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三室兩廳的套間客廳裡，頭髮有些亂糟糟的男人坐在身懷六甲的女人身邊，開口說:
　　“鳳兒，我想考大學。”
　　豪宅區小商店街米店的老板娘鳳兒，如今比去年富態了些，聽到丈夫的話，手裡的梅子掉到地上，楞了好一會才找到說法:
　　“傻哥哥，大學是咱們這樣的人家能去的上的嗎?一年可要二十幾兩銀子的學費呢，大娃下月也要上小學了，二娃也快生了，書本費、餐費、尿布哪樣不花錢啊?”
　　和外面偶爾化身母老虎的樣子截然不同，在家的時候鳳兒說話心平氣和的，語速也慢。
　　被叫做傻哥哥的男人並不傻，只是有些木訥。
　　他叫羅雨，名字似乎讓人有少許誤會性別，開米店之前卻做過鋼廠的車間師傅，閑時也做過搬運，一身的腱子肉。
　　“那……那些小蘿卜頭好多還不如我們家呢。”他找的理由很差勁。
　　“小蘿卜頭還有獎學金呢，電視裡說翻倍給，你有嗎?你去上大學，還要多請人運米，這一進一出可得多少錢?”鳳兒試圖勸說。
　　“我打聽清楚了，大學一個月七天假呢。米店不用請人，我休息時運米，收成時請兩天假就是。”羅雨還真的考慮過！
　　鳳兒不再說話，盯著他看。
　　他低頭，但臉上並沒有悔改之色。
　　僵持著，一個小孩從裡面房探出腦袋看，鳳兒揮揮手將其打發了。
　　“為什麽想上大學?”她提問。
　　這回他回答的很快:“想知道拖拉機怎麽造的。”
　　“修拖拉機不掙錢。”鳳兒打擊他。
　　他又不說話了。
　　鳳兒摸摸肚子，又摸摸自己的頭，對丈夫這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狀態很無奈:
　　“能考上?”
　　“我……我有看書，我想試試。”
　　鳳兒又沉默了一會兒笑了:“去考吧。”
　　羅雨抬頭瞪大眼，楞了會突然抱著她親了起來。
　　“起開，小心孩子！”
　　……
　　不考不知道，考起來嚇一跳，參與成人高考的竟然有兩百來號人，也就是每二十個成年人裡就有個參加的，裡面連四、五十歲的都有。
　　錄取名額是三十個，錄取率比小蘿卜頭們考大學還低。
　　幸好大學考慮到大家都有工作，沒讓人糾結太久，七月初一考試，初三就放榜。
　　羅雨還真考上了，吊在倒數第二個位置。
　　放榜之後，初五開始登記，並獲取大學的詳細介紹資料，七月十五還未登記的取消資格，名額不增加。
　　大家一看懵了，這跟史書上說的不一樣啊，前面的人沒了應該讓後面的頂上才對啊。
　　結果只有一人未登記，受害者只有三十一名的那位，也鬧不起來。
　　七月二十，大學向所有新生發送了學生證，以及一套參觀邀請函。從早前拿到的大學介紹裡知道，只有持有這兩種東西中的一樣，或者“外聘人員證”，才能進出大學。
　　“鳳兒！我能帶你進去看看了！”羅雨跟妻子邀功。
　　鳳兒挺著又大了一號的肚子從房裡慢慢出來，他趕緊上去扶著，把參觀邀請函交給她。
　　她可不像他那麽粗心，參觀邀請函一到手上，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這……是真金啊！”
　　這東西封皮上有“空中大學”四個字，方形銀底上面是金色粗隸字，多曲面鏡面加工，非常閃眼睛。
　　“胡說！怎麽可能是真金，鍍的。”
　　“鍍的也是真金。”鳳兒辯了一句，想要把方形字牌摳下來，猶豫一下，還是先打開，“傻哥哥，講的啥?”
　　算數能力和記憶力非常驚人的鳳兒，隻認識兩三百個字。
　　羅雨看了眼，臉一紅，伸手在封底按了一下，出現條縫隙，裡面還躺著兩張卡片，將其取出來。
　　“呃，這個才是參觀函，封皮上幾個字留給我們做紀念的。”
　　鳳兒聽了才沒空去管卡片，既然留作紀念，那四個字有可能真的是真金啊！
　　她挺了挺肚子:“幫我扶著。”
　　羅雨老實伸手輕托著她肚子下側。
　　空出雙手來前後看了看，又摸了摸，想到什麽，把封面向內彎，卡在封面夾層中的部分出現。
　　她更興奮了，伸手抓住，小拇指配合另一隻手繼續弄封面，很快把字牌取下來。
　　“哢噠。”字牌輕輕響了下，背後落下個支腳樣的東西，卻是歪的。
　　“咦?”鳳兒看看，把它放到手上，果然能站起來。
　　很奇怪的，字松脫開來跟後面的支腳負責支撐，而之前一部分被藏在夾層裡，看起來是方形底板卻歪著，只有一個點碰到手。
　　這時才發現它不是個牌子，而是畫的個圓柱狀物體，還有一根針和兩個小翅膀。
　　“這是何物?”
　　羅雨也搖頭。
　　搞不懂就不去想了，整塊牌子在手上，感覺到重量明顯比差不多大小的銀子重很多，絕對是金子沒跑了。
　　鳳兒關注起金色的字，突然發現上面有手指印！
　　趕緊拿袖口擦擦，擦完之後印子更大了！
　　鳳兒嘴巴逐漸張開，眼淚水在眼眶裡轉。
　　“哈氣，哈氣。”羅雨在一旁提醒。
　　“哦哦。”哈了兩口氣，再用袖口擦，的確乾淨了很多，但是……:“怎麽辦?壞了?”
　　“呃，就這樣吧，挺乾淨的啊。”
　　鳳兒這會沒空生氣，抽了抽鼻子:“你瞎了嗎！這裡有一道痕跡啊！”
　　鏡面加工的東西是最容易被破壞的，而黃金本身質地也偏軟，普通的紙張布料都很容易留下無法恢復的痕跡，這種痕跡不一是布料造成的，只是肉眼看不見的灰塵被壓著拖了一段。
　　正常移動鏡面加工件的時候，必須帶手套，防止油脂黏上去導致黏上更多灰塵。
　　顯然現場的兩個人都搞不清狀況，羅雨還急忙忙也哈氣，用自己的袖子擦一擦，結果……
　　一條截斷天字的痕跡上左右多出兩條短的痕跡。
　　“啊——！”鳳兒發出尖叫聲，幸虧大娃到外面瘋去了，不然非給嚇出毛病來。
　　“小心孩子，小心孩子！”這回輪到羅雨提醒。
　　“怎！麽！辦！”她現在意識到這亮潔到能照出睫毛的疑似金子的物體，可能比金子貴多了。
　　這是真生氣了，羅雨抖了下，試著說:“要不我們去參觀的時候，問問老師能不能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