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眾聖歸天！”

　吳明一跪，天地驚雷。

　轟哢。

　風雲變色間，直接讓玄聖老祖呆愣當場，震的失神無措。

　吳明怎麽敢?

　怎麽能?

　怎麽會?

　這是大逆不道，欺師滅祖！

　“大膽！”

　“放肆！”

　“孽障尓敢?”

　四尊聖境大能驚楞刹那，旋即飛撲而起，恨不得將吳明生吞活剝，打滅當場，卻被一股突如其來的恐怖偉力生生掃飛，連聖殿大門都沒能進去。

　轟轟轟！

　聖殿深處，虛無之中，一道道虛影好似勃然而怒，釋放出滔天威能，使得無數年來，加固了不知多少聖道禁製的大殿，嗡隆隆作響，似乎隨時都會崩潰。

　在四人看來，聖賢英烈的反應，也在情理之中。

　畢竟，七十二聖賢於人族而言，不啻於中流砥柱，定海神針。

　吳明這般作態，是在挖人族的墳墓啊！

　什麽仇，什麽怨，非要如此?

　玄聖老祖不明白，四人更是想不通，明明之前還備受聖賢英烈認可，何以轉眼便提出這等大逆不道的要求?

　哪怕是人族視作死敵的魔族，也不會乾這種事，會給予起碼的尊重！

　雖然因眾聖賢英烈沒來由認可了吳明，而讓四尊聖境大能有所改觀，卻不代表，他們會接受吳明。

　更不可能，接受這等無禮要求，這是在掘人族的根啊！

　大殿中洶湧而起的偉力波動，無疑正是眾聖賢英烈的回答，或許下一刻，吳明就將承受無邊怒火，頃刻間覆滅於無形。

　玄聖老祖感受的最為真切，哪怕自信在聖境至強者面前，也能穩如泰山，此時面對聖賢英烈的怒火，好似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隨時都有傾覆之危。

　他也不明白，吳明為何會提出這等無理要求，可看著那道跪伏余地的瘦削身影，隱約似乎明白了什麽，卻又抓不住重點。

　這種感覺，讓他極為不舒服，好似有種完全超出了掌控的不安感，充斥心頭，直欲令他抓狂。

　“請眾聖歸天！”

　可吳明仿若未覺，再次重重頓首，擲地有聲。

　任誰都能從中感受到，那股一往無前的決絕，還有不容置喙之意。

　似乎，若聖賢英烈們不同意，吳明就會做什麽一般。

　“他怎麽敢?”

　四尊聖境大能驚怒交加，想要傳訊給予眾聖，請眾聖前來，可在滾滾而出的恐怖威壓之下，只能勉強保持穩定自身，其余卻是根本什麽都做不了。

　玄聖老祖更是被逼到了牆角，勉強穩定心神，不至於被那無處不在的人族教化偉力，生生度化。

　這不是簡單的聖道偉力，而是獨屬於人族的教化之力。

　放眼諸天萬界，無論修為實力強弱，無論屬於哪一族，都無不在這一教化之力覆蓋之下。

　若是在無法守住本心，臣服於教化之力下，便會全身心的成為人族一員，哪怕身是異族，心卻是人族。

　這就是教化之力的可怕之處！

　甚至於，即便是同為人族的強者，在這等教化偉力之下，也會被同化，身心意志，完全臣服在這股力量中，以其中的規則為行事準則，形如傀儡。

　也虧得是人族眾聖沒有以這種方法，來統合內部，否則的話，以人族的力量，恐怕早已統一神州。

　只是，這有悖於教化偉力的核心宗旨，固然能夠得到一時的強大，卻也可能使得人族教化偉力直接崩塌，有如曇花一現。

　在如此限制下，便只能全憑自願，全身心的無私奉獻。

　先賢英烈隕落於無數年前，其意志能延續至今，並且爆發出此等偉力，便是基於此。

　玄聖老祖有時甚至想，莫非就是因這教化之力的可怕，才被混沌魔神所忌，亦或者出於其它考慮，眾聖才沒有讓人族走出神州。

　以故步自封，閉關鎖國般的政策，哪怕如此會讓人族處於劣勢，依舊不願意暴露在諸天萬界之前?

　或許真有這方面的原因，否則的話，若被諸天萬界知曉，世間存在這等無上偉力，恐怕會引起恐慌，進而群起而攻之。

　人族的力量雖強，甚至能在神州稱雄，放眼諸天萬界，也是頂尖強族，卻也架不住圍攻，頃刻便有覆滅之危。

　雖有種種限制，但玄聖老祖卻猜測，人族受天地所鍾，哪怕起初被混沌魔神擺布，最終卻擺脫了枷鎖，並且將混沌魔神趕出了神州，其根本原因就是教化之力的功勞。

　至於更深層的原因，這位活了無數年的老怪物，幾乎可以斷定，必然還有，只是以他的閱歷見識，現在還想不到而已。

　“或許，他知道！”

　玄聖老祖看著那道面對聖賢英烈怒火，雖然跪伏余地，脊背卻有如山脊般挺拔的瘦削背影，心中沒來由如此想道。

　自十幾年前，看著吳明自北金歸來，一步步崛起於微末，看似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卻不知何時，早已超脫了他的想象，直至變得深不可測，乃至——高山仰止。

　若讓人知道，堂堂玄聖老祖，對一個年不過三十來歲的人族青年，生出高山仰止之感，會驚掉多少人的下巴。

　但事實就是如此，不知何時起，或許是破境封聖的那一刻，或許是被囚於汴梁天牢三年，脫困而出時，或許更早。

　而無論早晚，吳明所走的路，已是讓玄聖老祖難忘項背，甚至連跟上腳步都難了！

　“請眾聖歸天！”

　就在玄聖老祖腦海中一瞬間，轉了不知多少念頭時，吳明已是第三次叩首。

　出奇的，這位老怪物發現了一個奇異的現象。

　此前，吳明上香禮敬，三拜之際，聖賢英烈至多僅受一禮，其余盡皆躲開，似乎不願受，亦或受不起。

　可現在，吳明跪地叩首，卻是叩拜大禮。

　自古以來，人族便創下了讓妖蠻明面上嗤之以鼻，暗地裡豔羨不已的各種禮節。

　縱然妖蠻兩族，如何對人族表露不屑，可茹毛飲血，被天席地，種種悖逆天輪的行為，依舊讓妖蠻兩族難以掩飾發自骨子裡的自卑。

　但看妖蠻兩族如今，種種向人族文明靠攏的跡象，便可知一二。

　禮敬天地，供養父母，此乃天地至理。

　行叩拜大禮，唯有天地師親君，才受得起這等大禮。

　可現在，聖賢英烈連吳明敬獻拜禮，都不願承受，此時卻是除了那滾滾而出的驚天偉力波動外，竟是紋絲不動，好似坦然受之。

　“這是……”

　玄聖老祖瞳孔一縮，腦海中有如驚雷劃過，好似想到了什麽不可能，異常驚悚的可能一般。

　“請眾聖歸天！”

　而就在此時，吳明已是第四次叩首，聲音依舊鏗鏘有力，不卑不亢，好似不像是在請求，而是要求。

　但出離了憤怒的四尊聖境大能，明顯不在狀態，卻是沒有發現異常，本能的認為，吳明這是在挑釁聖賢英烈，癡心妄想。

　這也在情理之中。

　畢竟，在他們看來，吳明於人族而言，寸功未立，竟然大言不慚的想要人族柱石般的聖賢英烈歸天，何德何能敢如此?

　若非聖賢英烈在前，任何宵小都無所遁形，他們都要以為，這是畫骨魔族扮成的吳明，前來誆騙聖賢英烈。

　這些年來，畫骨魔族並非沒有做到過，甚至成功闖入眾聖殿，卻是是先賢祠堂前暴露行藏，被聖道偉力生生鎮滅。

　“請眾聖歸天！”

　可無論他們怎麽看，怎麽想，吳明依舊不疾不徐，緩緩複述著同一句話，並叩首一拜。

　“不知所謂！”

　“哼，竟然想要蒙騙先賢英烈！”

　“任你有何鬼蜮伎倆，在先賢英烈面前，也將無所遁形！”

　可看著遲遲沒有被聖道偉力鎮殺，眾先賢英烈似乎出了爆發出恐怖威能外，再無其它異常之後，四尊聖境大能隱隱不安起來。

　心神漸漸失守之下，四人也只能耍耍嘴皮子，卻不敢出聲，好似生怕驚擾到先賢英烈，從而引來無法承受的無邊怒火。

　雖然四人沒有說一句話，可在聖道偉力衝刷下，心神不穩，難免在心緒波動中，將自身氣機外泄。

　玄聖老祖隱有所覺，斜睨了他們一眼，目中深處，隱有嘲弄之色一閃而逝。

　“沒有拒絕！”

　從聖賢英烈的反應來看，玄聖老祖發現了一個驚人的可能。

　換言之，聖賢英烈要麽在考慮吳明的話，要麽……就是早有決定！

　“請眾聖歸天！”

　“請眾聖歸天！”

　“請……”

　吳明已是八次叩首，即將完成三拜九叩大禮。

　“人定勝天！”

　看著吳明不屈不撓，似乎能永恆不滅的瘦削跪姿，玄聖老祖隱有失神，彷如福至心靈般，輕生呢喃，“人定勝天！”

　這一刻，這位活了無數年的古老存在，似乎明白了，那看似簡單的一問一答。

　何以為人?

　人定勝天！

　這說的不是人， 而是做人的精神，不屈不撓，勇往直前的精神！

　“請眾聖歸天！”

　也就在此時，吳明九叩首，大禮成。

　“善！”

　“惟願人族永昌！”

　先賢英烈齊聲應諾，聲震諸天，七十二道流光衝天而起，化作無量量光華，映照諸天萬界。

　“人族永昌！”

　吳明渾身一震，腦後天輪自升，閃出一道接天連地的龐大身影，赫然是覆海釣叟，竟是發出了一聲粗豪嘶啞，聽著含糊不清，卻是異常清晰傳遍天地的長嘯。

　緊接著，另一道手挽混天綾的弄潮頑童身影，向著先賢英烈所在拜首高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