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冬雷重新回到京城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三點多鍾,他已經算得上是老年,但此時此刻,精神卻一直不見疲憊。
牌照被蒙起來的A6L沒有回到市委大院,而是去了帝王宮。
夜空中煙花綻放,布滿天幕。
帝王殿二層餐廳內,幾個女人齊聚一堂,桌上的菜式早已涼透,但所有人包括平rì裡最為貪吃的皇甫靈犀,都沒有動筷子的心情。
到現在仍然是一襲潔白婚紗的陳畫樓安靜的站在窗前,璀璨的眸子看著外面的繽紛夜sè,沉默不語。
王複興為這次的婚禮可謂做足了準備,單單是晚上準備燃放的煙花就燒了數百萬的銀子,堆積了好幾個倉庫,這般龐大的數目,足以讓帝王宮從入夜開始燃放煙花,一直放到第二天天氣放晴。
大婚rì,洞房花燭,人生小登科,喜氣洋洋。
陳畫樓嘴角泛起一絲自嘲的笑意,這個本應該是自己最幸福的rì子,現在自己看到的,卻只有清冷和壓抑。
幾個原本內心有些賭氣的女人在下午的時候也陸陸續續的趕了過來,她們平rì裡或許會有些小xìng子,但大是大非上,卻絕對沒有人含糊,幾個女人極少交流,坐在位置上等了整整一夜,卻始終沒有等到她們的一家之主。
“靈犀姐姐,李書記來了。”
shè手安靜的走進餐廳,看著和她關系最為親近的皇甫靈犀說了一聲。
托著腮幫正在發呆的皇甫靈犀水潤眸子眨巴了一下,似乎回憶了一下李書記是誰,然後眼神一亮,直接站起身道:“我去接他。”
“我們一起去。”
一晚上幾乎沒怎麽說話的陳畫樓緩緩轉過身來,平淡道。
不約而同站起身的幾個女人微微愣了一下,卻沒有多說什麽。
婚禮已經進行,不管有沒有這個所謂的洞房花燭夜,陳畫樓都是王複興最為名正言順的妻子,也是王家法律意義上的女主人,李冬雷出奇的深夜到訪,陳畫樓親自迎接,也不算失了禮數。
幾個女人中向來都是最不服輸的夏大小姐悄悄撇了撇嘴,有些不甘心的走在陳畫樓後面,眼神有些幽怨。
李冬雷獨自一人進入帝王殿,卻未上樓,而是沉穩的坐在充滿了壓抑sè彩的帝王殿一層,手裡捧著一杯茶水,靜靜等待。
樓上腳步聲響起。
隨便從這裡走出去一個都是讓人夢寐以求輾轉反側的幾個女人依次下樓。
李冬雷禮節xìng的站起身,輕笑道:“知道你們現在應該不會休息,所以我特意趕過來一趟,告訴你們一個消息。”
“李伯伯,大家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氣的。”
走在最前面的陳畫樓微笑道,她也是政界高官,正經場合,自然要規規矩矩的叫一聲李書記,但私下裡,她已經嫁給了王複興,自然要按照夫家的稱呼說話。
李冬雷笑著點點頭,對於這聲李伯伯欣然受之,沉吟了一下,才略帶歉意道:“我已經安排複興離開了,你們小兩口第一天結婚,這麽做可能有些不合適,但你應該相信我,這件事是為了你們好。”
陳畫樓身子一震。
今晚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太急促也太緊湊,陳系雖然是天朝的巔峰大派系,但因為當事人身份敏感,是陳正先的女婿,軍委副主席陳正先已經主動避嫌,而除了她之外,夏家,葉家,多半都已經收到了消息。
但詭異的是,一直到現在,她們目前還不知道外界到底發生了什麽。
這只能說明一個問題。
帝王宮內,起碼她們幾個人,已經被監控了,所以才讓夏家葉家的老人有了顧忌。
而李冬雷深夜至此,同樣是冒著政治風險的。
“發生了什麽事情?”
陳畫樓小臉微微蒼白,咬著嘴唇,強迫自己要鎮定冷靜。
“東山省犯罪分子韓經緯身中五十余刀,當場死亡,西南市市長林擎天身中七刀,目前正在搶救,生死未卜,唐家老家主唐天耀從唐家莊園內部的高台上跳下,死亡。而這幾件事事發的時候,複興都在現場。”
李冬雷平淡道,用詞很含蓄。
站在王家的立場上,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說這些事情是王複興做的,僅僅是他在場而已,但潛台詞卻已經暴露無遺。
晴天霹靂!
三件事,幾乎每一件事都是足以震動京城的消息。
特別是後兩件,林擎天生死未卜,唐家老家主唐天耀死亡!
如此巨大的風暴,到最後恐怕會席卷整個京城!
這其中引起的激烈博弈,或許比不上王家覆滅的那一年,但過程勢必會更加漫長!
“他去哪了?”
陳畫樓臉sè愈發雪白,顫聲問了一句。
“我已經將他送到了北方市,去歐洲,你們也不用擔心,這件事情看起來很大,但實際上卻很複雜,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決的,我們不是沒有機會,總有一天,他還會回來。”
李冬雷安慰道。
陳畫樓點了點頭,臉sè有些難看,但內心已經開始思索一切可以應付當下局面的對策。
“李伯伯,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夏沁薇突然插口道,她很認真的看著李冬雷,語氣異常的鄭重。
面對如此直白的問題,李冬雷眼神中的訝異神sè一閃而逝,他深深看了夏沁薇一眼,意味深長道:“做好自己應該做的事情。”
夏沁薇,陳畫樓,葉薇三人眼睛同時眯了一下,若有所思。
李冬雷的回答看似再正常不過,但實際上,卻已經指明了接下來的行動。
他如果想要告訴自己什麽都不用做的話,大可以直接說出來,而不是這樣一句做應該做的事情。
什麽是應該做的?
發動自己,以及身後家族的所有能量,起到應該有起到的作用。
陳畫樓微微點了點頭,內心已經明了。
隨著這一次的婚姻和謀刺,天朝原本已經趨於平衡的局勢再次出現了亂局。
大博弈,將再次開始!
而這一次的王家聯盟,有了足夠的實力和話語權。
所以這次的事情雖然大,但王家未必就沒有大獲全勝的機會!
“你們兩個丫頭,要加油啊。”
李冬雷看了看夏沁薇,又看了看陳畫樓,說的愈發直白。
無論是上一屆還是這一屆,夏家所支持的巨頭都將成為黨鞭,入主中紀委。
這樣一個強力部門,在政界很多時候都可以起到顛覆xìng的作用。
而陳畫樓本身的職務則是中宣部的常務副部長,宣傳部,向來是黨內的舌喉,這一塊陣地,同樣不可或缺。
李冬雷在最高層面上坐鎮,在加上中組部的鄒仁特。
這一次的博弈,王家的籌碼多的不像話,足以組織各種攻勢,也有條件達成妥協。
李冬雷給足了暗示之後就不再多說,看了看表,平靜道:“我現在就要去一趟zhōng nán hǎi,跟葉老和陳副主席以及夏書記商量一下,你們早點休息,這一段時間,複興恐怕不方便和你們聯系,你們要相信他,不管走到哪,他都不會出事的。”
陳畫樓微微點了點頭。
葉薇yù言又止,她是知道的,明天早上,京城市委市zhèng fǔ也要召開市委常委會議,這個時候李書記還不休息的話,明天的會議上很可能沒jīng神。
一個才當選政治局常委的首都市委書記竟然會在會議上打盹,這件事看起來不大,但也不是可以一笑而過的事情。
他猶豫了下,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李冬雷現在要去參加的私人會議,無論怎麽說,也都比明天早上的常委會要重要多了。
幾個女人跟著李冬雷下樓,看著他的那輛A6L離開帝王宮。
黑sè巨龍下,天空中煙花依舊在綻放。
陳畫樓微微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在夜sè中站了一會,輕聲道:“去醫院看看子鼠。”——
首都國際機場。
深夜,人群已經稀疏了許多的人流中。
一個穿著異常單薄的年輕人拉著一個破舊的拉杆箱,一路沉默著走出機場通道。
沒人接機。
年輕人臉sè平靜,那張英俊到妖異的臉龐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
氣場大廳內,他去了趟洗手間,在洗手間的鏡子前掏出一把已經有些年頭的剃須刀,將臉上的胡子刮的乾乾淨淨。
一張妖異而英俊的臉龐,帶著一種逼人的鋒芒,出現在了鏡子中。
年輕人對著鏡子裡的自己笑了笑,小心翼翼的將剃須刀收起來,拉著箱子,走出洗手間。
深夜中,機場大廳內數名女子都是眼前一亮,幾個頗有姿sè的女人猶豫了半晌,卻都沒有勇氣上前,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男人拉著箱子離開機場大廳,怔怔出神。
年輕人攔下了一輛出租車,拿出一張紙條,掃了一眼上面的文字後,笑著跟司機說出了一個位於三環內的地址。
司機大叔約莫是覺得這個年輕人是外地人,一路上滔滔不絕,極為健談。
年輕人耐心也是極好,是個相當合格的聽眾,微笑著傾聽,卻很少插話。
一個小時的路程在一個說一個聽眾度過,倒也不算枯燥。
車輛到達目的地,年輕人笑著付錢,說了聲謝謝。
司機大叔脾氣爽朗,哈哈一笑,興許說一路上說的多了,有些口渴,拿起旁邊的大水杯一通猛灌。
眼角余光中,他似乎看到坐車的年輕乘客從他的那隻箱子中拿出了什麽,然後掏出了一個在機場臨時買的打火機,將那個破舊的拉杆箱點燃。
這是什麽習俗?
司機略微疑惑了下,微微搖頭,發動汽車離開。
後視鏡中,那一小團火光逐漸旺盛。
年輕人始終蹲在火光前面,一動不動。
夜深人靜。
蹲在火光前的年輕人安安靜靜的等著火堆自然熄滅。
他站起身,將外面米sè的外套脫下來,輕輕抖了抖。
外套是雙面。
一面米sè,一面黑sè。
他將黑sè的一面穿上,深深呼吸。
深沉的夜sè中,一雙yīn冷到了極點的眸子光彩驟然綻放!
深夜四點鍾。
一名據說和西南某位主要領導保持著密切關系的女xìng商人被人生生捅死在家中,身中十五刀。
清晨六點鍾。
從西南市一直發展到京城,據說後台極硬的某大型房產集團董事長林擎海剛剛走出自家門口沒有多遠,就被人半路劫持,最終似乎被人提住了脖子,一下下的撞死在了厚重的車門上。
八點鍾。
京城第五學校的小江湖中,高中部老大,據說老子當選了政治局委員後就開始在學校裡作威作福的林統一被一個神秘男人一隻手捏碎了一整條胳膊,從手指到手肘,全部粉碎。
神秘男人離開前,順勢踩碎了他的膝蓋,並且直接放話出來,讓他慢慢死。
中午十二點鍾。
東山省省會天南市,某高檔別墅區內,某個韓姓老人在家中被人殘忍虐殺分屍。
別墅內一家十一口人,包括老人的女兒女婿以及孫女外孫,全部斃命!
特大命案一rì之間傳遍東山省。
凶手似乎極有目的xìng。
下午四點鍾。
一切和韓家有關的親戚,合作夥伴,全部人間蒸發。
晚上九點鍾。
西南市某公墓中,一名林姓老人的墳墓被人直接挖開。
骨灰盒被人砸碎,骨灰灑了一地。
晚十一點。
凶手與王家在西南市的領導人鄢諦秘密會面,接過了一部分資料。
次rì六點鍾之前。
緊緊靠攏著西南市市長林擎天的西南市各個商人,黑道勢力的頭面人物,一夜之間全部被人連根拔起!
禍不及家人?
所有被害者的親屬,包括還未成年的孩子,無一生還!
上百人一夜之間斃命!
八點鍾。
幾名和林擎天關系密切的女xìng同時被人殺死在家中,其中包括了一名副處級的女xìng幹部。
西南市終於反應過來。
市局,武jǐng總隊,西南jǐng備區開始派出jīng銳,全力搜尋殺手。
下午三點。
京城第五學校,才走不到一天的神秘男人再次悄然出現在學校內。
林擎天的小兒子林統一這一次四肢寸斷,變成了一輩子只能躺在床上的廢人。
五點鍾,京城西南實業集團董事長辦公室內。
林擎天的大兒子,西南實業董事長林統禦剛剛回到辦公室,就被人一腳踢爆了下體!
腥風血雨!
本就亂到了極點的京城愈發震蕩!
晚上八點鍾。
年輕男人出現在了帝王宮。
帝王宮內最為名正言順的年輕女主人陳畫樓親自迎接。
他拒絕了陳畫樓邀請他吃飯的事情,掏出了在路上買的饅頭,在走向醫院的道路上,所以啃了一個饅頭。
子鼠的病房內,病床旁。
年輕人紅了眼睛,死死咬著牙齒。
這個被外界稱為王家之後的第二條瘋狗的男人顫抖著伸出手,握住了自己妻子的手掌,放在臉上,努力張了張嘴,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柔聲道:“對不起,我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