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持續了幾秒鍾,高處長扶了下的眼鏡框,他很認真地說:“小許,你分析得很好,邏輯嚴密,推理完整,對我們下一步的工作很有意義——說句恭維的話吧,文局長慧眼識才,你真是天生適合乾我們這行的。≥,..
但具體到下一步的搜捕工作,你有什麽具體建議給我們嗎?比如說,你認為這怪物不會住旅館也不會租房子的話,那怪物的藏身之處,他會躲藏在哪裡呢?”
許岩再次沉吟,然後他說:“文局長,高處長,我確有些想法,但不知對不對,說出來供二位參考下。
因為這種怪物,它不是人類,所以,一些我們難以忍受的汙穢之處,它是不忌諱的,那些越黑暗、越汙穢、越肮髒的地方,它便能越如魚得水——比方說,下水道中、廢棄的地下防空洞裡,這些地方,人類或許難以忍受,但對它來說,這完全不成問題,它完全能藏身。”
文修之和高敏對視一眼,都顯出了為難——倆人不在市政部門工作,但也知道一些情況,京城是個國際化的大都市,兩千多萬的常住人口,京城地下的排汙管道建設十分發達,各種排汙管道、排水管線縱橫交錯,複雜無比,要追究起來,排汙渠道的總面積幾乎跟地面上的城市面積都相差不遠——要徹底清查完畢,那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來著。
好在許岩話鋒一轉:“不過,我覺得,那怪物藏身於下水道和排汙管道的可能性。也並不是很大。。。”
能擺脫那棘手的麻煩事,文修之松了口氣。他出聲問道:“這又是為什麽呢?”
“理由很簡單,那怪物十分驕傲。它瞧不起我們人類。為了躲避我們人類的搜捕而躲進地下,這種事,在它看來是一種屈辱,它不屑如此。相比躲進排汙渠裡,我覺得,它更可能乾出這樣的事情——”
倘若我是此獠,我就隨意找一戶人家,潛入他家中,殺光這家人的全家上下。然後就鳩佔鵲巢,住在這戶人家裡了——無須身份證件,也無須辦住宿登記,也不用跟我們人類打交道。
文局長,你也知道,住在賓館裡,還經常會有服務員來打掃衛生,說不定還會有派出所警員前來掃黃啊查賭什麽的,但若是殺人全家後奪其房產住下——現代都市裡。一家一戶都是很獨立的個體,鄰裡之間也不打什麽交道,只要把門一關,大家幾乎是老死不相往來。短期之內。它根本用不著跟外界打交道,也不用擔心誰會來檢查它。對那怪物來說,殺人奪房。這是更符合它性情的做法。”
文修之和高敏身形微微一震,倆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恐懼。
文修之沉吟著,緩緩點頭:“確實。正如岩子你所說,這個可能性。。。很大!
但我問你,奪取房子之後,那怪物還是需要進食的吧?如果不跟我們人類打交道,不從我們手中購買,那它吃的東西從何而來?只要它出門找食物的話,進進出出,它總免不了被左右鄰居或者小區保安、物業或者鄰居看到吧?那時候,時間久了,大家自然會覺得奇怪,不見原來的房主露面,卻只見一個陌生人在他的房間進出,周圍鄰居和物業都會有懷疑的吧?”
“文局長,您說的很是,不過,您說的,那是將來才發生的事了——周圍鄰居要察覺到不妥之處,這起碼也是三五天甚至一兩個星期之後才發生的事了。那時候,它早已經可以轉移他處了,另找一戶人家下手。反正京城那麽大,常住人口兩千萬呢,怎麽找不行?
另外,文局長,您說的,那家夥需要出去找食物,我倒覺得未必——房間裡,本來就已經有足夠它食用數天的食物了。”
文修之脫口問出:“什麽食物?”
文修之不是笨人,話一出口,他便立即意識到,自己問了個笨問題。
果然,許岩冷靜地說:“被它殺害的死者——那一家幾口人,都是那怪物可以充饑的食物!有這樣幾個人的分量,幾百斤的肉,足夠那怪物數日所需了,他根本不需要出去再找!”
意識過來許岩所指的‘食物’竟是自己同類,人類作為萬物之靈,在那怪物眼裡,不過是待捕食的食物,文修之和高敏都是深受震撼,久久無語。
過了好一陣,文修之才勉強地笑了下,他的臉色有點發白,卻是望向朱佑香,強笑道:“老弟你真是的,還有漂亮的女士在場,你怎麽說這麽惡心的東西——”
他歉意地點頭:“不好意思啊,朱小姐,我們在談工作呢,說起來就沒個完——讓你聽得煩了吧?”
朱佑香優雅地搖頭:“文先生不必客氣,你們請隨意便是——吾聽著也覺得很有意思,長了不少見識。”
看著朱佑香在那邊跟文修之假惺惺地互動著,許岩只能在旁邊苦笑了。倘若文修之知道,剛剛自己所說的幾乎全部推斷,都是那個嬌滴滴地說著“有些惡心”的朱佑香剛剛現場傳授給自己的,不知他會有些什麽樣的表情呢?
文修之跟朱佑香打了個招呼,馬上又把精力放回正題了。他和高處長對視一眼,都是搖頭。文修之蹙著眉苦笑著:“岩老弟,老實說吧,你說的話,我都聽了。你的思路確實很清晰,很有道理,我和老高都讚同,不過,按你這樣說——怎麽說呢?我覺得,反而更不知道該怎麽下手了!
比如說,象普通的逃犯,我們還可以通過檢查賓館旅館、在車站碼頭封鎖設卡等方式來尋找線索,但象你說的這個,他如果是殺人後躲進民居裡的。這就讓人沒處下手了。正如你所說的,他殺人後可以關上門躲裡面好幾天不出來。這讓我們怎麽查?
要知道,在京城可是有兩千多萬人口啊!各種住人的房子怕不要有上千萬套?就算把京城公安局和武警都全部動員了。短期內要查完這麽多的住處,那是不可能的,范圍太大,根本無處下手!”
聽文修之這麽說,許岩也是愣住了——是啊,自己雖然給文修之提供了建議,但這思路都沒辦法投入實際應用的,那就跟沒有差不多了?
許岩手托下巴,若有所思地說:“這倒也是啊。。。如果有辦法知道。那怪物下手有些什麽傾向,那就好了。比方說,那怪物喜歡衝什麽樣的人下手呢?”
看著許岩在自言自語,文修之和高敏都隻當他是在思考問題,都沒覺得異樣,朱佑香卻是心下明白,這是許岩在向自己求助和請教了:那怪物對人下手有些什麽傾向?
朱佑香傳音入密,她歉意地說:“公子,吾只知道。魔物嗜好殺戮和吃人,但他們嗜好殺什麽人,吾就不得而知了。。。不過,吾以前聽過一些傳聞。說是當年天災的時候,古人曾記載過一些故事,傳說魔界妖物好吃人肉。尤其好吃孩童的人肉,據說這是因為孩童肉質柔嫩鮮美。所以怪物們尤為偏好。”
“小孩?連小孩都吃?”許岩的臉色發白,他狠狠罵道:“這些畜生。真是該死的東西!”
“啊?”聽許岩突然罵出聲,文修之和高敏都詫異:“岩老弟,你說什麽?小孩?什麽小孩?”
“我是說——”話說到一半,突然,一道靈光閃過腦海,許岩意識猛然一揮手:“別吵——讓我想想,想想!”
他閉上了眼睛,努力在腦海裡搜捕著那道一閃而逝的靈感,終於慢慢地抓住了那道靈感的輪廓:魔物吃人肉。。。它比較偏好孩童的人肉,因為柔嫩。。。所以,它下手時候,會傾向於尋找一戶有小孩的家庭!
許岩猛然睜開了眼睛,他興奮地說:“文局長,現在的家庭裡,一般都有小孩的吧?”
“呃?”文修之愣了一下,他不明白許岩問這是什麽意思,他含糊地說:“應該是吧。。。大部分婚姻家庭裡,都該有小孩的吧。”
“小孩子,平時都應該要去學校上學的吧?”
放在旁人眼裡,許岩問的這句簡直是再廢話不過的廢話了,但文修之和高敏是何許人也,他們都是千人百人中精選出來的優秀特工,聰敏遠超旁人,許岩就說了這麽一句廢話,他們立即就明白許岩的意思了。
高敏處長霍然挺直了腰杆,他轉頭過來,對著文修之快速地說:“說得沒錯!從三四歲起,小孩就要去幼兒園上學了,然後是小學、初中、直到高中的十七十八歲——學校該對學生的行蹤都要掌握的!”
文修之反應也是神速,他點頭道:“家裡擁有一個三歲到十八歲的小孩——在京城,這種家庭有多少還不知道,但我感覺,這種家庭佔全部家庭總數的覆蓋面,應該是很廣的,應該是很大的一個群體。”
“現在是一月份。。。市裡面的小學和初高中,還沒放寒假!學生都應該還要上學的。”
“怎麽甄別法呢?通知教育部門,要各個學校、幼兒園把那些沒來上學的學生的名單都給報上來?”
“這個名單,還是太大了,哪個學校沒有一幫逃學調皮蛋逃課的?
應該更穩妥一點:各個學校和幼兒園的老師,這幾天嚴密注意班上學生動向,如果有學生事先沒請假又不到班的,班主任就要立即打電話跟學生或者學生的家長聯系,確認孩子動向和行蹤。如果跟學生和家長都聯系不上,超過二十四小時還是聯絡不上的——那時候,就真的有可能是出事了。那時候,通知轄區派出所的民警去作初步偵查。。。不行,太危險了,也容易打草驚蛇,碰到這樣的情景,還是直接報到我們指揮部來吧,由轄區民警帶路,讓我們的特戰隊或者武警出動去查看。”
“老高,今晚跟公安局和武警那邊的聯絡會,我們就把這個思路說出來,讓他們配合。。。”
“關鍵還得市教委願意配合才行,我們跟公安局打交道多,但跟教委還真沒打過多少交道。。。這件事得快,再拖幾天,眼看各家中小學就要放寒假了。”
“不怕,這事關系到兩會期間的京城維穩和安全,市政府那邊也很重視的。今晚,我們就去找京城市政府交涉這事,讓他們今晚連夜給市教委下命令——明天早上之前,這個命令必須得傳達到全市所有的初高中、小學還有幼兒園!明天一早,各個學校的老師就得開始檢查自己班上的學生了。。。”
“好!就是給市教委傳達的這個通知該如何擬寫,這還真得詳細斟酌了。。。寫得不夠明白,恐怕各個學校和老師會重視不夠;如果寫得太明白了,那又怕會引起社會的恐慌。。。知道有個吃人的怪物潛藏在京城,那會嚇死人的。”
“這個事,不是該我們頭疼的,讓指揮部那些筆杆子們去操心吧,他們會把握好分寸的。我們只要確定好思路、把握好方向,那就好了。”
文修之輕輕一拍桌子,他感激地望著許岩:“岩老弟,你真是我的指路明燈啊!你給的這思路,真是太及時了!我這就去開會,連夜布置這個事。”
許岩搖頭:“文局,你倒是不急著謝我了。我在想啊,我們雖然考慮得頭頭是道,但萬一,那怪物選擇潛藏的那戶人家,那是沒有小孩的,那又怎麽辦好呢?這種事,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文修之臉色一黯,但隨即,他的表情又變得堅毅起來了,他說:“岩老弟,這世上,哪有什麽事是有萬全把握的?抓罪犯,多少都是要靠點運氣的。我們本來就沒有線索,只能靠大范圍地廣泛排查來找人,這種事,本來就跟大海撈針差不多,希望本來就不大。
你提供給我們的思路,幫助我們把范圍縮小到這個地步,這已算是很了不起了——至於能不能找到那畜生,那真是只有看老天給不給力、幫不幫我們了。”
這時候,高敏處長在旁邊插話,他溫和地說:“文局長,小許,我還是堅信,我們一定能抓到這畜生!古人都說了,義師必勝。我們為民除害,消滅那些吃人的怪物,這是正義的事業,老天必定會保佑我們的,那些犧牲烈士的在天之靈,他們也會保佑我們的!”
他望向許岩,展顏一笑:“當然, 小許同志——呃,還有我們的小朱同志,你們也是會幫助我們的,不是嗎?”
這一刻,想到自己在從事著一件正義又偉大的事業,許岩真有點熱血澎湃的感覺,他用力地點頭:“文局長,高處長,我雖然能力有限,但消滅這個吃人的畜生,此乃義舉,身為一個中國人,我也是義不容辭,必然全力以赴!”
“好!來,我們以茶代酒,乾杯走一個,預祝早日將那畜生繩之以法——呃,徹底消滅!”
文修之提議著,早早舉起了杯,眾人甚至包括朱佑香在內,都是站起身舉杯碰了一杯,然後都是一飲而盡。
乾杯之後,包廂外有人輕輕敲響了門,文修之回頭叫了一聲:“進來!”
門開了,那個美豔的少婦梅經理笑吟吟地站在門口,很客氣地說:“文局長,諸位,沒打擾你們吧?是這樣,剛剛服務員來報,說是想給你們上菜,但幾次你們都說等下——這個,文局長,再等下去,我怕菜都涼了,要回鍋再熱,那味道就不好了。是不是先讓他們上菜了,你們邊吃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