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的希爾頓酒店,從檔次上來說甚至高過海山的希爾頓酒店。其實希爾頓酒店只是希爾頓家族名下酒店的統稱而已,如果認真計較起來,還是有分別的。有一般的五星級希爾頓酒店,稍好一點希爾頓逸林酒店,還有超五星級的康拉德酒店華而道夫酒店。 位於東京都新宿區的這家就是希爾頓逸林酒店,而端木賜和危月住的是裡面的國王城堡希爾頓套房,享受的是王室級待遇。房間裡四時瓜果不絕,有不少是從東南亞特地空運來的,房間裡的酒櫃裡擺放的免費酒水足以讓挑剔的名酒收藏家們收藏,這也讓端木賜很不理解希爾頓家族明明不缺酒,可是阿斯蘭這家夥為什麽老是偏偏喜歡喝自己的酒?
莫非是因為只有從別人那裡順來的東西才吃得香?
這麽說來阿斯蘭還真是有些犯賤啊,希爾頓家族的家教很堪憂啊......端木賜從酒櫃裡取出一支香檳,心裡默默地想。
“端木君,不要喝那個,把它放回去。”危月慵懶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這裡是日本啊,為什麽要喝歐洲的酒呢?我上次在海山,端木君不就是請我喝的汾酒嗎?如今既然來的東京,我也想要讓端木君嘗嘗我們日本的酒。”
端木賜聞言毫不猶豫地把香檳原路放了回去,關上酒櫃,然後轉身前往大玻璃窗下,在那裡喝酒可以欣賞到東京的夜景,俯視十數公裡。
大玻璃窗前有一方幾案,危月坐在幾案前,面前擺放了兩瓶酒,酒質清澈透明,像是礦泉水一樣,這便是著名的清酒了。
危月見端木賜來了,先行斟滿酒杯,“這杯酒的來歷可不是尋常的便利店而已啊,它的釀酒師來自於岩手的南部杜氏,不同於白鶴、大關、菊正宗這些流水線生產的清酒品牌,岩手杜氏的釀酒師至今還保留著江戶時代的古風,堅持純手工的技藝,實在是不可多得啊!”
“這麽厲害?”端木賜走過來跪坐下去,“看起來是個釀酒世家啊,我倒要好好地品一品味道了,看看能不能喝出江戶時代的風韻。”
危月聞言淡淡一笑,“古書中常說可以從音樂中觀察出一個國家的興亡,所謂‘治世之音安以樂,其政和;亂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國之音哀以思,其民困’,聽起來很有道理,只是這已經是上古的事了,久遠不可考。”
“不過酒可不一樣,其實從酒也可以看出一個時代的變化啊。二戰的時候日本酒商往常常清酒中兌食用酒精,以增加釀酒量牟取暴利,使清酒所具有的獨特風味黯然失色,老人們常稱之為‘亂世之酒’,”,而讚譽原來純正的日本清酒為“太平之酒”,這實在是很有道理啊!”
危月的家族是反戰的。
端木賜只是一笑,危月所說的“由音律而觀國政”,在他的那個年代裡,是士人們的普遍論調,所謂“鄭聲淫”,所以鄭國的政治就不清明,當然,那也是個禮崩樂壞的時代,音樂早已不是宮廷獨佔的事物了,所以也未必能看出什麽東西來。
他有些走神,手上不自覺地端起酒杯往唇間遞,輕輕含了一口,頓覺清爽。
日本清酒的原料極少,單純到隻用米和水,但卻可以產生出令人難以忘懷的好滋味,所以有人將它形容成“用米做成的不可思議液體”。難怪有些日本人宣稱“清酒是神對日本的恩賜”。
“真是好酒啊!”端木賜放下酒杯,說實在話,這清酒清冽的滋味,比之歐洲的香檳和葡萄酒,更適宜於他的口味。
“你是怎麽弄到的?”端木賜問,“這可不容易。”
“給酒店經理打聲招呼就可以了啊。”危月說道,“托阿斯蘭少爺的福,我們現在可是頂級的貴賓。”
他喝了一口清酒,閉著眼睛回味了一下,微微歎道,“真是漂亮的滋味啊!我上次喝到這麽純正的清酒還是在去年京都的梅之宮神社的‘秋之祭’的典禮上,梅之宮神社是祭祀木花咲耶姬的神社,傳說他用大米釀製甜酒,我在去年參拜過一次之後就逃到了中國,也就沒有機會再喝到了。”
端木賜微笑,“有客無酒,有酒無肴,雨聲綴綴,如此良夜何?”
危月笑道,“如今與端木君對坐飲酒,俯視雨景,不亞於東坡遊赤壁之樂也!”
兩人舉杯而笑。
危月以為端木賜說的只不過是蘇軾在《後赤壁賦》所描寫的場景而已,殊不知兩篇《赤壁賦》中所寫的“客”就是端木賜!當年蘇軾貶謫外郡,端木賜前去看望他,蘇軾和李白一樣,是個有浪漫情懷的人,於是邀他兩次共遊赤壁。
他們之間的對話也隨著這篇千古妙文流傳到了後世。
端木賜在漢末的時候就已經來過赤壁了,親眼目睹過那一場改變了歷史進程的大火,如今故地重遊,卻已物是人非,周公瑾、諸葛孔明、曹孟德這些聲名赫赫的故人都不在了,曾經的戰場也一片寧靜,孤鶴掠舟而西飛,他心境略悲。
然而在端木賜眼中生命短如“朝生暮死”的蜉蝣的蘇軾,卻是豁達得超乎想象而且,他還反倒開解了一番長生不死的端木賜,雖然他無法無法體會長生者的悲涼,但他作為千古文豪所具備的獨特的情懷,也確實對端木賜起到了一些作用。
他微微一歎,“曾日月之幾何,而江山不可複識矣。”
這才過了多久的歲月啊,當年的江山景色就再也認不得了。
危月雖然不知端木賜此歎從何而來,但他卻聽出了寂寥。
他靜靜地給面前的人斟滿了酒,“悟以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端木君何故長歎。”
端木賜靜默半晌,“你說得對。”
氣氛好了許多。
危月問道,“端木君的武道修為實在是深不可測,不知是師從的哪一家?”他隻說武道,而沒有說劍道,因為他知道端木賜不僅僅只會劍道而已。
“哪一家?”端木賜一愣。
這要他怎麽答?
端木賜又靜默了半響,“很多家。”這是實話。
“哦。”危月點點頭,表示接受了這個解釋,因為端木賜所學駁雜,不可能隻師從了一家,先前所問,只不過是順口而已。
“你問這個幹什麽?”端木賜問。
“我最近想去拜訪一位前輩,不知端木君有沒有興趣?”
“哪位前輩?”
“劍道大師,寺島守義。”
“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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