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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柔進帳篷便卷開了側的窗簾,從中望去恰可見到方才的青帳。
兩人安坐下來。蘇錦歌未有客套,盡可能快而詳盡的將昨夜之事敘說清楚。
簡柔的面色變了幾變,最後留在面上的是片怒意。手指捏的咯咯作響,切齒道:“蘇青雪真是好算計。”
想到先前得真君的反應,蘇錦歌有些疑惑。莫不是他們全部看出了蘇秦雪的計劃?於是出口問道:“簡道友可是猜到了蘇青雪的真正目的?”
簡柔搖搖頭,站起身道:“蘇道友隨我來看。”
簡柔走出帳篷,伸出手指向了結界之外的處地方,“那是蘇青雪昨夜遣人送來的,說是煦陽真君定會用到。”
蘇錦歌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依稀能見到具冰棺模樣的物什。
“那裡面裝了個冰靈根的少年。已然沒有了元神魂魄,不知是用什麽秘法保持了口活氣。”簡柔的聲音中帶了壓抑不住的厭惡和憤怒,“送來這樣的東西,根本是在折辱煦陽真君。”
蘇青雪竟是早早便找好了軀體讓秦雲謙來奪舍!
的確,這樣的身軀秦雲謙不會用。
蘇錦歌遙望著那具冰棺,靜默了許久。“易行真人他......。”
“易行師兄於半月前回青雲送訊,半路遭遇到放逐澗魔人,不幸隕落。屍首......。”簡柔頓了頓又繼續道:“屍首被那些魔人擄去,直至昨日才送回駐地。”
說到此處,簡柔想起昔年間易行真人對蘇青雪的照顧,心中的怒意更盛。“虧我當年還敬她行事有情有義,合該挖了我這雙眼。”
蘇錦歌正欲開口,便見不遠處那青色的帳簾掀,得真君走了出來。
蘇錦歌與簡柔皆收了話頭,快步走了過去。
得真君向著結界外那冰棺的方向的輕歎聲,道:“煦陽師弟暫且無恙,明心小友若要探望便請進吧。”
蘇錦歌應聲,行過禮後便急急的掀開帳簾往帳中走去。帳簾開合間,聽得得真君在身後對簡柔說道:“那冰棺......,依煦陽師弟的意思找處地方葬了吧。”
簡柔低低的了應了聲,隨後又說了什麽,隔了帳簾那聲音並不清晰。
帳篷中,不知何時燃起了盆炭火,將空氣中彌散的藥露味道烘出了幾分暖香。
秦雲謙蒼白著張臉坐在炭盆旁。身上的衣衫已然換過,素白的顏色幾乎要跟皮膚融成片。
蘇錦歌走進來時,秦雲謙正墊了塊棉巾自炭盆中提起隻烏銅壺,往茶碗中注進線青草香,“自栽的青茶,小六試試可喝的慣。”
隨著清潤悅耳的水聲,茶碗中凝出片氤氳著淡淡白煙的淺碧。
看著他派的閑適,蘇錦歌幾乎懷疑方才以及昨日的切都是場虛幻的夢境。細細想來,自昨日起他便是這副淡然的模樣。
心中不由動,開口道:“莫非七哥早有預見,備下了應對之策?”
事情也許並沒有表面上看到的那般嚴重。或許易行真人也不是真的隕落。
“並無。”
短短兩個字,將蘇錦歌心中才升起的希冀擊散了。她怔怔的看著秦雲謙遞過來的茶碗,“那你......。”
秦雲謙笑的片坦然,“萬物皆有盛衰,死生本是常事。歡天喜地如何?愁眉苦臉又如何?”
蘇錦歌默然未語。道理縱是如此,可他這般的自然倒是更加的令人難受。
仙途斷、命將盡,同時承受著至親的隕落。
他並非是冷心冷肺之人,如何就能這般安之若素。
“小六沒有要勸我的意思嗎?”
是了,若是他如常人般頹廢哀傷,自己也免不了要盡力勸說幾番。怎麽如今他想得開,自己倒是不自在了。想到此處,蘇錦歌坐了下來接過茶碗仰脖頸喝了個精光。
直緊繃的情緒放松下來,便覺出實在是渴得厲害。
秦雲謙見狀笑,拿過茶碗來又續上了碗,“當心燙。”
滿口的青草香氣在齒頰喉舌間縈繞,有著淡淡的澀味,澀味過後便是回甘。呼吸間仿佛都是初春的味道。
再次接過茶碗,蘇錦歌輕輕的舒了口氣,“當真好茶,我卻牛飲了碗。”
秦雲謙笑道:“茶本為解渴之物。”
蘇錦歌搖搖頭,“茶道大雅,亦有人從其中得悟天道。”
說道此處,蘇錦歌的心中忽然閃過陣靈光,定定的看向秦雲謙。
這人不正是生了副玲瓏肚腸?!縱不是九竅玲瓏,那顆心也總能比風離落多上幾個竅吧。
“七竅玲瓏心者也是聰慧異常,悟性極佳。但往往這樣的人要經歷的紅塵劫數要比常人更多些。心中的執念也較常人更重。我也見過幾位七竅玲瓏心之人,那當真都是驚才絕豔的名士。只是也都如傳說的那樣執念深重,那幾位當中竟無人能飛渡升仙。”
玉璿璣那珠落玉盤般的聲音自記憶深處響起,蘇錦歌才剛揚起的眉梢又落了回去。
如秦雲謙這般的風采人物,便是玉璿璣所說的七竅玲瓏吧。以蓬萊仙島的方法叩問仙途,只怕還不如普通人來的快。
見蘇錦歌面上陣變幻,秦雲謙開口道:“小六可是從茶道之上聯想到了什麽?”
蘇錦歌咬咬唇,想著還是不說為妙。給了希望再打破不若不給。
“莫非是有什麽不用靈根便可叩問仙門的法子?”
蘇錦歌微微歎,“在七哥面前,根本沒有心事和秘密這種說法。”
秦雲謙但笑不語。
蘇錦歌輕輕的啜了口茶,“七哥可要返回明川?”
秦雲謙搖搖頭,道:“打算留在西荒駐地,剩余的時間教授些陣道法門。”
剩余的時間。五個字不輕不重的敲到了蘇錦歌的心頭。
“還有多久?”
“也許還能看場雪落。”
此時已入初冬,那便是沒有多久了嗎?
蘇錦歌的手指不自覺的收緊。
秦雲謙慢慢的喝下手中的茶,又道:“小六可是為我難過?”
蘇錦歌點點頭,“凡人皆說生盡歡死無憾。修士的壽命遠遠超過凡人,所經歷過得精彩也遠遠多於凡人。按說我不該難過。”靜默了片刻又道,“若是換做我自己,想來我也是想得開的。”
偏偏命將不久的那個不是她。淡看他人的生死原來比看淡自己的要難上許多許多。
秦雲謙看著她良久未言。雙眼眸漆黑幽深,不辨其中情緒。
炭盆中銅壺發出的沸水聲成了唯的響動。
不知時間過去多久,帳簾微微動,聽得得真君在外喚道:“煦陽師弟?”
秦雲謙放下了手中的茶碗,揚聲道:“師兄請進。”
帳簾掀,得真君走了進來。
蘇錦歌起身見禮。
“明心小友安坐。”得真君揮手又向著秦雲謙道:“依照師弟所言行事,放逐澗果然縮了回去。馭獸宗的駐地已然收回,只是馭獸宗的門人已所剩無幾。”
秦雲謙的面色凝重幾分,“計策不過般,她肯順勢退回去就更說明這是個連環局。她此次所圖恐怕不小。”
得真君煩躁的抓了抓頭髮,“早知道今日,當年就該掌拍死那個魔頭。”
話音才落,蘇錦歌噌的下站起了身,“得真君、七哥,既東西駐地重新連通,我想先回扶光駐地。”
秦雲謙道:“路當心。”
蘇錦歌向得真君再行禮,告了聲罪便腳步匆匆的離了帳篷。
得真君眉頭蹙,“倒是忘記了她們原是姐妹。”
秦雲謙搖頭辯白道:“小六並非因為師兄方才的話才匆匆離去。——值得蘇青雪如此大動乾戈,很可能與界域封印有關。此事我便不露面了,勞師兄盡快與各派真君商議對策。”
得真君點點頭,又與秦雲謙敘了陣話方才離去。
銅壺中的水沸出片騰騰的白汽,隔著那水汽秦雲謙注意到蘇錦歌方才用過的茶碗空空蕩蕩。伸手拿起發現尚有余溫,不由低笑道:“竟是個不怕燙的。”
再見到蘇錦歌已是三日之後。彼時他正拿了卷書冊坐在蒲團之上,身側架紫泥茶爐,壺茶、杯盞。
在他的四周散落星布的坐了些修士,正悶頭推演著陣法。這些人有築基亦有金丹。看身上的服飾,卻不止是青雲門的。
秦雲謙果然是廣授陣道,且不論門派之別。
注意到秦雲謙手中拿的是本遊記,蘇錦歌的唇角微帶了訝異。
秦雲謙的眼睛並未曾離開書冊,口中卻道:“打發些時間罷了。——小六走了戰場?”
“原想著繞著各派駐地走, 只是太過心急。看戰場上形勢尚算明朗,便想要橫穿過去。不想反而拖慢了速度。”蘇錦歌走到他身畔,直接席地坐了下來,“七哥連頭都沒回,如何知道我訝於你手中的遊記?”
“聽腳步。”
三個字將蘇錦歌所有的話都噎回了肚腹,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竟不知道說些什麽好。
秦雲謙笑笑,將手中的書冊放下,道:“未知小六取了什麽回來?”
“你又知道了。”
蘇錦歌將自己帶來的東西件件自挎包中取出來。
東西並不多,不過幾卷厚厚的冊子、隻香爐並盒香丸。
蘇錦歌將那些東西推倒秦雲謙的身前,抬眼正欲說話卻不期然的發現了他鬢邊的綹白發。。 () 《炮灰修仙記事》僅代表作者淺墨染雪的觀點,如發現其內容有違國家法律相抵觸的內容,請作刪除處理,的立場僅致力於提供健康綠色的閱讀平台。【】,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