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複興去讓梁景玉殺小四，到沒什麽狡兔死走狗烹的意思，而是這顆棋子掌控在他手中，有太多的變數，不好把握。

昨晚秦天驕派出來的兩個殺手被他捏死後，王複興打電話給小四叫他來收屍的時候，他的沉默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當初他被逼投靠自己，是因為一段錄音，黃雲浩倒台的事件他在其中雖然沒出什麽力，但那段錄音流傳出去的話，肯定不會有人相信他的清白，到時候嚴國濤第一個就會對他報復，但現在不一樣了，黃雲浩完了，嚴國濤也完了，而他卻在表面上掌控著青浦，那段錄音流傳出去，只不過會讓他增添了許多罵名而已，無毒不丈夫，在黑道中廝混，又有哪個大佬不是整天被人詛咒不得好死生兒子沒屁.眼的?

他不在乎這個。

即使以後他隻坐在這個位置上不想前發展一步，呆在青浦區，錢財美女也足夠他享用一輩子了。

於是小四的心思就變得有些活絡起來，想法一多，在王複興叫他派人去收屍的時候，就有了片刻的猶豫。

王複興不容忍任何猶豫。

他不相信忠誠，但也不會容忍自己的手下在面對自己命令時候的徘徊，殺了是最好的辦法，這麽一對比，他對接到自己命令立刻就去做的梁景玉也愈發滿意起來。

為上者，事必親躬的那是諸葛亮，最後落得一個積勞成疾的下場，何苦來哉啊?他現在要做的只是對梁景玉發布命令，至於對方如何做，不是他考慮的事情。

“藍哥，最近的事情比較多，剛剛接收的一部分地盤沒來得及去看，現在發展的怎麽樣?”

王複興輕聲道，有些歉意，藍天宇確實是個很有能力的人才，不然也不會成為嚴國濤手下的天地玄黃之首，而且他的社會閱歷明遠比自己要深厚，所以王複興面對他的時候，一直保持著適當的尊敬。

“開始混亂了兩天，正常情況，地盤交接，或者某些場子換了老板，生意難免有所影響，但現在已經被壓住。那些兄弟還是很給我面子的，現在只是一時的情況而已，最多一周，生意就會迅速恢復。各種酒吧，KTV，夜總會，迪吧，酒店，飯店，甚至賭場，大把的人都會給你來送錢，一個月大概就有兩千萬的收入。這只是正常情況，如果情況特殊一點的話，會更多，翻倍也不是不可能的。很快就會成為千萬富翁，感覺怎麽樣?”

藍天宇笑道，本來想抽根煙，但看到皇甫靈犀在場，下意識打消了這個想法，他看了看臉色平靜眼神中一絲錯愕卻怎麽都掩飾不住的年輕男人，有些感慨，這年輕人爬升速度也太快了點，兩個月不到的時間，學生的暑假都沒過完，他卻從一個普通人竄到了這種高度，雖然依舊算不上華亭地下社會的巨頭，可卻是絕對的黑道新秀了。

際遇這東西，當真是不好說的，很多人相信命中有貴人這個說法，只不過他命中的貴人，是不是太多了些?

王複興呼吸微微急促。

一個月。兩千萬。這是什麽概念?不到半年的時間自己就可以資產過億，這是多少人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錢財?

王複興眯起眼睛，掏出煙盒，他倒是沒顧忌皇甫靈犀在一邊，扔給藍天宇一根，自己也點燃一根，深深吸了一口，才逐漸鎮定下來。

普通人做人有野心才能向上爬，但有良心，才能做真正的人上人。

他眯了眯眼睛，語氣冷靜道:“崇明縣我們兩家賭場目前都是自己的?”

“一家參股，一家是嚴國濤自己拿錢辦的，規模不是很大，但隱蔽性不錯。”

藍天宇不知道王複興要說什麽，簡單的介紹了下情況。

“崇明縣那家我們自己的賭場留下，其他的地盤，全部交給楚家。”

王複興靜靜道，抽了口煙，眼神純粹，沒有半點不舍情緒。他走到今天這一步，距離複興家族依然差著十萬八千裡，可現在的地位，跟楚成武的提攜是分不開的，他說過他會做自己的靠山，卻不做自己的老板，簡單一句話，就把兩人以後的利益和分割開來，也就是說今天的這一切，就算王複興不給楚家，也不會被罵白眼狼，但投桃報李，讓王複興把這一切都獨吞了，他真做不到。

王複興同志或許不算善良，可對跟自己親近的人物，一直都很善待，鄢諦，虎子，這兩個從小跟在他身邊的死黨，這一年多來或許過的不好，可從來沒有吃過虧。

楚成武同樣如此，沒別的原因，只是因為他是楚前緣的叔叔，某種程度來講，也是自己在這條路上的領路人。

藍天宇開始有些錯愕，但隨即釋然，表情舒緩，連眉角都放松下來，意味深長道:“重感情是好事，但也不見得全都是好事啊。”

王複興不置可否，又跟他聊了會天，等藍天宇離開後，才站起身，跟皇甫靈犀打了聲招呼，讓她老實在家呆著後，拿著車鑰匙出門，他現在的座駕變成了昨晚刺殺他的殺手開的那輛凱迪拉克，很普通的型號，估摸著跟A7差不多的價位，秦家的大少能出錢買自己的命，現在自己坑他一輛車，想必他也不會太過介意的。

熟門熟路的來到青雲別墅區，王複興按了下門鈴，本以為會是用人張嬸開門，但跑過來的卻是楚前緣，好幾天沒見面，這個柔弱善良的小女人卻是一副容光煥發的姿態，看見王複興站在門口，眼神中的驚喜一閃而逝，但卻故意板著臉，冷哼一聲，微微撅起嘴巴。

“想讓我親你也不用把嘴巴撅的這麽高吧?”

王複興玩笑道，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懶得理你。”

楚前緣臉色一紅，沒好氣的說了一句，讓出身體，親昵的挽著王複興的胳膊走進大廳，這架勢，哪裡是懶得理他的態度?

女人果然都是口是心非的動物。

王複興內心感慨，來到大廳，看到楚成武正在看最新的華亭早報，走過去，輕聲喊了聲二叔。

楚成武嗯了聲，抬起頭來，看了看王複興道:“坐。”

楚前緣抱著王複興的胳膊陪他一起坐下來，等了一會，看見叔叔還是沒說話的意思，直接伸手將他正在看的報紙拿下來，揉成了一團，作風刁蠻，笑道:“你們聊，我去洗水果。”

楚成武一臉無奈，看著侄女的笑臉，絲毫不敢出聲抗議，等楚前緣的身影消失在廚房方向後，才苦笑道:“這丫頭平時偶爾雖然也有些任性，但也不會胡鬧，女大不中留，你一來，就全變了。”

王複興摸了摸鼻子，掏出煙遞過去。

楚成武擺擺手，深深看了王複興一眼，輕聲道:“有件事你應該還不知道，中紀委下來人了，昨天半夜到的，今天一早就將方衡叫去談話，小道消息說是市委書記昨晚直接將電話打到了最高層，上面的行動很快，方衡這下怕是完了。李冬雷書記應該是掌握了什麽關鍵性的證據，這才雷霆出手，嚴國濤被帶走的幾天時間，他都沒有表態，可一出手，就直接把中紀委的人請了過來，這裡面有你的功勞吧?”

“送去一份資料而已。”

王複興微微一驚，似乎沒想到李冬雷動作會這麽快，他自顧自把煙點燃，實話實說道。

“這份資料送的恰到好處，方衡不乾淨，可既然能爬到這一步，哪個不是勞苦功高?真如電視上那樣做幾樣政績就能爬到副省級的位置了?他能坐上華亭市委副書記的位置，起碼也能證明方衡為老百姓做過一些實事的，多少的問題而已。這也就為秦家爭取了從中運作的機會，就算把他調到閑職部門，也不是沒東山再起的可能。但華亭案子鬧得太大，前兩天風頭正勁，沒人敢在其中出力，現在他們剛想保住方衡，你又把這份資料送過去，李書記這麽快行動，這下子方衡怕是沒機會了。”

楚成武笑道，他對官場的解讀明顯要勝過王複興許多，看似無意的將這次的事情解釋了下後，然後轉移話題:“藍天宇是個人才，只是讓我沒想到的是，他竟然會跑去投靠你，這樣也不錯，用好的話，他絕對能獨當一面的。”

王複興嗯了一聲，笑道:“我明白。”

“說吧，這次過來有什麽事?”

楚成武淡淡問道，報紙看不成，索性打開了電視。

“好事。”

王複興笑道:“藍天宇最近幾天收獲了嚴國濤手底下將近百分之四十的娛樂場所，還有幾塊地盤，我現在照顧不過來，打算交給二叔打理。”

楚成武按著遙控換台的手頓時停頓下來，眼神詫異轉過頭，盯著王複興。

王複興一臉坦然跟他對視。

“你不用這麽做。”

楚成武沉默良久，才轉過頭去開口道。

“投桃報李。”王複興一臉平靜:“我接手這些，短時間內也不一定能消化的了，而且暗中說不定還會有人虎視眈眈，隨時準備咬我一口，交給楚家則不一樣，這次風波過後，楚家一家獨大的狀況會打破，給楚家增加些實力也是好的。二叔，都是自己人，你強勢一些，對我也有好處。”

楚成武眼神盯著王複興，半晌，才輕笑道:“年輕人能始終保持著冷靜頭腦的不多了。複興，你太冷靜了，冷靜到有些時候我都忌憚，這也是當初我不看好你和前緣的原因。楚家寧願要一個中庸守成的女婿，也不願意要一個看不透的年輕人。但你雖然冷靜沉穩，卻不乏魄力，最關鍵的是你重感情，這是讓我放心也不放心的地方，你應該知道，把這些東西送給我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麽，這最少耽誤了你將近一年的發展，你骨子裡喜歡冒險，一旦有機會，你就會賭一把。你現在手上即將送給我的東西，已經足夠值得你去冒險，但現在送給我，不符合你的性格。”

“而且有藍天宇幫你，你背後還站著楚家，甚至是青鼎，有些人就算打你的主意，一時半會也不會輕舉妄動。我拒絕做你的老板，因為你是楚家的女婿，本該有自己的資本，不然你怎麽配得上前緣?”

王複興微笑著搖搖頭，將煙屁股按滅在煙灰缸裡面，笑道:“我已經決定了， 我讓藍天宇整理下，明天就能把這些資料給你送過來。”

楚成武眼神眯了眯，看著神色平靜的王複興，好一會，才點頭道:“這算是你給楚家的聘禮了。”

王複興低著頭，看了看手上戴著的戒指，沒有說話。

“只是，就這麽把你剛剛拓寬的路堵死了，你要想清楚，值不值得?”

楚成武似乎在問王複興，又似乎在問他自己。

值不值得。

換句話問的話，就是因為女人，而堵死自己的路，他以後在想前走，就會艱難許多，這麽做，值不值得?

這似乎有些試探的意思了。

王複興搖頭，聲音堅定道:“我要的不是路。”

這一刻，他突然想起當初第一次獨自送楚前緣回家的時候。

那一晚，自己剛剛被齊鳳鸞潑了酒水，美女老師幫自己找回場子後，就在青雲別墅區門口，坐在那輛A6L裡面，她揚起小手，指著天空告訴自己說:自己應該站在很高很高的地方，跟夏沁薇一樣，甚至比她還要出色。

王複興眼神溫暖，笑了笑，抬頭看著楚成武，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頭頂，手指似乎穿過了天花板，直指蒼穹！

“我需要的是整片天空，沒人可以堵死。”

王複興靜靜道。

狂妄而不可一世！

他已經有翅膀了，盡管稚嫩，但正是因為遮掩，他才需要去磨練，去摔倒，然後爬起來，繼續去飛翔。

楚成武愣了一下，猛然大笑，欣慰而豪邁。

他突然發現，這個時候的王複興，要遠比平日裡沉穩冷靜的王複興更讓他喜歡。

嗯，是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