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芸,你在哪裡?你快出來啊!”
“軒芸,你在哪裡?你出來!”
漆黑的山林中,回蕩著許岩淒厲的呼喊聲。
許岩連續呼喊——盡管他的理智已經很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他拒絕承認這一點。他連續地呼喊著,一直喊道聲嘶力竭,喉嚨嘶啞,再也喊不出聲來了。最後,他頹然地坐在樹下,不知不覺間,淚水已經布滿了他的臉龐。
朱佑香死了。
為了救自己,朱佑香被空間亂流卷入,她死了。
恍惚間,許岩無法接受這個事實——自從那個美麗、聰慧、神通廣大的女孩子從天而降,與自己因為一個誤會而邂逅在茫茫人海中,至今也不過半年時間裡。但就在這半年裡,時常聽著她的一顰一笑,與她朝夕相處,連許岩自己都沒有發現,不知不覺間,自己已習慣了朱佑香在身邊的生活。
沒有了朱佑香,今後,誰來陪自己聊天,分享自己的歡喜和悲哀?
沒有了朱佑香,當自己回到家的時候,誰來迎接自己,笑顏如花:“公子,您回來了!”
沒有了朱佑香,在自己軟弱的時候,誰來給自己鼓勵和勸誡?今後,在自己懈怠的時候,誰來嚴厲地督促自己,勿要松弛修真功業?
朱佑香走了,今後,當自己在修真之途中遇到難題的時候,誰會來幫自己解答疑惑?
自己怎麽能沒有朱佑香呢?
心情激蕩之下,許岩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他忘記恐懼,忘記了疲憊,他呆滯地坐在地上,看著那空蕩蕩的地面發呆。
許岩的手上。依然緊緊地握著那把黑鞘的春蟬劍,撫摸靈劍的劍鞘——這時候,許岩才注意到。在春蟬劍的劍柄上,泛著異樣的晶瑩暗光。許岩微微詫異。他把劍拿到眼前仔細端詳,才看到,劍柄上套著一個玉手鐲,在黑暗中,手鐲泛著晶瑩的暗光。
端詳著那手鐲,許岩心頭像是陡然被針刺了一下,劇疼難忍——他已經認出來了,這個手鐲。就是平常朱佑香戴在手上的儲物手鐲,平常,她對這個儲物手鐲是十分重視和珍愛的,時刻不曾離身。
在那最後的時刻,朱佑香把她平常最珍愛的兩樣物品:她的手鐲和靈劍春蟬劍都留給了自己——想到這,許岩不寒而栗,他不敢去信,但卻不得不去想:難道,在那個時候,朱佑香已經知道。她自己決計是無法幸存了嗎?
“不!!”許岩憤怒地低吼一聲:“這是不可能!我絕不相信!軒芸,她一定會回來的!”
許岩在心中暗暗祈禱,祈禱所有認識的和不認識的神仙。祈求他們保佑,懇求他們庇佑,讓那個美麗、聰慧、堅強的女孩子平安。
“老天爺,你一定要保佑軒芸,無論她在哪裡,都要保佑她平平安安!”
許岩在焦急地等待著,漆黑的樹林裡靜悄悄的一片,連風的聲音都沒有。但許岩依然睜大了眼睛,盼著在在光門曾出現過的地方。那裡能突然出現了一個自己熟悉的窈窕身影。
在焦急的等待中,恍惚間。許岩時常聽到有個溫柔的女聲在呼喚自己:“許公子~~”
每次聽到這聲音,許岩總是急切地跳起來。大聲地喊道:“軒芸,我在這裡!你在哪裡?”
但是,許岩每次的驚喜,得到的都是失望——漆黑的森林以沉寂來回應許岩的呼喊。
不知不覺,一夜過去了,黎明已經到來了,晨曦的第一縷陽光已經透過樹叢照在林間。
天亮了。
雖然天色並未大明,但已足以讓許岩看清自己所處的位置了,已經能看清周圍的草木和樹林了。這是一處山坳間的緩坡,樹林較為稀疏,野草叢生。許岩還記得昨晚看到的時空縫隙所在的地方,那是在兩棵不知名樹木的中間。現在,在黎明昏暗的晨曦下,他走近那兩棵樹木,久久佇立凝望,卻是不見絲毫異常——昨晚還懸掛在這裡的時空縫隙,已經消失無蹤了。
許岩有種感覺,仿佛是隨著朱佑香的隕落,一切不屬於這個世間的超自然東西也跟著她一起離去了。
想到這裡,許岩不禁苦笑:自己煞費苦心,苦苦尋找這通往魔界的時空縫隙,目的就
是要將它關閉——但沒想到,卻是通過這樣的方式。
守候了足足一夜之後,現在,許岩不得不接受了這事實:朱佑香不可能再出現了。自己再在這裡等下去,已是毫無意義的了。
佳人已離此世間,不複回還。
但盡管明知是這樣,但許岩心中還是尚存一絲僥幸:萬一,朱佑香本事很大,她可能爆發了什麽技能,或者遇到了什麽神奇的機緣機緣巧合,讓她掙脫了時空縫隙的吸引,又回到了這裡呢?
自己若是離開了這裡,朱佑香回來的時候不見了自己,將來豈不是再也找不到自己了?
或許,萬一。。。或許再等五分鍾,朱佑香就會回來了呢?
許岩是這樣想的,他抱著這個自己都明知道不可能的念頭,坐在地上呆呆地傻等。
五分鍾過去了,又是五分鍾過去了。。。
一個鍾頭過去了。。。兩個鍾頭過去了。。。半天過去了。。。
日頭升上頭頂,樹林裡已明亮起來了,許岩依然在等候著,渾然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因為許岩是修煉有成的人,也不會感到,所以對時間的流逝也並無感覺。恍惚中,許岩一直沉浸在希望和失望交織的錯亂中,他不時回憶起朱佑香和自己相處的時時刻刻、點點滴滴,回憶起對方的一顰一笑。
恍惚中,許岩陷入了一種神奇的狀態,似醒非醒,似睡非睡,好像是在冥想。偏偏又對周圍的清晰感覺十分清晰,他有一種飄飄然騰空離開這世界的感覺,偏偏意識又很清醒。像是喝醉的人一般,他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周身經脈靈氣的運轉狀況,能感到自己的丹田正在隨著自己的吐納而不停地膨脹、收縮,他能隨時感覺到,自己全身上下每一條經脈、每一條血管的運轉情況,有一種世上萬事盡在掌握的感覺。。。。。。
許岩也不知道這種狀態到底是什麽回事,到底是好還是壞,但他卻是十分享受這一刻的感受,那種飄飄然不知所蹤的感覺。仿佛能使人忘掉世間的煩惱,忘記那失去至親的痛苦。
恍惚間,他在想,或許,癮君子們所謂的快感也就是這樣了吧?難怪朱佑香對修煉如此沉迷,如果每次修煉都是這麽舒服的話,那麽修煉確實是時間最美好的事情了。
許岩不知道,他在這一刻,突然陷入的是千萬修真人可遇不可求的一種難得境界,對這種境界。佛道各家都有不同的形容說法。佛家形容是“頓悟”,道家謂之“入靜”,儒家謂之“入聖”——這種境界。按照修真道門的說法,是一種難得的機緣,需在大悲大喜的激蕩情緒之下才有可能進入,對修為增長是大有益處的,很多修真人苦修數百年都無緣得遇,而許岩這個僅僅只有引氣期修為的修士卻能進入這一難得的境界,不能不說這是許岩難得的機緣了。
在許岩恍惚的時候,日頭升上了中午,然後又是日頭西垂。樹林中再次入黑,夜幕再次降臨。天亮了,天又黑了。天又亮了。。。日出日落幾個輪回,許岩依然在修煉,他也說不清,自己到底到了什麽層次,但他能感覺到,比起先前,自己丹田更加壯大,經脈更為粗壯,靈氣運轉更為流暢。現在的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體內靈氣的每一絲輕微運轉,對靈氣有一種如臂使指的靈活感。
先前,朱佑香跟許岩講解“劍芒”的一些技巧,那時候,盡管朱佑香反覆講解,但許岩始終沒辦法掌握,但現在,他只要心念稍動,立即很輕松地做出了那些以前根本做不出的動作。
許岩隱隱明白,現在自己能做得出以前做不出的動作,並不是說自己以前很笨現在忽然變得聰明了,只是因為現在他對真氣的掌握到了一個更高級的層次,更為細微,更加靈活,所以能做出一些以前沒辦法做到的動作。
雖然許岩在修真道上還是個新人,但一些基礎的常識還是有的。一般來說,對靈氣的掌握度提高,這往往意味著自己在修行的境界上有了突破——許岩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了突破,但不管怎麽說吧,能有突破,那自然是好事。
放在往日,有了這樣的好事,自己準會大喜過望,然後興高采烈地跑去跟朱佑香報喜,那位美麗的女孩子會帶著恬靜的笑容平靜地對自己說:“恭喜公子了,您在修道之途上功業大進了,可是,千萬不要就此懈怠了啊!”
想到這裡,許岩一陣黯然:“現在,自己的修真是有了進步了,可是,能跟自己分享這份快樂的人,卻是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了。”
想到隕落的朱佑香,許岩不禁黯然神傷,淚如泉湧。
“許。。。先。。。生。。。”
許岩正在黯然神傷時候,突然,他隱隱聽到了有個女聲在呼喚,聽到那女聲,他陡然一驚,隨即狂喜湧上心頭,從冥想的境界中立即脫離了出來。
“難道,是軒芸回來了?”
許岩霍然從地上坐起,他凝神傾聽著,生怕這聲音又是自己腦子裡出現的幻覺。
但顯然不是。就在許岩傾聽的時候,他又再聽到有人喊了兩聲,那是一個女聲在呼喚“許先生”,聲音有點模糊,他頓時歡喜,大聲地回應:“我在這裡!軒芸,你在哪裡?”
聲音是從山坳上方的山路上傳來的。喊了兩聲,沒等對方回應,許岩快速地朝著上方攀爬而上。心情激蕩之下,許岩爬得很快,手足並用,很快就爬上了山路,然後,他看到來人,頓時呆住了。
在他面前的山路上,站著一群人,當頭的幾個人,許岩卻是認得的,卻是自己一同來日本的同伴黃夕,還有自己在路上偶然結識的朋友葉慧蘭,從台灣過來的華僑林中祥。而在他們身後,還站著四個穿著警服的日本警察。眾人都是渾身塵土疲憊不堪的樣子,看到許岩從山路下的山坳裡爬上來,大家都顯出了驚喜的樣子。
“許先生,可是終於找到你了!”
眾人快步地跑過來,圍住了許岩:“許先生,你這幾天跑去哪裡了?我們可是找了你好久了!”
“對啊!我們還報了警,申請了警方的救援隊過來一起搜救!”
“對了,許先生,跟你在一起的朱小姐,她去哪裡了?”
眾人圍著許岩,七嘴八舌地問個不停,幾個女孩子嘰嘰喳喳,像一群快活的小麻雀,許岩被吵得根本沒法反應,一句話都答不上來。
倒是華僑林先生看出了許岩的為難,他來幫許岩解圍:“好了,許先生剛剛脫困,他可能有點累,你們就不要七嘴八舌地吵他了。。。許先生,這幾位警官是箱根警署的,他們想來向您詢問一下有關情況——你們先不要吵,先讓警官辦完公務吧。”
聽林中祥這麽說,幾個女生才讓開了。一個中等個子、神氣很精悍的中年警官上前來,嘰嘰呱呱地對許岩說了一通,許岩半句話都聽不懂,好在黃夕馬上做翻譯道:“許先生,這位是箱根警署的木村巡查長。他問你,你在山裡失蹤已經超過六天了,他問你,現在狀況是否安好?有沒有受傷?體力是否還能堅持?需要醫療方面的幫助嗎?”
日本警方找到自己時候的第一句話竟是問這個,許岩覺得有些意外,他搖頭:“黃夕,代我謝謝警官的關心,我很好,不需要叫救護。”
聽了許岩的回答,木村警官點點頭,又嘰嘰呱呱地說了一通,黃夕又把他的話翻譯過來:“許先生,木村警官問,你這幾天,在山裡幹什麽呢?為什麽不下山呢?”
許岩微微躊躇——為了修煉,他陷入了入靜狀態,似醒非醒的,所以他現在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山上到底呆了多少天。
他望向黃夕,後者果然機敏,看到許岩的眼神,她就明白過來了,低聲說:“許先生,您一共在山上失蹤了五天,今天可是2月11日——我們已經找了你兩天了,到第三天才報警的。”
許岩微微色變——自己在山上陷入了修煉狀態之後,不知不覺間,時間竟是流逝得如此之快。自己還沒怎麽感覺呢, 五天時間一晃就過去了,自己竟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難怪那些傳說故事常有這樣的故事,說某人上山修煉,他本人只是很平常地打個坐,恍惚間,山下的世間卻是已經過了幾十年。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經千年,修煉這玩意真沉迷進去,那真的多少時間都不夠的。
許岩隨口答道:“我在山上迷路了,幾天都找不到路出來——辛苦木村閣下和諸位警官了,但請放心,我真的沒事。”
聽黃夕把許岩的回答翻譯過去,木村警官臉色微變——許岩這樣的說法,明顯是把警方當傻子了。丸嶽山雖然也是富士山的一條支脈,但山的面積就那麽大一點而已,怎麽可能有人迷路?甚至還迷路了五天?而且,看許先生現身的地點,離下山也不過一個多小時的腳程,這怎麽可能迷路?
木村警官又嘰嘰呱呱地說了幾句,神情顯得嚴厲起來了。聽了對方的說話,黃夕的臉色微變,她顯得有點為難地對許岩說:“許先生,木村警官想看我們的護照和簽證。。。他怕是把我們當成那些借旅遊簽證來日本定居的偷渡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