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帝都的巫師塔內。

　　國王的女巫斯洛卡伊大師正對著自己最後一個徒弟授課。這斯洛卡伊已經四五十的年紀，看起來卻未見衰老。因為是在教學，也穿著一身標志性的女巫長袍。

　　這是她們的最後一堂課，並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內容，只是解答一些徒弟的疑問。不過有什麽弄不懂的事情，平時就問過了。兩人一時無言。過了一會，維羅妮卡猶豫的問道:“師傅，如果我違背了誓言，會有什麽下場?”

　　斯洛卡伊想了想，說道:“你學了這麽久，應該也看出我們的能力，是來源於惡魔吧。”

　　“我也猜出有一些關系，不過這還是第一次聽師傅您說出來。”

　　“我們的誓言，其實就是一種和惡魔的契約。只不過因為投降了人類，所以不得不這麽‘包裝’那麽一下。你的命運已經掌握在他們的手中，這種事情就沒必要想了。”

　　“可是，我的誓言似乎不太對，明明我就在這帝都中，為何找不到帝王呢?”維羅妮卡不解的問道，這個問題已經困讓她很久了。

　　當初立誓時，她還只是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師傅告訴她，這誓言包含的人越少越好，但是如果完全不存在就很麻煩了。她也是一知半解，想著這帝都裡，少但是肯定不會沒有的就是皇帝了。最重要的是她小時是個孤兒，唯一的樂趣便是在街頭巷尾聽吟遊詩人說的故事。聽多了那些傳奇與演義，她也想找個有出息的皇帝為他效力，這才許下了這個不像是小姑娘會許下的誓言。

　　“惡魔就是這個德性，和他玩小聰明是不行的。你要找能成就霸業的帝王，卻不知想能讓惡魔看得上的霸業，幾百年能不能出一次呢。”

　　“那……如果我當初發誓找個帝王就行呢?”

　　“文字遊戲是玩不過他們的。如果真這麽說，他們大概會給你找個哥布林王當主人吧，在他們眼裡，魔族和人類是沒有什麽分別的。我聽說有人專門針對國王立下誓言，甚至指名道姓的發誓，反而跟了些奇奇怪怪的主人。”

　　“不知您認了國王為主人，當初是許了什麽誓言?”

　　“……”斯洛卡伊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我那時比較蠢，許的誓言是給天下糖最多的人效力。當時就是喜歡吃糖而已，哪知道國王的糖最多。”

　　維羅妮卡笑道:“這不是很好嗎?多少人想為國王效力還不行呢，看起來您得到了惡魔的眷顧呢。”

　　“眷顧個屁啊！那些想跟國王的，求而不得;我只不過喜歡吃糖……”斯洛卡伊氣的將手中的粉筆捏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罵道:“他們讓我跟了世界上糖最多的人，然後讓老娘得了糖尿病！這病驅散都驅散不掉，多牛逼的祭司也治不好！坑死老娘啦！”

　　維羅妮卡不禁笑道:“老師您口中的惡魔，似乎和我印象中的有些不同。”

　　“他們借出自己的力量，與你簽訂契約，不過都是為了自己找樂子而已。其實就是幫傻缺啦！”

　　維羅妮卡小心的問道:“這……既然我們的力量來源於惡魔，這樣說他們好嗎?”

　　斯洛卡伊不屑的說道:“這種小事，他們不會在意的。他們輸給了諸神，害得我們這些抱惡魔大腿的人也輸得一敗塗地，我們背後不鄙視他們一下，只怕他們自己都不信呢。”

　　維羅妮卡忽然想到一事，問道:“既然我們有佔卜與預言的能力，當初為什麽會加入了錯誤的陣營呢?”

　　斯洛卡伊拉起維羅妮卡的小手，

來到自己的私人圖書館。她從一個帶鎖的小櫃子中拿出一個厚重的手抄本，翻到其中的一頁，遞給了維羅妮卡。　　“你雖然呆呆的，卻是我最有智慧的一個學生了。你的那些師姐們，聽到惡魔的事情都怕的要死，連想也不敢往那方面想。難得你今天問起，我就多告訴你一些。“

　　她指著其中一段文字說道:“這是初代女巫達維娜留下的日記，我從我師傅的藏書中轉抄來的，你看看。”

　　維羅妮卡接過本子，輕輕念道:“惡魔們敗了，敗得很徹底，簡直就像是故意的一樣。我的處境也很糟，不過心情卻是大好。這一次，終於是他們錯了……”

　　“這一段寫下的時候，達維娜認為自己做出的預言錯了，你再看這裡。”斯洛卡伊幫她又翻了幾頁，指著另一段文字。

　　“一切都沒有變化，我依然有著這被詛咒的能力。現在我才懂得，他們並沒有錯，只是和我又開了一個玩笑……和往常一樣……只不過，這次的玩笑有點大。惡魔最終將戰勝諸神，我的預言並沒有錯。只不過他們故意隱瞞了戰勝的時間與過程，而我恐怕是看不到結局了。這些人真是拿生命在作死，我竟然也有些覺得他們有趣了……”

　　“這是達維娜唯一一次將他們稱作是人，之後就再也沒有記載了。沒有人知道她的下落，估計是被秘密燒死了吧。”

　　維羅妮卡詫異道:“照她的意思，惡魔之前被諸神打敗，戰爭並沒有結束。總有一天，惡魔會戰勝諸神?”

　　“諸神的黃昏嘛，總有那麽一天的。可跟我們有什麽關系呢?已經過去上千年了，魔族被打的縮在城堡裡不出來，連他們都不信惡魔了。等惡魔反敗為勝，只怕這個世界都毀滅了。”

　　“那這事情，諸神……或者其他的人知道嗎?”

　　“知道呀，所以人類才追殺了女巫那麽久。他們覬覦我們的力量很久了，卻總是膽子太小，隔了這麽久了，才終於敢正視我們的存在。和女巫和解，不過是想名正言順的利用我們的能力而已。 ”

　　“聽達維娜的語氣，惡魔為了和她開這個玩笑，故意輸給了諸神?”維羅妮卡覺得這有些不可思議。

　　“所以說他們是傻缺嘛，我們過好自己的日子，不用管他們就行了。”斯洛卡伊將書收好，又鎖回了書櫃，接著說道:“你也不用擔心，找不到主人的女巫多的是。為自己佔卜足以自保，為他人佔卜可以索要代價，足以養活自己。比起這世上的大多數人，都要快活的多。”

　　維羅妮卡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所以，怎麽樣?你想通了嗎?”

　　“想通啦。”維羅妮卡露出了微笑，似乎不再為找不到主人而煩惱。

　　“嗯，帝都的這一屆王子們不行，照我看，跟著他們反而憋屈。你的誓言加上了那限制，對一個小姑娘來說，簡直是神來一筆。”

　　“當時我也沒想那麽多啦，純粹是喜歡聽吟遊詩人說故事，受到了影響。要是跟了沒出息的帝王，通常不會過得很好呢。”

　　“惡魔讓我們這麽早立誓，就是不想讓我們想太多。其實我還有些羨慕你呐，沒有主人，反而少了一番束縛。”

　　“不，師傅。我還是會去尋找真正的主人的。”維羅妮卡堅定的說道:“你不是說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嗎?我就是喜歡吟遊詩人口中故事一般的生活。惡魔能幫我篩選掉那些碌碌無為的帝王，正合我意。哪怕是一隻哥布林王，只要能有一番霸業，不也很有趣嗎?”

　　斯洛卡伊一愣，哈哈笑道:“你這丫頭還真是有趣，小心被惡魔盯上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