宋,徹查蕭慶被刺殺的真相……
說穿了,卻是要耶律余睹設法保證女真俘虜能夠安全返回。
至於完顏宗望,想來問題不大。
有善應保護,再加上蕭慶生前的安排,應該可以順利返回。如今沒有消息,想來是已經抵達登州。不過,女真人還是下令,讓駐扎在鐵山地區的女真人,設法接應完顏宗望。不管完顏吳乞買對宗望是如何忌憚,卻終究是他的子侄,更是一員名將。哪怕是要削弱完顏宗望的兵權,完顏吳乞買還是希望宗望能平安返回。
總之,而今重中之重,便是那兩萬俘虜的安危。
與此同時,宋徽宗趙佶返回開封。
趙桓親率文武百官,迎接趙佶還都,不過旋即便將趙佶安排在龍德宮居住,並嚴令龍德宮官吏和內侍,不得與趙佶通報消息,更斷去了趙佶與宮外的所有聯系。
為此,荊南、鎮東軍節度使,太傅趙杞,也就是徽宗趙佶六子頗為不滿,更上疏趙桓,請求趙桓予以趙佶一定自由。趙桓虛心納諫,不過轉頭來便把此事拋在腦後。
君不見趙佶還都,聲勢何等驚人。
趙桓雖坐穩了皇位。更因為開封之戰而在百姓中頗有口碑,卻畢竟和趙佶猜忌頗深。
不坐在這位子上,感受不到壓力。
趙杞雖說的頗有道理,但趙桓卻不敢對趙佶掉以輕心。
他可以清楚感受到,趙佶給他帶來的巨大壓力。哪怕朱勔等人已死,但是趙佶在朝中二十六年的積威卻不可以忽視。誰敢保證,趙佶便沒有奪回皇位的心思?
趙桓不敢賭。也不願賭。
反正好吃好喝的供著他可以,卻不能讓趙佶和外界有聯絡。
大戰過後,百廢待興。
趙桓希望能盡快穩定下來局勢。等到他皇位徹底穩固,東南徹底納入他的掌控之後,再放松對趙佶的監管也不遲。但是現在……趙桓還沒有那個信心。掌控局面……靖康元年九月初,太子親軍渡過黃河。
由於白馬津渡口徹底毀壞,以至於太子親軍不得已在滑縣被困十余日,已耽擱了不少時間。
所以,渡河之後,太子親軍便加快行進速度。
一路上日夜兼程,在九月中旬,終於抵達肅寧寨。
這肅寧寨,隸屬真定府所轄,為永寧軍治下。
如果以從屬關系而言。肅寧寨應該為永寧軍所治。但太子親軍的性質,卻與大多數邊軍不同,歸河北兵馬元帥府差遣。而河北兵馬元帥府大元帥是趙諶,於是乎太子親軍便成為真定府一個極為特殊的存在,便是河北兵馬元帥府。也無法調動太子親軍。
玉尹為元帥府參議,其背後便是太子趙諶。
換句話說,勿論是張所、黃潛善,都不能差遣玉尹,只能與之進行商議。
對於這麽一支不受任何人所控制的兵馬,各方都感覺頭痛。
管不得。差遣不得,還要負責這支兵馬的糧餉輜重一應要求,絕對是一支少爺軍。
於是乎,太子親軍尚未抵達肅寧寨的時候,真定府便傳出了‘公子軍’的稱號。(看小說就到葉 子·悠~悠 M)而事實上,太子親軍的裝備,的確是不同於其他兵馬。且不說朝廷劃撥的兵餉之外,玉尹更以趙諶名義,在太子親軍中投入二十萬貫,對太子親軍進行裝備。
這二十萬貫中,趙諶拿出五萬貫,朱絢拿出拿了八萬貫,朱桂納更資助五萬貫。其余兩萬貫,則是玉尹零打細敲,從別處得來,湊足整整二十萬貫,才有了今日太子親軍的威武軍容。
八千兵馬之中,有一千馬軍,號稱背嵬,由高寵與何元慶各領一部。
另有八百破陣軍,同為玉尹親兵,歸於楊再興和狄雷二人執掌。
三千步軍,由張玘擔任兵馬使。
三千弓箭兵,則由一個名叫傅選的人執掌。
這傅選,原本是江西製置大使司統製,開封之圍時,他奉命勤王,只不過才到應天府,開封之戰便已經結束。原本,傅選已接到敕令,要他率部返回。不成想卻被朱勝非看重,旋即向玉尹推薦,從而進入太子親軍效力。
這傅選,也是一員悍將。
弓馬純熟,射術也極為精湛,更通曉兵馬,乃武舉出身。
這樣的人物,對玉尹而言無疑有著巨大的吸引力。他而今最缺乏的便是統兵之人,高寵、何元慶、狄雷還有封況等人,只是戰將。衝鋒陷陣沒有問題,但若論臨陣指揮,卻遠遠不足。雖則此前玉尹已招攬了吳玠張玘於鵬,卻依舊缺少人手。
傅選的到來,也算是為太子親軍填補了最後一塊短板,玉尹自然不會拒絕。
肅寧寨頗為簡陋,好在吳玠率部先行抵達,在肅寧縣城外,已扎好兵營。大軍抵達之後,便直接駐扎在兵營中,算是安頓妥當。
說起肅寧,玉尹倒是有些印象。
歷史上,這裡曾出了一個大人物。雖不是什麽好人,卻也赫赫有名,便是那明代大宦官,九千歲魏忠賢。
除此之外,玉尹對肅寧並無太多認識。
雖然這一路上,他惡補了一些肅寧的情況。但總體而言,也只是浮於表面。
所以,在抵達肅寧之後,他便讓人搜集來肅寧縣志,準備挑燈夜讀,做進一步了解。
誰料到,剛把書卷打開。高堯卿卻跑了進來。
“小乙,肅寧縣令在營外求見。”
肅寧縣令?
玉尹一怔,忙站起身來。
肅寧縣令在此前金兵南下時。不戰而逃,已經被真定府總管,都統製王淵斬殺。
新任肅寧縣令。也是方任命下來,據說隻比玉尹早到三天。
本來,玉尹是打算天亮後再去拜會。
畢竟他駐扎肅寧寨,便少不得與當地官員有交集。哪怕太子親軍不受任何人所轄,這面子上的功夫也要做足。玉尹雖說高傲,但重生以來,卻把那棱角磨去許多,人情世故更懂了不少。只是他沒想到,沒等他過去拜會,那肅寧縣令居然來了。
從品階上。玉尹官階高於肅寧縣令。
但是從地位上,肅寧縣令卻未必就遜色於他這個太子親軍都統製。
玉尹沒有注意到,高堯卿表情有些古怪。
他連忙道:“既是縣尊到來,快快有請……”
“小乙……”
“嗯?”
高堯卿吸了口涼氣,吞吞吐吐道:“說起來。[WWw.YZUU點m]這位縣尊是你我故舊,待會兒你可別生氣。”
玉尹這才注意到高堯卿那古怪的表情,心中頓感詫異。
故舊?
玉尹實在是記不清楚,他在這肅寧有什麽故舊。
“既然是故舊,我生勞什子氣呢?
衙內,究竟是哪位故舊。卻讓你這般模樣?”
“算了,人就在外面,待他進來,小乙便知。”
高堯卿是個衙內性子,雖說已改變許多,可是骨子裡卻無太多變化。有外人的時候,他會稱呼玉尹郎君。可若在私下裡,他還是習慣稱呼玉尹小乙。而玉尹對此,也不太在意。隨著身份地位的變化,昔日的好友越來越少,能有這麽一個隨性的朋友,玉尹自然非常歡喜。
當下他笑道:“衙內好神秘,人道是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
此人生一大喜事,直恁吞吞吐吐好不爽快。走走走,既是故舊,便迎去迎他則個。”
說話間,玉尹邁步便走到大帳門口。
帳簾一挑,他一邊走一邊笑道:“確是哪位好朋友當面……”
話音,戛然而止。
卻見大帳外,站立一個青年。
看年紀大約在二十五六的樣子,一身便裝,鬢角已顯出灰白色。
“李大郎?”
玉尹一眼認出眼前青年的身份,臉上露出驚異之色。
而那青年,本是一派糾結模樣,見玉尹出來,便拱手苦笑道:“小乙,卻不想在此重逢。”
李逸風!
居然是李綱之子,李逸風。
想當初,李逸風曾因為大宋時代周刊的事情,暗地裡坑了玉尹一回。後來因為躲不過良心譴責,便與李綱反目,獨自一人到了河北,甚至連太學都中途放棄掉。
一晃,三載!
玉尹乍見李逸風時,竟有一種恍然隔世的感受。
想當初,他才重生過來,最先認識的人,便是李逸風和陳東。
如今陳東成為他的幕僚,而李逸風……
玉尹突然明白,為何高堯卿會是方才那副表情。
的確,當初李逸風害得他差點坐了大牢。不過說句心裡話,玉尹雖然惱怒,卻並不記恨。李逸風李綱所為,並非為私利,也是出於公心。說實話,當初那大宋時代周刊的確不適合掌握在他手裡。若不是後來轉給趙諶,也許早就被封了門戶。
三年時間,足以讓玉尹忘記當年的不快。
在短暫的詫異過後,玉尹旋即露出欣喜之色,快步上前,一把便握住了李逸風的手臂。
“大郎,別來無恙。”
一句‘別來無恙’,也把過往的種種不快,都變作了過往雲煙。
李逸風看上去,可是比當初在開封時,衰老了很多。
那鬢角的白發更說明,在過去的這段歲月中,他是何等的辛苦。
見玉尹臉上那燦爛笑容。李逸風如釋重負般,長出一口氣,“小乙卻比當年,更添了幾分英武。”
兩人說罷,相視一笑。
人常說,相逢一笑泯恩仇,想來便是這般樣子。
玉尹萬萬想不到。能夠在這麽一個人地生疏的地方,遇到昔日好友,心裡更是快活。
“我道衙內直恁吞吞吐吐。原來是這般。
三郎你也忒小看了自家,當年不管發生甚事,雖不是各為其主。卻都是為了公益。
來來來,卻怠慢了大郎。
若早知道是大郎在這邊,我又何必一路上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李逸風也笑了,“說來也是緣分,若非這肅寧出缺,自家也不會來此就任。
不過,我雖在這邊,卻久聞小乙在開封壯舉。郭橋鎮大捷,朝陽門血戰以及陳橋鎮死戰。可謂是壯我大宋威風。真定雖距離開封千裡之遙,可小乙之名卻人盡皆知。”
高堯卿忍不住道:“你二人真個呱噪,客氣個甚,且進帳了再說。”
“衙內,你這潑賴性子。卻是一點沒變。”
李逸風說罷,哈哈大笑。
玉尹也笑著點頭,拉著李逸風走進大帳之中。
高澤民頗有眼色,見此情況便去準備酒菜。
他年紀雖小,卻頗為機靈。原本玉尹並不想帶他過來,可架不住燕奴等人的勸說。只能將他帶來肅寧。
“聽說少陽而今已做了小乙幕僚,怎地不見他人影?”
三人入座,李逸風便好奇詢問。
想當初,李逸風和陳東也算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好朋友。
後來因為大宋時代周刊一事,陳東和李逸風割袍斷義。但畢竟是多年好友,李逸風坐下來第一句話,便是打聽陳東的情況。
“少陽另有事情,暫時不在軍中。”
“原來如此!”
李逸風頓時露出遺憾之色,甚至有些忐忑。
玉尹看出李逸風的心思,想必是害怕陳東見到他,不肯原諒。
“大郎莫擔心,你也知道少陽那火爆性子,過去了便過去了,哪裡有許多怨恨?”
“可是我這兩年給他寫了不少書信,卻未見他回復。”
對此,玉尹並不知曉。
不過見李逸風那一副落寞樣子,便勸說道:“其實少陽也頗為關心,此前常見他打聽你消息。
對了,我記得大郎你之前不是在獲鹿,怎地會來這肅寧?”
李逸風歎了口氣,輕聲道:“去歲虜賊南下,肅寧縣令未戰先怯,甚至沒見到虜賊兵鋒,便棄城而走。可問題便在於,虜賊並未從肅寧通行,便坐定了他擅離之罪。
本來,范宣撫隻想定他一個擅離罪責,但王總管卻不肯答應,最終還是斬殺此人。
如此一來,肅寧便出了缺。
也不知是誰向范宣撫舉薦,由我就任肅寧。一開始我還不明白是怎生一個情況,不過聽聞小乙將駐扎肅寧之後,便大致有些了解。想來是有人知曉你我關系,所以讓我前來協助。”
還能是誰!
玉尹可以肯定,這必然是李綱舉薦。
李綱因燕山之盟一事獲罪,貶為蘇州知府。
其用意,玉尹大致可以猜出,不外是希望用李綱的強硬手段,穩定東南一方局勢。
只是李逸風不說破,玉尹也不會說破。
他對李逸風沒有太多怨恨,可是對李綱,或多或少還是有些芥蒂。
這時候,高澤民帶著親兵,將酒水奉上。
玉尹三人吃了三杯酒後,便言歸正傳。
“大郎,這肅寧而今,局勢如何?”
李逸風沉吟片刻,輕聲道:“亂,非常亂。”
“此話怎講?”
“肅寧此地,民風彪悍。
想來小乙也聽說過一些傳聞,這裡距離滄州不遠。此前相州知府杜充就任滄州時,曾大肆驅趕燕雲漢人,殺戮甚重,以至於滄州之地,混亂不堪。許多無法在滄州立足的燕雲漢人,便紛紛來到肅寧。只是他們對朝廷怨念頗深,與本地百姓,更是衝突不止。我就任才三天,治下便發生數次械鬥,死傷更多達百人。
治理肅寧,需先穩定燕雲漢人,使其與本地百姓共處。
但這樁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不過如今小乙來了,確是能與雙方些許震懾。”
玉尹連連點頭。
看得出,李逸風是用了心思。
這些年來的歷練,讓他已不是當初那個只會紙上談兵的書生。
有他在這邊,說不得能使自己的壓力,減輕許多……
“不瞞小乙,我就任之處,便以上書真定府,懇請真定府能夠對我予以支援。
過些時日,真定府可能會派一支兵馬過來……到時候,還請小乙能與我一些方便。”
說這番話時,李逸風露出赧然之色。
玉尹先是一怔,旋即便明白了其中奧妙。
恐怕是李逸風擔心自己依舊存有怨恨,到時候不肯幫忙。而且,太子親軍是一支獨立於外的兵馬,包括真定府在內,誰也無法差遣,所以才請求真定府調集兵馬。
想想,倒也不是沒道理。
畢竟那時候李逸風尚不清楚自己的態度,所以不得不做一些準備。
想到這裡,玉尹便笑了。
“大郎莫要如此,既然上峰有所安排,我也會盡力配合。”
玉尹說罷,與李逸風吃了一杯酒。
他沉吟了一下,輕聲道:“大郎,有件事卻要讓你知曉。”
“小乙但說無妨。 ”
玉尹起身,走到李逸風身邊,為他滿滿斟上一杯。
“卻不知大郎對虜賊,如何看待?”
李逸風一怔,旋即一聲輕歎,“想當初小乙便說過,虜賊狼子野心,不能掉以輕心。
此次虜賊南下,我方知曉其凶殘成性。
獲鹿當時雖未遭遇虜賊兵鋒,但是卻接納了不少逃難百姓。據那些逃難人言,虜賊之凶殘,如當年之胡虜。所過之處,若有抵抗便血腥屠城。虜賊所過之處,真個是血流成河。這些人不禁劫掠財貨,更大肆屠戮我大宋子民,真個是凶殘至極。”
他說完後,卻停頓了一下。
“小乙為何詢問此事?”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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