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

　鷹崖口中怪嘯聲大作，天地間湧起一股股懾人心魄的鋒芒厲嘯，仿佛能夠撕裂虛空，將天地分割開來一般。

　清晰可見的是，被怪風吹襲了無數載，歷經無數鐵羽風鷹衝擊的山峰岩壁，都被刮出了道道醒目的火星，刺耳爆鳴間，仿若天塌地陷！

　甚至於，還有一道道不過尺許高的漆黑沙卷遊走不定，時而有碎石滾過，被吸入其中，瞬間化作齏粉爆散開來！

　可這一切，對於鷹崖口前的兩人而言，好似沒有半點影響，就這般相隔數丈，隔空而望！

　“你終於來了！”

　古驚龍唇角微動，很低的聲音，卻壓過了所有雜音，清晰無比的傳遍山巔。

　“呵呵！”

　吳明輕輕一笑，一如早年，笑的靦腆，近乎羞赧。

　可剛毅瘦削的俊臉上早已不見稚嫩，取而代之的是令無數強敵膽寒的沉靜！

　“你長大了，不再是那個需要他人護著，才能保命的孱弱少年了！”

　古驚龍目中複雜微閃，周身洶湧澎湃的恐怖氣勢，卻如潮水般退的一乾二淨。

　“堂堂古家驚龍，需要這種手段嗎?”

　吳明依舊面帶笑容，好似在跟許久不見的朋友話家常。

　可事實上，面對的卻是生死仇敵！

　“以你的聰明，應該不至於這樣認為才是！”

　古驚龍目光深邃，越過吳明，看向遠方，神情竟是說不出的蕭瑟，全無此前搏殺十幾名強者的狠厲凶橫，“說起來，當年旭哥乃是我武道的領路人，你幼年之時，又是我傳授築基武學，如今古、吳兩家……”

　幽幽歎息中，似有說不盡的唏噓，在古驚龍娓娓道來中，讓兩人都陷入了追憶。

　吳明眯了眯眼，臉上的笑意更濃，腦海中卻不自由自主的閃過一副溫馨和諧的畫面！

　慈芸苑中，梅花樹下，兩個少年，小看一男一女兩個頑童嬉戲玩耍。

　其中一人不過十四五歲，卻身形頎長，雖略顯瘦削，卻劍眉星目，既有少年人的鋒芒，也有溫潤君子之風，令人心生折服！

　另一人身量略矮，膚色微黑，仿若古銅，雖然面容略顯稚嫩，眸子開闔間，卻有剛毅精芒，仿若隨時欲要暴起的雄獅虎豹，令人不敢逼視。

　兩個氣度截然相反的少年，唯有目光落在兩個頑童身上時，才會柔和幾分，唇角不自覺的上揚，帶起一抹不自知，這個年紀應有的笑意！

　男童與女童唇紅齒白，年齡相仿，純真笑聲充斥風雪中，使得寒冽容日多了一絲暖意！

　“若我沒猜錯，我體內的牽機毒，是你放的吧?”

　吳明雖是問話，語氣卻極為篤定。

　“是！”

　古驚龍微微頷首。

　“素姨娘所中牽機毒，又是誰動的手腳?”

　吳明這一次，卻是問的清楚明白。

　“趙書航！”

　古驚龍沒有遮掩道。

　若讓人聽得兩人所言，必會震撼的無以複加！

　無法想象，高傲如一心武道的古驚龍，竟然會對當年不過六七歲的吳明種下世間最為歹毒的奇毒之一――牽機毒！

　更無法想象的是，以正人君子聞名神州，更在中唐獲封無雙國士的趙書航，竟然會對一婦人下毒！

　若仔細推斷，並知悉其中隱秘者，不難發現，當年趙書航給裴素素下毒之時，不僅懷有身孕，而且趙書航年不過十歲稚齡！

　也正因如此，才沒人會懷疑，也無法想到，一個封禁修為的半聖，一個處於層層保護之下的吳王世子，會被人下毒！

　以至於，全部注意力都在始作俑者的金鱗妖皇身上，而放過了眼前的線索！

　“看來，我爺爺當年確實找到了真龍遺藏所在，為了不讓吳家重續聖道，並阻止外叔公封聖，你們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吳明笑道。

　“大勢所趨！”

　古驚龍沒有後悔，甚至神色都沒有絲毫變化。

　“是啊，大勢所趨！”

　吳明頗有感觸，甚至是認同般微微頷首。

　可也正是這番神態，卻讓古驚龍古井無波的眸子，微不可查的收縮了下。

　太平靜了！

　好像身受奇毒之苦，自幼從天才少年，泯然成普通人，甚至半廢至死，八歲便去了北金荒蠻之所，苦熬五年的另有其人一樣！

　而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即便古驚龍再聰明，也想不到，此吳明非彼吳明，隻是現在的吳明，已然在這七年之中，將諸多零碎線索，鉤織出了一副羅列真相的大網。

　雖然還有不少缺漏，可於他而言，已然算不得什麽了！

　真相，隻是給前身執念一個交代，更是給予死去之人一個安慰！

　“趙宋皇室需要維穩，豪門世家、宗門大閥不想頭懸利劍，所以吳家必須滅，陸九淵也不能封聖，當年的趙書航，後來的我，還是之後的你，都是這場權力博弈的犧牲品！”

　古驚龍沉默少頃，話語中透著一絲無奈，隻是稍縱即逝。

　想來也是，無論是他，亦或者趙書航，縱然驚才絕豔，當年也不過是幼年，如何能與大勢對抗呢?

　胳膊扭不過大腿！

　為了大宋億萬子民，江山穩固，溫潤如玉，謙謙君子，心系萬民，志向高遠的趙書航，對一個懷孕婦人下毒了！

　結果便是，斷了吳家和當世第一劍仙，甚至是第一強者的緣法！

　無法借力之下，才導致了後來一系列驚變，包括吳家上兩代為了延續家族，恢復祖上榮光，前赴後繼的隕落於尋找真龍遺藏的道路上。

　而在堪堪有所眉目之時，為了自家大業，古驚龍當年對子侄輩的吳明下毒了！

　吳家的希望沒了，上兩代接連戰死或離奇隕落在外，陸九淵聖道受損，再也無以為繼！

　“看來，你信心十足！”

　吳明微微一笑，潔白的牙齒，透著難以言說的寒芒。

　說了這麽多隱秘，隻有兩個可能，古驚龍有把握將吳明留在這兒，秘密仍然是秘密。

　反之，繼續保守秘密，還有什麽意義呢?

　“你的武道，是我引領入門的！”

　古驚龍微眯了下眼，緩緩踏前一步，周身氣勢瘋狂暴漲，竟是引得洞口怪風改換方向，於其背後蒼穹之上，掩映出一片扭曲不定的磅礴陰影！

　“可惜，我不是你印象中的我啊！”

　吳明頷首輕笑，不退反進，一步步向前而行，沒有施展任何武技，就如尋常般一步一個腳印。

　沒有閑庭信步般的風輕雲淡，亦沒有深思熟慮後的慎重，唯有再平常不過的腳步！

　“化繁為簡！”

　可正是如此，古驚龍的面容卻是一黑再黑，凝重之色越發明顯，驀地輕吸口氣，仿若將身後所有的陰影吞入腹中，同樣踏步上前，一拳直直向吳明搗出，“也唯有如此，才夠資格磨礪我之極惡萬象，助我真正踏足聖道！”

　“呵！”

　吳明嘴角微翹，右手探出，似掌似爪，正是八卦掌絕學之一的青龍探爪。

　但與此前對敵時，不同的是，此時這一招輕描淡寫，好似尋常武者鬥武，沒有恢弘無匹的氣勢，更沒有引動天象的磅礴！

　僅僅是，拳掌相交，嘭的一聲悶響，兩人一觸即分。

　可遙遙看去，兩人前進的方向，好似有無數殘影，須臾匯聚成真身，交錯而過。

　虛空中，卻有低沉至不可聞，唯有神識強橫之輩才能察覺到的沉悶驚雷，滾滾波濤般席卷而出！

　噗！

　最明顯的莫過於，洞口噴吐的怪風，瞬間潰散，席卷向周遭崖壁，這些歷經無數年吹襲，堪比精金的岩石，竟是被生生刮去了一層，化作粉塵，被風卷走！

　更讓人震撼的是，兩人好似在一瞬間交換了位置之後，自拳掌交擊所在，沿著手臂往上，直至肩頭，迸濺出大股血霧！

　“呵！”

　兩人渾然沒有在意，一觸即分之後，閃電般再次交錯而過。

　這一刻，兩人的肉身好似不存在一般，只剩下幻影在交手，甚至於交擊的所在，都好似重疊融合，詭異的令人毛骨悚然！

　可也正是因此，短短片刻之後，交手不知多少次的兩人腳下，竟是出現了一片方圓數十丈的凹陷。

　若仔細觀察，不難發現，凹坑內密布拳掌指印，腿腳踩踏的痕跡，無一不是兩人武道精髓外顯所留的招式軌跡！

　時而古驚龍被吳明一掌拍中胸口，留下五個血窟窿，正是青龍探爪之威，時而吳明右肋被砸的嘎吱作響，好似被凶物狠狠咬了一口，正是古驚龍百獸王拳之能！

　青龍探爪！

　熊羆背冠！

　鳳凰展翅！

　麒麟踏地！

　白猿獻果！

　五招八卦掌絕學， 被吳明施展到了極致，其間還有腿法大脊如龍，兼有五行絕學的五藏熔爐、托碑等等自身所學！

　用最簡單的方式，完整展現出來，！

　而古驚龍也不遑多讓，身化猛獸，萬千凶物集於一身，凶相縱橫，一招一式，都仿若凶獸撲殺獵物！

　尤其可怖的是，在其施展之時，看似沒有動用任何力量，可在擊中吳明之後，作用其身上的傷勢，卻好似受到了凶獸本身攻擊一般。

　無論是傷痕，亦或者創傷症狀，都與被凶獸本身擊中如出一轍！

　這就是古驚龍所修，百獸王拳的恐怖之處，而最驚人的莫過於，當所有凶相集於極惡一身之際，便其凝煉武道靈台，奠定聖道基石之時！

　屆時，以大宗師之身，搏殺半聖，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