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須明言，陳某心知肚明，身不由已嘛！不過，這新統帥在我看來，心胸、眼界、手段遠均不如李統帥，讓他統兵?這實在讓人難以服氣啊！”

“呃，這……”

“實話實說而已，何況新統帥並未在此，無妨無妨。”

……

李成棟被陳近南一席話，直說到了心坎上，暗中大聲叫好，表面卻連忙低頭飲茶，以掩尷尬。

暗中偷窺的清軍統帥，隻恨得咬牙切齒。

陳近南哪管那些?繼續他的侃侃而談。

“與李統帥交手數月，一向極少服人的陳某，輸得心服口服，此言絕對發自肺腑！”

“如果不是我援兵及時到來，恐怕不出一月，我義軍就得灰飛煙滅。”

……

陳近南一面遊目四顧，一面續接未盡之言。

“爾之戰略戰術，無不緊扼我之喉嚨，讓人呼吸不暢，真是難受得緊。”

“哈哈，‘一山還比一山高’，所幸我軍統帥同樣英雄了得，以區區數千之軍，竟然連戰連捷。”

“敢問李統帥，是否也有一種被扼住喉嚨之感?”

“呃，實不相瞞，確有此感！”李成棟倒也坦率。

“你現在的心情，我能理解。”陳近南微微一笑，“不過，你這援軍多則多矣，但戰力卻不足啊！”

“哦?此話怎講?”李成棟不由來了興致。

“兩個事實！”陳近南斬釘截鐵。

“洗耳恭聽！”李成棟兩眼發光。

就連孟起、段今朝等人，也被陳近南勾起了興趣，更遑論他人了。

人人都是認真傾聽，反正談判難以為繼，不如聊些大家都感興趣的話題。

……

“其一，兩萬精銳騎兵，被我數千人馬悄無聲息的一口吞沒。”

“其二，以五萬之眾，正面對我五千之軍，竟然無功而返，而且還折損一員大將。那位受傷的高手，恐怕一月之內，無法與人動手吧?”

“基於此，我才有‘戰力不足’之語。”

“各位，通過這兩大戰事，難道你們沒有從中發現點什麽嗎?”

此言一出，頓時眾說紛紜。

“確實有幾分道理。”

“沒有發現什麽啊?你發現了嗎?”

“哪有啊！究竟是什麽呢?”

……

此時日已西斜。

“如果不深入細思，一時之間恐怕難以想到，陳某就直言了吧?”

見眾人無從發現，陳近南打算直接言明。

畢竟，身處險境，他們不宜停留過久。

“陳先生請講！”

“快講，還等什麽呢?”

“就是！快直說了吧，這如何猜測得中?”

……

就連隱藏竊聽的清軍統帥，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見火候已到，陳近南這才慢條斯理的開口道來。

“兩大戰事其實是許多關聯的，這點想必各位也知道。”

“交手的雙方都是援軍，這是關聯之一。”

李成棟等人聞之，此言屬實，不由微微點頭。

“兩大戰事都是以少勝多、以弱勝強，這是關聯之二。”

這個當然毫無疑問，眾人又是點頭認可。

“最緊要的關聯，其實你們也是心知肚明，只是不便說出口而已。”

……

此言一出，李成棟等人面面相覷，無奈搖頭。

心知肚明?

不便開口?

這家夥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麽藥?神神秘秘的。

這次陳近南並未讓他們等多久，而是直接揚聲而出:“在下今日談興正濃，索性替你們說了吧。這個最緊要的關聯，就是他們有一位無能的新統帥！”

此言一出，眾皆嘩然。

清軍統帥更是氣得七竅生煙，喝令設伏人馬即刻動手，不將這個陳近南碎屍萬段，實難解心頭之恨！

……

硝煙頓起，談判場瞬間變成戰場。

李成棟搖搖頭，一聲長歎:“到底還是走到這一步了。”

既未阻止，也未躲避，更未出手。

李成棟有所不知。

談判場變戰場，實乃陳近南與清軍統帥兩人，隔空聯手導演所致。

清軍統帥全無談判之意，卻有傷人之心，是以早就期待如此場景。

陳近南自談判陷入僵局，知曉李成棟全然不能做主之後，即施展了離間之計。

企圖使清軍將帥不和、自亂陣腳。

同時，當眾捧高李成棟，貶低新統帥。

一捧一貶，順便為李成棟日後上位，打下一定基礎。

他的一席話，雖然不能達到目的，但心中的那根刺，總是埋下了。

未曾想，清軍統帥竟然如此不要臉面，竟迫不及待的在談判桌上大打出手！

……

如此也好，抗清義軍的“斬首行動”至少師出有名。

當然，這不過是多此一舉。

因為兩軍對壘，只求殺敵，誰管你采取何種手段?誰管你有理無理?

拳頭硬， 就有理，無理也有理。

力氣弱，就無理，有理也無理。

即便是自欺欺人之舉，陳近南也要自求心安。

或許，這就是武林正派人士，長年累月所養成的習性。

……

面對率先衝出的數百刀斧手，陳近南一方五人，只有兩人出手。其余三人，只是冷眼旁觀。

出手的兩人，正是孟起、段今朝。

一招“風”。

一招“開門見山”。

出招均極為凌厲，並未留手。

招出，必倒飛一片，必慘叫連連。

不過短短數十息，數百氣勢洶洶、三大五粗的刀斧手，再無可站立者。

兩人對普通兵卒出手如此之狠，是因為華楓早有交待，有機會就充分展示實力，讓其心生畏懼。

普通兵卒也是軍人，也是手上沾滿大明王朝子民鮮血的軍人。

而作為軍人，就得有隨時可能犧牲的覺悟。

……

整個戰鬥期間，李成棟只是面色平靜的瞧著，無喜無悲。其實，他的心已死，就在新統帥到達的那一天！

要知道，習慣了位高權重的生活，一旦讓你回歸平凡的日子，心裡委實很空落。

尤其是在你還幻想著坐上更高位置之際，卻突然被當頭一棒打成廢人，連之前的職位都不保！

其中的失落，不問可知。

李成棟此番促成談判的努力，實不負他穿著的軍裝。

未曾想，新統帥一意孤行如斯，絕情如斯。根本不在乎他們幾位談判者的生死，竟然選擇當場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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