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瑞本等人四面環敵。
他們的船隻被三座相互碰撞的冰山頂在最高點,三這個數字讓它的位置變得穩固,但也給了他們的敵人太多的進攻面,海鬼婆們的動作比狒狒更敏捷,她們滿是膿瘡與疤瘌的皮膚在這個時候倒成了很不錯的防滑墊,因為從海水裡爬上來的關系,她們就像不久之前的冒險者那樣,披覆著一層亮閃閃的冰殼,它們就像是盾甲一樣,雖然無法抵禦精靈的長箭,卻可以抵擋碎冰的銳角與利刃。
她們顯然也知道自己的數量是佔有優勢的,雖然呼嘯而來的長箭總能帶走一個甚至兩個姐妹的性命,但無論精靈的動作有多麽敏捷,他終究還是需要時間的,她們抓住了這個不可謂不轉瞬即逝的機會,以一個常人甚至無法用眼睛捕捉到的速度拚命地往上攀爬,每個停頓都能夠上升十來尺乃至幾十尺的高度,就像被一個強大的法師施加了“閃現”的魔法——李奧娜注視著她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聳起肩膀,海鬼婆們的影像在她的眼睛裡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終於大到可以佔滿她的整個虹膜,高地諾曼的王女大叫了一聲,揮動她那柄劍身如同一條扭曲的蛇般的焰形劍,沉重的劍尖擊打在一個海鬼婆的肩膀上,冰殼破碎,焰形劍特有的形狀注定了揮動它的人無需耗費太大的力氣就能在敵人身上撕開一條致命的傷口,怪物也不例外,海鬼婆上的創口從肩膀到胸膛,傷口向兩側翻開,膿液與血液混雜在一起噴湧而出,李奧娜閃身避過,它們落在冰雪上,發出滋滋的聲音。
與此同時,從伯德溫那裡傳來了更為淒厲的叫喊聲,曾經的雷霆堡領主穩穩地站在冰雪之上,秘銀的長柄鐮刀從他的右手延伸出來,鐮刀的刀刃還在往下滴落汙濁的液體,兩個企圖從這個人類男性這裡突破的海鬼婆們被他一刀斬斷,她們的上半個軀體落在地上,而下半個軀體滾落冰崖,海鬼婆們強悍的生命力讓她們一時半會還不至於死去,她們伸出尖利的爪子,刺入冰層,帶著黑青色的內髒與慘白的脊椎往前爬,伯德溫漠然地瞥了她們一眼,上前一步,輪番一腳把她們踢了下去,恰好與另外兩個奮力向上的海鬼婆撞了個正著,尖叫聲一下子就變成了四個,海鬼婆們看來也有著螃蟹的傳統,即將死去的海鬼婆並不會因為自己抓住的是同類而手下留情,她們的牙齒深深地嵌在對方的臉上,看上去就像是在甜蜜的親吻,事實上沒一會兒她們的臉就變成了一個遍布深黑窟窿的蜂巢。
葛蘭移開自己的視線,這實在是太惡心了,他逼迫自己放棄這個聯想,不然今後可能連蜂蜜也要撤出他的餐桌了——他嘀咕著,將弩弓抬起,朝向數個正在向他和凱瑞本撲來的醜陋怪物——她們簡直就是在拿自己和同伴的性命在賭博,看看精靈的長箭最終會落在誰身上,為此凱瑞本這裡面對的壓力可以說是所有人中最重的,“但你們可不該忘記我啊。”盜賊說,“雖然到了最後一刻我會這麽希望的。”這時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近到可以看見對方的眉毛有沒有修剪整齊的地步了,大約有三到四個海鬼婆們已經找尋到精靈的空隙,悄無聲息地攀上一根雪白的冰柱頂端,從上面高高跳起,想要落在精靈與盜賊之間——在看到盜賊的弩弓時,她們毫不畏懼地露出了猙獰的笑容,很顯然,她們認為只有精靈的長箭才能對她們造成威脅。
大錯特錯。
盜賊略微提高手臂,爆裂弩箭因為形狀與重量的關系,射程要比一般的弩箭更短,而且在後半路程中會急速下墜——葛蘭的目標不是第一個,
而是第二個,第二個總要比第一個防備心更小,而且她正在這個小隊伍的中央——爆裂弩箭擊中了那個海鬼婆,在那一霎那間,葛蘭可以看到她先是迷惑……她不太明白自己是如何被弩箭射中的,然後是不屑,因為軟弱無力的弩箭隻刺入了很小的一截——它居然沒有立刻爆炸,但在海鬼婆試著把它拔出來的時候,它爆炸了,爆炸殃及了她身邊的每一個姐妹,在她們慌亂地叫嚷著的時候,盜賊不慌不忙地又連續補上了好幾箭……他記得克瑞瑪爾之前的警告,沒有那一枚弩箭是落在冰層上的,但爆炸時的巨大聲音和震蕩仍然讓冰峰不祥地搖晃了起來,他們腳下的地面在松動,崩裂的冰塊卷走了幾個因為受傷而變得遲鈍的海鬼婆,葛蘭豎起手指,點了點剩下的數量。“六十個,”盜賊說,“我們一人對付十五個就行了,多簡單,”他搖著頭感歎道。
凱瑞本想要說些什麽,但還是忍耐了下來,盜賊沒把唯愛之女與侏儒算進去。
精靈拔出最後一枚長箭,沒有搭上弓弦,而是直接把它刺入了一個海鬼婆的咽喉,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近的無需再使用弓箭了,遊俠將手放在腰上,拔出雙刀,“星光”與“銀冠”在凱瑞本的手裡閃爍著柔潤的光芒——精靈的武技是那樣的高超,又是那樣的華美,看上去不像是在作戰,更像是在舞蹈,但這種舞蹈對海鬼婆們來說,就像是深海之中的暗流漩渦那樣可怕——當那雙如同海冰一般冷酷的冰藍眼睛與之相對的時候,一個海鬼婆甚至想要逃走,但她的動作太慢了,對精靈而言,凱瑞本揮動雙刀,自上而下,刀刃在遇到海鬼婆瘦削的手臂時就像是遇到了一截脆弱的樹枝,兩隻烏黑的指爪連著小臂掉了下來,精靈回轉手腕,秘銀雙刀在空中重疊,冰冷的刀刃從海鬼婆的脖子上掠過,割斷了血管與氣管,她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著。
當精靈的眼睛找尋到另兩個海鬼婆的時候,他直接衝了過去,凱瑞本身上的皮毛鬥篷是灰白色的,他在奔跑的時候它們在他身後飛起,就像是一對龐大的羽翼,而在他驟然停下,開始旋轉與揮刀的時候,它們又成了最好的迷惑與盔甲,海鬼婆的手指和牙齒不是落了空就是只能徒然地抓下一把毛絨,相對的,精靈的雙刀讓她們和她們的姐妹一個個地倒下,海鬼婆們第一次感受到了往往由她們帶給別人的恐懼,她們既想要躲避,又控制不了自己的貪欲,但葛蘭還是能夠看出,精靈正在聚攏她們,他摸索了一下弩弓,看向不知何時從唯愛之女的裙邊轉移到他身後的侏儒。
“你還有多少爆裂弩箭?”
“十二根。”侏儒說,在阿拉提力特人的部落裡,他被佩蘭特強製性地關了禁閉作為他膽敢在矮人的城市裡行竊的懲罰,那麽,一個侏儒在一個封閉的房間裡,有食物,有水,但沒有同伴和樂隊的時候,他能做些什麽呢?當然就是製造啦,幸好他在自己的次元袋裡裝滿了他可能需要的每一樣器械與原料,侏儒終日全心全意地埋頭於工作時效率相當驚人,等到他們離開阿拉提力特人後,他的完成品已經不比他的原料來的少了。
“可是……”侏儒躊躇了一會,真的只是很小一會,“我是說……我可以幫上你們什麽嗎?”
“如果你是說你正面剛海鬼婆們,”盜賊惡劣地點評道:“你跳起來的時候可以碰到她們的膝蓋嗎?”
“那麽我至少可以砍掉她們的腳。”侏儒麥基不以為忤地說。
盜賊看了他一眼,確定他不是在說笑話之後點了點頭,“好吧,”他說:“但我需要的不是這個,你能拿著弩弓射擊嗎?我想你能,”得到侏儒的確認後,他向一個方向指了指,“看到那些殷勤的追求者了嗎?找個機會,把所有的弩箭全都傾斜在她們頭上,我和你一起,兩個人。”
侏儒的臉頓時變白了:“但那兒還有凱瑞本啊,”他吱吱地叫到:“如果我們殺了他,法師回來會殺了我們的。”
“我認為遊俠不會像你以為的那麽遲鈍,”盜賊一邊說,一邊安上弩箭,他們的機會事實上只有一次而已——不說別的,就看他們這兒的海鬼婆是最少的就可見一斑,她們也已經覺察到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兒了——既然現在凱瑞本願意給他們提供這個機會:“凱瑞本!”葛蘭大叫道,然後他看到精靈的雙刀在空中閃爍了一下:“希望這表示你已經有所預備,而不是禮貌性的回復一下。”盜賊喃喃道。
雖然盜賊這麽說,但他在射出第一枚爆裂弩箭的時候還是觀望了一下,那些海鬼婆們對凱瑞本還真是熱情如火,就連尖顎港的弗羅牧師也難以望其項背呢。
精靈揮動“銀冠”,微帶彎曲的刀刃在割斷一個海鬼婆的膝蓋韌帶後跳起劃開她的胸膛,而他的左手反握著“閃光”,與“銀冠”同樣鋒利的它從另一個海鬼婆的腹部向上拉開,一直開到她的咽喉為止,兩個海鬼婆向精靈撲了過來,也許是她們認為此時的精靈已經沒有武器了,但凱瑞本只是低下了頭,膝蓋打彎,收起肩膀,突然就地向前翻滾,從她們的腳爪下滑了過去,之後他輕盈地跳起,投擲出雙刀,雙刀徑直刺入了海鬼婆們的脊背,而後他輕輕地落在兩個海鬼婆的中間,順手拔出雙刀,閃亮的雙刀在他的手指尖翻轉。
一個要比其他海鬼婆更高大一些的,可能是她們的首領的海鬼婆仰天叫了一聲,這像是一個命令,或是召喚,有了些許畏縮退意的海鬼婆們再度聚攏了過來,她們以為這將是最後的激戰,而結局必定是以她們分吃了這個珍貴的獵物告終,但她們沒想到的是,精靈向她們頑皮地眨了眨眼睛,轉身就跑。
迎接她們的是一點也不好吃的爆裂弩箭。
“我們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份額了嗎?”盜賊問。
“也許,”精靈看著下方,“如果不算水巨魔的話。”
“什麽?!”
水巨魔大約只有三十個,但他們必須重新計數了,在面對海鬼婆的時候,不但是凱瑞本,就連伯德溫也展現出了讓精靈熟悉與欣慰的真正的力量,他的長柄鐮刀所發出的呼嘯聲簡直可以與哀悼荒原上的狂風相媲美,遭遇到這柄鐮刀的海鬼婆們非死即傷,只是李奧娜還是被一個海鬼婆抓傷了腰肋,就連內髒也受到了波及,雖然有唯愛之女的治療,但這個時候她肯定是沒有法兒繼續站起來和敵人戰鬥了。
“那麽就是一人十個,”盜賊說:“比之前還少點,用點心,親愛的,我們很快就可以結束戰鬥舒舒服服地吃點東西,睡個好覺了。”
“求你,”李奧娜說:“我現在一點也不想笑。”
水巨魔比海鬼婆更可怕。海鬼婆們被斬成幾塊的時候,剩下的殘肢不會繼續和你糾纏,而且他們的殘肢在海水和融化的雪水裡很快就會變成另一個水巨魔,而失去了肢體的水巨魔只要浸泡在海水裡,片刻後也能長出新的肢體來,它們就像是無窮無盡的。 ︽②miào︽②bi︽.*②閣︽②,
但無論是人類,還是精靈,又或是侏儒,也是會感到疲憊的。
“您應該做點什麽了。”盜賊無恥地說:“尊敬的唯愛之女,您覺得法師一回來就發現他的同伴都變成了水巨魔的午後點心——額,也有可能是晚上的夜宵,他還會不會繼續他的行程,為你找到那件重要的小玩意兒?”
而唯愛之女只是漠然地看了他一眼。
就在盜賊還想說些什麽的時候,水巨魔們突然發出了一陣狂亂的叫喊,迫不及待地跳入了海裡,瘋狂地逃走了——不遠處的海面上突然升起了許多黑色的泥土,然後就是一股濃烈至極的香味。
盜賊覺得他們的餐點或許有著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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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發的施法者落在他們身邊的時候,神情可以說是一派茫然,他的身邊沒有其他人,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凱瑞本的心臟縮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