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定前腳將陶晴賢轉封到仙道七郡南部,後腳就得到了半個月前的匯報——西上野田代館的內藤昌豐開城投降了!
內藤昌豐自從作為武田家的西上野旗頭率軍進入上野國以來,最出名的就是將沼田佑光和小笠原長時兩路大軍擊退。然而還是無法扭轉武田家在西上野的劣勢。
內藤昌豐自從永祿元年九月開始就被桃井義孝、小笠原長時、西利定、本莊繁長、沼田佑光等部兩萬三千軍勢團團包圍。真田幸隆、諸角虎定、武藤常昭等人的援軍先後被上杉軍擊退,內藤昌豐完全被孤立起來。隨著南部定秀的勸說和工藤昌祐的死,使得內藤昌豐堅定了開城投降的決心。
原本朝定是打算先將上州兵五千調往越後揚北,伺機而動。沒曾想剛剛想下令,堅守了近半年的內藤昌豐終於開城向上杉軍投降。
與此同時,上杉憲重抵達大館城,並遙認岩城親隆、桂樹院為養父母。在朝定的運作下,上杉憲重將苗字改為岩城,更名為岩城憲重,成為第十七代岩城氏當主和大館城城主。
既然武田家西上野旗頭的內藤昌豐都主動投降了,朝定便沒有理由不好好的重用他。就在岩城憲重才入主大館城不久,朝定便將岩城家舊領駒之城、上遠野城、下船尾城、漥田城、廣野高倉城等五座城池共計五萬一千石賞賜給內藤昌豐,作為他的知行地,並讓其擔任岩城家筆頭家老。作為外樣家臣,內藤昌豐還是第一個才加入上杉家不久就能獲得這麽多領地的家臣。就連陶晴賢還是拚搏奮鬥了多少年才換得仙道七郡南部六萬一千石的領地。
二月二十六日,山崎秀仙急急匆匆的從其領百目木城直接趕到須賀川城內。他來上杉家獻上的是“稱將圖霸,一統天下”的大計。按照這樣的方略,上杉家應該擴整大軍準備北上,這才是眼下急需要做的事情。而在此重大時刻,朝定所任命的總大將陶晴賢卻率軍突然前往置賜郡,實在是莫名其妙。雖說前往置賜郡也能抄小道翻越藏王山進入陸前十四郡,但是此舉和自己的方略完全是南轅北轍,簡直是極不正常。莫非朝定是要采取守勢?以防最上義光派兵南下?否則如何解釋陶晴賢的所作所為?
心念至此,山崎秀仙此時的心裡很不是滋味。身為一名謀士,謀劃之功向來是功業人生的根基所在。弱謀劃落空,一切皆空。若是朝定不用自己的方略,自己在上杉家便是寸功皆無,自然也就會黯然失色,還有何面目繼續領有百目木五千石的俸祿?山崎秀仙不僅僅是一名謀士,他還是一名儒者。他素來講究“無功不受祿,受之則無愧”。若是自己的方略不被采納,那麽繼續留在上杉家定然會被很多人恥笑。若是繼續厚著臉皮留在上杉家,以軍功苦掙功勞,也只是大失其長,與其這樣還不如早日離去,以免自取其辱。
可是,朝定的真實意圖究竟是什麽,畢竟山崎秀仙還沒有清楚。若是自己匆忙離去,似乎顯得非常浮躁。經過反覆思慮後,山崎秀仙決定要主動和朝定見一面,然後再決定自己的去向。
朝定此刻正在本丸的庭院中喂魚,聽到了池田盛周匯報,便立即走到走廊,而山崎秀仙已經快步而來:“臣參見主公。”
“此刻已經入春,萬物複蘇。本是令人心情愉悅的。只是我的春季卻是很不好過。”朝定笑了笑道。
“主公有何難處?臣下定當一力排遣。”山崎秀仙隨即爽快的說道。
“專柳齋之方略甚為宏大,
而上杉家之軍力、國力在倉促之間並不能匹配。我苦思無解後,豈不是很不好過?”朝定便就勢說了出來。 “主公的難處若是僅僅在此處,臣下認為並不難解。”山崎秀仙的雙眼驟然發亮。
“專柳齋請講。”朝定示意山崎秀仙坐下詳談。
“舉凡霸統大業,必有準備的時間,任憑誰都不能一僦而就。此謂預則立,不預則廢,其要害在於決斷。早斷早預,遲斷遲預,不斷不預。依臣下之見,上杉家可在一年之內做好一切預備。其一,上杉家人口已佔天下人口的五分之一。加之上杉家在會津、武藏、越後民氣高漲,半年之內征集三萬大軍並非難事。再有半年訓練,三萬大軍指日可成;其二,上杉家民眾富庶,國庫飽滿,已直追武田、三好、織田等大名,軍資糧草兵器的籌集,亦在舉手之間;其三,本家有會津四郡與越後相接,又有磐城相馬家,戰馬來源大大優於天下各地大名,一年內建成上千鐵騎,應不是難事;其四,會津眾旗頭陶晴賢乃是名門之後,臣已詳知其在數次大戰中的用兵才能,堪為本家統兵上將;其五,上杉家上下同欲,君明臣良,如臂使指,天下無可比擬!有此五條,霸統大業,何難之有?”山崎秀仙一口氣便說出了五條,並且目光炯炯的看著朝定。
“專柳齋所言極是,本家必須仔細準備一番才是。”朝定隨即肯定了山崎秀仙的方略,但是隨即話鋒一轉:“然而,這樣的準備一年不行,很可能需要三年,甚至是五年之久。專柳齋先聽聽我對此算過的一筆帳。”
“臣下洗耳恭聽。”山崎秀仙雖然有些驚訝,但還是想聽聽朝定的想法。
“其一,擴軍在於人口。就總數而言,本家的人口眼下是佔據了全天下的五分之一,然則,本家的人口分布與其他大名有很大的不同,有三處人口不能征兵:一,是下野、下總與常陸接壤,素來是各地由少量常備駐守,而由領民結兵抵禦,若在這兩國征兵,無異於自毀長城。二,新奪取的海道三郡之地人心未定,故而也不能征兵。除了上述各地之外,會津四郡大部分是窮山惡水,歷來是減征減賦,也要大打折扣。如此一來,所剩下兵員之地,惟有關東八國腹地的上總、上野、武藏三國。如此折算,大體可征兵一萬五千左右。就算將上州兵五千算在內也只有兩萬。要派兵大舉攻入陸前十四郡,卻是差強人意。專柳齋以為如何?”
“臣願聞其二。”山崎秀仙絕不是知難而退之人,他此刻很想弄明白朝定的真正意圖。
“本家在各地的府庫尚需繼續充實,軍械糧草並無專柳齋所估測的那般殷實充盈。”朝定歎了一口氣道:“自從本家進入會津始,此地始終不曾加征加賦。本家全憑這些年來以戰養戰,收回各地國人領主對金山、銀山、海港和寺廟神社的控制權。前不久本家出兵連同越後眾出陣越中、能登,連續作戰數月,耗費錢糧數不勝數!然而這些卻從來不讓外人知曉,專柳齋你明白了麽?”
“臣下對此毫不知情。”山崎秀仙第一次聽說上杉家的國庫並不富裕,確實感到非常的驚訝。也難怪這些年來上杉家對外作戰歷來是勝多負少,若是連續幾次大敗,很有可能上杉家便支撐不下去了。
“專柳齋之意無非是希望本家能一舉成為新一代的天下人。但是目前看來,這個目標還是太遙遠了。”朝定搖了搖頭後說道。
“是臣太過急切了。並不知曉主家的實情!”山崎秀仙說完便陷入了沉思之中。
“罷了,既然專柳齋你能獻上此等宏大方略,本家定然不會讓你失望。”朝定說完後不禁笑了起來。
“謝主公!”山崎秀仙很清楚朝定並不是庸主,既然他能說出這話,那麽就一定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