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康道:“大人這麽一說,卑下倒是知道一些蛛絲馬跡。【葉*子】【悠*悠】”
柳乘風振作精神,道:“蛛絲馬跡?你說下去。”
楊康道:“有個指揮使……是了,是叫鄧通的,此人駐扎在梅嶺一帶,靠著南昌城,當時寧王突然謀反,讓護衛繳械了不少軍戶所,唯有這個鄧通竟能帶著人安然移駐九江,說起來也是怪事,那兒是寧王的老巢,他有什麽風吹草動,寧王會視而不見?雖說他到了九江之後確實有人盤查過,他宣稱當時自己手頭有三千軍馬,寧王不敢輕舉妄動,不過卑下卻有點犯疑,三千軍馬對寧王來說不算太多,而且又是軍戶,他的指揮所裡真正可用的也不過一千余人,其余各千戶所都駐扎在各地,寧王曾派人圍了不少軍戶所,尚且不怕有人敢不聽從寧王的安排,怎麽就獨獨放過他?”
頓了一下,楊康又繼續道:“卑下以為,這個人一定有問題。”
柳乘風托著下巴,他當然知道半個月前的情況,寧王的黨羽開始在南昌以及贛北附近進行清洗,順之者昌逆之者亡,駐扎在這附近的軍戶所要嘛繳械投降,要嘛就是直接拿了武官去治罪,利用這種手段來增強自身的力量。
可是偏偏,這個鄧通實在太奇怪了,他的駐地在梅嶺,梅嶺這地方距離南昌城不過數十裡之遙,偏偏他能進退自如,帶著一乾人馬北上。寧王居然一點阻攔的意思都沒有。
有貓膩……
柳乘風的眼睛眯了起來,他突然想起。方才在會議的時候,便是這個家夥夥同巡撫頂撞自己。還在錢芳面前倚老賣老。
這個人,定有問題……
柳乘風語氣平淡地道:“盯著他,所有和他接觸過的人,所有他的作息,本官都要清楚,一旦發現什麽。[]錦衣衛不必有什麽顧忌,直接拿人。”
楊康自然知道這位上司的性子,忙道:“遵命。”
柳乘風道:“至於其他人也得盯著,本官總覺得這些不是很可靠。防患未然嘛。”
楊康點點頭,道:“卑下清楚,就怕人手不夠用,能不能從緝事局那邊借調一些。”
柳乘風道:“人若是不夠,直接去借調,我會打聲招呼,你現在身上的乾系很大,不要掉以輕心,有什麽為難的地方直接來尋我便是。”
送走了楊康,柳乘風整個人竟有些無所事事。雖然他的責任也很大,可是一時之間不知自己該做什麽的好,他苦笑一聲,索性坐在椅上打起盹來。
他做了一個夢,夢裡那些武官,那些名為武官其實卻是地方的大地主們,他們勾結了寧王衝入九江城來,到處都是大火,到處都是喊殺。喊殺聲中有一句話,柳乘風在夢中聽得格外的清:“莫要放走了柳乘風,王爺有令,活捉柳乘風者賞銀千兩。”
千兩……呸呸呸……
等柳乘風醒來,回想起這個夢時,柳乘風忍不住對夢裡的寧王幾乎破口大罵,老子的人頭才千兩銀子,這也未免太小看我了,沒有百萬兩紋銀,我柳乘風才不會輕易給你拿住了。
咦,似乎也不太對,莫說是銀錢百萬,再多的錢,這人頭也不賣。
這是個很奇怪的夢,似乎是給了柳乘風某種暗示,柳乘風突然發現,他要重新審視自己的位置了,他來到九江才兩天時間,兩天……兩天接觸到了很多人,有好有壞,柳乘風把這些人都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反覆地琢磨和揣測,總是覺得似乎察覺了什麽,只是察覺的是什麽,一時間又說不清。(看小說就到葉 子·悠~悠 M)
他坐在椅上直愣愣地發呆,眼睛竟是難得地出現了一絲狐疑,他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什麽,不禁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大叫道:“來人,來人……”
外頭腳步匆匆,進來的人竟是趙毅成,想必是趙毅成已經把手頭的工作做完,一時也是閑來無事,他這文書,其實就是柳乘風的私人秘書,於是就在外頭候命,聽到柳乘風呼喚,便連忙進來,道:“大人有何吩咐?”
柳乘風臉色凝重,盯著趙毅成看了一眼,道:“你是讀書人,翰林院裡的事,想必也知道一些吧?”
讀書人的至高理想就是翰林院,所以翰林院那些清貴的庶吉士們幾乎是讀書人最關切的對象,說他們是讀書人中的明星也不過分。尤其是報紙的出現使得消息傳播比從前更快,那些在讀書人眼裡格外神秘的翰林院和庶吉士們,也漸漸地被人所了解。
當然,一般的凡夫俗子當然沒有興趣去知道庶吉士是什麽樣子,也沒興趣知道翰林院有幾個編修,有幾個侍讀、侍講,關注他們的人只是讀書人而已。
趙毅成愣了一下,想不到柳乘風竟會問這個問題,忍不住道:“大人要問這個做什麽?”
柳乘風微微一笑,道:“不過是突然想起了什麽,我問你,那個江西巡撫朱世茂,你從前聽說過他嗎?”
趙毅成更覺得詭異,堂堂欽差,竟問起了江西巡撫的背景,這還不奇怪嗎?趙毅成竭盡所能地回答道:“學生倒是知道一些,尤其是這位大人的文章,也曾抄錄過。”
抄錄別人的經典文章是讀書人最喜歡做的事,尤其是那些名人的文章,這個時代畢竟印刷有局限,一些名人的文章流傳出來之後,讀書人便爭相傳抄,洛陽紙貴的典故其實也是因為這種現象而產生的。
柳乘風道:“你繼續說,抄錄的是什麽文章。”
趙毅成道:“有一篇學生記得很清楚,叫‘貴賤論’,無非是抨擊見利忘義,又說當今士紳的艱難,是了,有一句話學生記得很清楚,說是:天子治天下依仗士紳則興,反之則亡。”
柳乘風不禁倒吸了口涼氣,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這句話已經很大逆不道了,他淡淡道:“翰林院裡,像他這般言辭犀利的人很多嗎?”
趙毅成道:“抨擊時政的有,可是像朱大人這樣的卻是不多,大人,怎麽了?其實學生認為朱大人的話也有一些道理,雖然是偏激了一些,可是……學生該死……”
見柳乘風臉色很不好看,趙毅成立即道:“學生不過是個文書,這朝廷的國策如何,豈是學生能說三道四的。”
柳乘風卻笑了笑,他當然清楚,這天下的讀書人是什麽想法,趙毅成若是認為朱世茂的話沒有道理那才怪了,可是朱世茂的話太過大逆不道了,這讓柳乘風似乎又想起了什麽。
他冷冷地道:“趙先生,我有一件事要交代你。”
趙毅成呆了一下,忙道:“大人請吩咐就是。”
柳乘風淡淡地道:“巡撫衙門是剛剛草創出來的,許多書吏想必也是從知府衙門借調的吧。”
九江這邊是百廢待興,幾乎所有的衙門都是新建,畢竟南昌已經被人一鍋端了,朝廷雖然新任了官員來,可是衙門裡的人卻都得重新開始招募,其中絕大部分都是先從本地的衙門裡借調,比如趙毅成,就是柳乘風從知府衙門借調來的。
趙毅成點點頭,道:“這個沒錯,巡撫衙門那邊總共從知府衙門和當地的幾個衙門借調了十七人。”
“這些人,你和他們熟識嗎?”柳乘風語氣平淡地問。
趙毅成不由笑了,道:“大家都在一個衙門裡辦公,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當然都認識,還有幾個和學生的交情深厚得很,有時辦完了公務也免不了要相邀去吃兩杯酒說說話的。”
柳乘風點點頭,道:“這便好,到時我會給你一筆銀子,五百兩夠不夠?你拿這些銀子多和這幾人打打交道,當然,也幫我從他們的口裡打探一點消息出來,朱世茂有什麽風吹草動,第一個報知給我,知道了嗎?”
趙毅成頓時大驚失色,忍不住期期艾艾地道:“大……大人是讓學生……讓學生去探聽巡撫大人,這……這……這只怕不妥吧,巡撫大人畢竟是封疆大吏,是朝廷二品大員,若是讓他知道,學生豈不是……豈不是……”
趙毅成顯然是個很膽小的人, 此時兩腿肚子已經開始哆嗦起來,不可思議地看著柳乘風,驚駭莫名。
他是什麽身份,去打探一個這樣的官員,只要稍微被人懷疑,還會有命在嗎?
柳乘風卻是給他鼓氣道:“你不必怕,放心便是,實話和你說了吧,本官認為這個巡撫有問題,為了安全起見,所以才讓你冒這個險,你放心,有我給你做後盾,沒人動得了你,你不必害怕,這也是為朝廷效力,若是做得好,到時少不了要抬舉你。”
趙毅成還是猶豫不定,話雖是這麽說,可是這官場上的事,他見得多了,真要讓人發現了,柳乘風真的肯保自己嗎?可要是不為柳乘風辦事,自己的前程只怕……
猶豫再三,趙毅成終於還是下定了決心,他咬了咬牙道:“學生明白了,學生一定按著大人的吩咐去做……過年好累。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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