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 汽車裡,趙嶽山和文修之並肩坐在後排。趙嶽山部長很客氣地說:“文部長,昨晚蜀都大學的事,我先對您做個匯報吧。”
文修之和藹地說:“老趙,不說匯報,就是咱們通個氣,你說吧!”
文修之已擺出了很親近的態度,但趙嶽山還是顯得很嚴肅,他從口袋裡拿出了一本筆記本,翻開看了幾頁,沉聲說:“文部長,昨晚凌晨四點,接到總參的緊急命令,我大軍區立即做了動員,迅速將命令傳達到錦城警備區。凌晨三點五十分,錦城警備區完成動員,命令離蜀都大學最近的部隊即警備區的直屬警通營立即從駐地出發,趕赴蜀都大學的現場,並且與在現場的總參情報部許岩處長會合,該營指戰員開始接受許處長的指揮,聽候調派這個,大概是凌晨四點三十五分的事情了……”
這時候,文修之已猜出來了,大概有些很糟糕的事情發生了。因為趙嶽山匯報得太詳細了,連警備區部隊出動的時間都點出來了,他的口吻給人一種感覺:你看,我們什麽也沒做錯,事情之所以成那樣了,那可不是我們的錯沒錯,在公文流程裡面,一般出事之後,大家總是盡可能清晰地描述自己的行動,以此來減輕責任的。
到底出什麽事了?
文修之乾脆利索地打斷了趙嶽山:“老趙,這些,我都知道了。今早,我上飛機之前,我還跟現場的許處長通過電話,那時候現場的情況還好。老趙,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趙嶽山點點頭,他沉重地說:“文部長,你說對了,現場確實發生了一些事……我們都沒法想象的。”
“哦?你說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文部長。我就簡單地匯報了大概是在今早的五點多鍾,應該就是文部長您登機不久之後,在蜀都大學的怪物屍骸現場附近,發生了一樁凶案:警通營的二連一排排長張南。突然用隨身攜帶的手槍向著現場的指揮官也就是情報部處長許岩同志開槍連續射擊,一共打了六槍……”
“什麽!”文修之霍然變色,他陡然坐直了身子,震驚地望著對方:“警通營的排長向許岩開槍?許岩,他本人怎麽樣了?他又沒有受傷?他……”文修之臉色發白。心臟怦然直跳,緊張地等待著趙嶽山的回答。
趙嶽山搖頭:“總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吧,這樁槍擊當時被和許處長在一起的一名警官阻止了,這位警官叫黃山,是錦城市公安局的刑警支隊支隊長。但不幸的是,在阻止凶手開槍的時候,黃警官連續身中六槍,當場犧牲了。”
“黃山”這個名字,文修之還有印象,記得許岩跟自己提過這個人。說是他的朋友,還要讓自己向招森打招呼幫他謀個官職。但現在,文修之的全副精神已集中到許岩被槍擊的事情上了,他根本顧不上那素未謀面的“黃山”了,他連聲問道:“那許岩怎麽樣了?他有沒有被打中?他沒受傷吧?”
“文部長,您放心,我們有確切消息:許處長安然無恙。”
文修之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這時候,他才回過神來,眼中流露出一絲寒芒。語氣卻依舊是淡淡的:“許處長沒事就好。趙部長,那個叫張南的排長,抓到了嗎?他為什麽要向總參下派的調查組組長開槍呢?背後有沒有人在指使?”
先前倆人單獨相處的時候,文修之一直是很親熱地稱趙嶽山為“老趙”的。現在,他又改回了公事公辦的“趙部長”稱呼,趙嶽山自然明白,這是文修之在含蓄地表示他的憤怒和不滿我手下的人派下來,居然被你們軍區的人打黑槍?這件事,可不是那麽容易了結的!
趙嶽山苦笑:他當然知道文修之的身份。也知道文修之的脾氣。也算自己倒霉吧,攤上這樣的差事,要代表軍區跟文修之交涉。萬一激怒了這位大爺,讓他遷怒到自己頭上,那就很劃不來了。
趙嶽山很誠摯地說:“文部長,接到報告,我們軍區這邊也很震驚。軍人朝上級首長開槍,還打死了地方的警察官員,正常來說,出了這樣的事,性質肯定是很嚴重的,殺人的那個排長肯定要挨槍斃,我們軍區這邊也免不掉一份管理責任的”
文修之耷拉著眼皮,心下冷笑,心想趙嶽山輕飄飄一句“免不掉管理責任”就算代表軍區跟自己賠罪了?
解放軍部隊紀律森嚴,基層軍官企圖謀殺中央調查組組長,殺害地方警察,這麽敏感的事又是命案,無論是性質和後果都極嚴重的,性質惡劣,按照紀律,肯定會嚴加追究的,那開槍的班長肯定是死定了,從上到下,肯定要牽扯一大堆人的,警備區的司令和政委要免職也是肯定的了,搞不好連軍區這邊都要挨牽連難怪剛剛大軍區政治部張主任匆匆跑來見自己一面了,估計也是賠罪的意思了。
文修之心下冷笑:不過,許岩是我的心腹愛將,你們這麽容易就想我放過你們過關?那也是做夢了!
文修之淡淡說:“趙部長,這件事要調查和追究責任的話,那是政治部門的事,跟我們情報部沒關系。不過,我建議你們,最好還是徹底追查凶手開槍的原因,不要隨便把這凶手斃了就算了事了這件事,我們情報部會跟進的。”
文修之自以為猜到了趙嶽山的用意,他搶先表態,堵住對方的嘴,省得對方出聲求情。
趙嶽山尷尬地笑笑:“……呃,文部長,不好意思,我的匯報還沒完呢。”
“還沒完?”文修之也愣了一下:“不是說許岩被槍擊了,凶手也抓到了嗎?還有其他事情?”
趙嶽山苦笑:“還真的有!”
說著,他低頭在筆記本上掃了一眼,沉聲道:“許處長被槍擊之後大概五十分鍾,約莫是在今早凌晨六點,第二樁槍擊事件發生了!這次的凶手是我們警備營一連二排三班的一名叫莫寧士官,他來到現場正在開會的領導附近,在三十米外。突然用自動步槍向在場的領導射擊,當場打死三人,打傷二人,其中錦城市政法委的招森書記肩部中彈。身受重傷;錦城市綜治辦的齊華主任還有兩名政法委的幹部當場身亡……錦城市公安局的局長鄧伯南同志也在現場,但他反應得快,迅速臥倒翻滾躲避,逃過了這一劫……”
文修之的眼睛瞪大,滿臉震驚。震驚道:“什麽!?!趙部長,你……你不是在開玩笑吧?又來一個?招森被打傷了?這消息,確定嗎?”
趙嶽山沉重地點頭:“消息傳來的時候,我們也不敢相信,我反覆確認地問過了,消息確實是真的。”
“那開槍的凶手,最後抓到了嗎?到底是怎麽回事?”
趙部長搖頭:“這個,要怎麽抓啊?他當時可是拿著一支自動步槍的,誰敢上去?最後,凶手是被警方當場擊斃的。沒能活捉。”
文修之“哦”了一聲,他喃喃道:“死了?那麻煩了!傷了一個廳級幹部,蜀川省和錦城市都跟你們軍區有得扯皮了……”
趙部長苦笑著說:“文部長,事情還不止這樣……接下來又過了半個小時,又出事了!”
文修之脫口問出:“啊,還是咱們部隊上的人出事了?”
“是的,這次是一名姓譚的士官。大概在六點三十分左右,他突然用自動步槍朝著正在警車裡休息中的警察們開槍掃射,導致兩名警察當場犧牲,四人受傷……”
說完這些。趙嶽山深吸了口氣,臉色也有點發青。他看著文修之,低沉地說:“文部長,事情大概就是這樣了。我從軍幾十年。從未見過這樣的事!一夜之間,連續三次槍擊事件!我根本沒法想象!警通營這是想造反了嗎?”
文修之搖搖頭,驟然聽到這麽震撼的消息,他也是臉色發白,腦子裡亂哄哄的,他下意識低聲說:“那個警通營……這支部隊已經靠不住了!趕緊把他們撤下來!營長和教導員都要審查!”
“這個已經做了:兩個小時前。警通營已經撤下來了……換了錦城市武警支隊進現場保護。政治部已經控制了營長趙荃陽和教導員陸寧了。”
“現場是誰在負責指揮?”
“招書記受傷之後,現在是錦城市公安局局長的鄧伯南……”
“鄧局長他是地方上的人,咱們部隊上,有沒有領導去現場?”
“沒有聽說許處長挨槍擊的事件後,張主任本來是想過去慰問的,但車子走到半路,又傳來了第二次、第三次槍擊事件的消息,張主任立即就停了車,轉道來機場接您的機了……”
文修之微微蹙眉趙嶽山是在偷偷給張全下眼藥了。
張全主任為什麽半道掉頭,文修之倒也是能猜到的。先前只是一樁槍擊案件,死了一個刑警隊長,這件事雖然很惡劣,但還是在張全的處理范圍以內的,所以他過來慰問和坐鎮現場。但接下來的,連錦城市政法委書記招森都挨槍擊了,這下,事情就大單了,這樣震撼的大事件,已經不是張全能處理的了而且,現場連續出事,這種事未免也太詭異了,凡是有點警惕心的領導,都不會願意去現場填那個坑的。
文修之濃眉深鎖,他問道:“幾次槍擊事件,調查的結論有了嗎?”
趙嶽山搖頭:“目前還沒得出結論應該說,還沒開始調查。因為現場太過混亂了。沒有能拍板坐鎮的領導在場,誰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這麽重大的事……軍區的領導呢?”
“領導有其他事情在忙。”趙嶽山淡淡地說:“這時候,誰敢過去?連我都不敢。”
聽弦知音,文修之一下子便聽出了趙嶽山的言外之意了士兵向地方的警察和領導開槍射擊,這樣驚駭的事件,如果只是發生一次也就罷了,但這樣槍擊事件卻是連續發生了三次,這不能不讓人懷疑,背後是不是有人在策劃著什麽?連續發生三次槍擊案,槍擊中央調查組組長,槍擊政法委書記這簡直是歇斯底裡的瘋狂,到底是誰在搗鬼?又是在針對誰?這前因後果到底是怎麽回事?
領導們都是思慮周密的,在沒搞清楚事情之前,他們是不可能貿然介入這麽凶險的局面裡的。所以,也因為如此,政治部主任張全聽到招森中槍之後,他便立即改變了主意,不去現場,改去機場接文修之了。
文修之心思機敏,他略為思考,立即便明白軍區大佬們的用意了。他淡淡說:“老趙啊,你們不厚道啊,可是挖了個坑讓我跳啊!你們該知道,我這趟下來,是為調查蜀都大學的怪物事件的。涉及到槍案既然出動的只是一個營,幾個凶手就該是營級以下吧?就算牽涉到營長和教導員,那也不過是個營級幹部而已,這該由軍區的保衛部門來調查的。”
趙嶽山有點不好意思,他乾咳一聲:“文部長,這次事件的性質太嚴重了,不是軍區保衛部能承擔的。所以,我們迫切地請求總參的調查組介入,幫我們查清案情真相。”
文修之淡淡說:“你們不是查不清,你們是不敢查!”
趙嶽山苦笑,他很無奈地說:“文部長,您是明眼人,我拿黨性向您保證,我老趙是清白的,跟這件事絕無牽涉!但問題是,人家信我嗎?”
文修之還是搖頭:“我們調查組隻負責f病毒的專案調研,但軍人犯罪的刑事案件,該歸保衛部門處理……不歸我們管,老趙啊,你找的對象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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