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長安,雄據中原之門戶,是塞上繁華之都,往來客商絡繹不絕,也有遊俠書生行於市井,作為多朝都城,也是天生麗質,有一種王者之氣,霸者雄風。
塞上秋早,空氣中漸漸多了煙塵,長安西門,一騎快馬飛馳,正往城中飛奔而去,騎馬的是一少年,身形顯瘦,卻格外精神,看他焦急的樣子像是有什麽大事。
少年進了城,翻身下馬,城中巡邏的衛士也注意到了他,怒目而視,少年有些臉紅,他知道這長安城中是禁止騎馬飛馳的。
他默默牽著馬走向街市,沒有理會那些衛士。
熱鬧的長安街市,遠遠飄來的酒香,五光十色的小吃,少年也忍不住多看兩眼,可是,摸了摸懷中的玉佩,便沒了心情。
他呆呆走著,恍然有些失神,好像行屍走肉般。
咕嚕咕嚕~
他摸了摸肚子,又摸了摸包裹,搖搖頭,繼續走著。
“哎,剛出籠的包子,來兩個?小客官?”賣包子的喊著他。
他扭頭看了看
“我沒錢。”
“給孩子拿兩個,記我頭上,老九。”
一個中年男人,掌櫃模樣,對賣包子的說道。
“得嘞,劉掌櫃,您還是改不了這菩薩心腸。”賣包子的麻溜兒的包了兩個,遞給少年。
少年看了看,應該是後面那家藥鋪的掌櫃。
“多謝您。”
掌櫃擺擺手,笑了笑,看著少年緩緩離去。
“當當當……長安府告示,速來觀看。”一陣破鑼聲傳來。
“怎麽回事?”掌櫃的問
“回掌櫃,好像是長安府又出了什麽告示,總之和怎們無關。”一小二答話。
掌櫃探頭望去,正是西門。正好,途經的路人紛紛嚷嚷,都嘀咕著。
“唉,劉地瓜,什麽告示啊?”掌櫃的喊著一旁賣地瓜的劉老頭。
“也……也沒……沒事,就是好像……安定鬧瘟疫了。”劉地瓜結結巴巴的說著。
“瘟疫?”掌櫃腦袋嗡的一聲。
他趕緊朝著西門跑去,想看看具體情況。
人潮湧動,衛兵肅立。
“瘟疫……”劉掌櫃皺著眉頭,他當然知道,有多可怕。但是,他現在有些疑惑,出了瘟疫,按理來說官府應該會大量用藥,可是這幾天他藥鋪裡可是安靜的很呐。
“你去其他幾家藥鋪看看,這幾日有沒有進貨。”劉掌櫃吩咐小二。
“這就去。”小二撒腿就跑。
劉掌櫃轉身回藥鋪去了。
沒一會兒功夫,小二氣喘籲籲的跑進藥鋪。
“沒,沒什麽,動靜。”小二扶著牆說道。
劉掌櫃聞言,立馬轉身進了後院。
幾隻鴿子飛出了院子。
“喲,這劉掌櫃今日這鴿子放的有些早哇,還沒到點呢”賣包子的聽到聲音,看著飛遠的鴿子給一旁的劉老頭說道。
“指不定今兒清閑呢。”劉老頭兒擺弄著手中的地瓜漫不經心的附和道。
……
長安府
園中立著一紫袍金冠玉帶中年男人,正站在池邊,望著水中的遊魚發呆。
“安定瘟疫之源還未找到,該如何處置,大人請速速定奪。”一青年緩緩走近,幽然道來。
“你說我該如何定奪?”那中年男人沒有回頭,發問道。
“你不是已經定奪了嗎還問我作甚?呵……”青年人一襲白衣,洋溢著書生之氣。
中年男人猛然回頭,死死盯著青年人。
“你……”男人咬牙切齒的說著。
“無毒不丈夫!你自己說的。”常丹一句話頂的中年男人差點咬了舌頭。
“你……逆子!逆子啊!”中年男人正要出手教訓這個不成器的兒子,卻斷然聽得一聲細語。
“你當真要打嘛?”一個女人向池邊走來,宛若出水芙蓉,自帶一股清香。連說話都那麽甜。
“蓮兒,你看看他都成什麽樣子了?嗯?”男人暴怒。
“那也是你兒子”青蓮幽怨的眼神讓男人漸漸平靜下來,一旁的常丹則旁若無事的喂著池中的魚兒,毫不在意。
“罷了,從今以後,你們,都不準踏出長安府一步,省的出去給我常龍丟人。哼!”
常龍說罷,甩手朝園外走去。
“丹兒,莫怪你爹。”青蓮眼波似水,直射常丹心頭。這讓常丹莫名的尷尬,不知所措。
“……哦,我沒和他較真。”常丹移開視線,望向池中。
青蓮搖搖頭,兀自離開了。
常丹心中有些失落悵惘,想當年,自己的親爹為了拚得這一城之地,費盡心血,甚至不惜性命,可是,雖然有了今日的榮華富貴,卻也斷送了自己未曾謀面的母親。而如今眼前的青蓮,這麽多年,他也不知道拿她作何人,隻是,當做府上的客人。
……
“公子,老爺叫你過去一趟。”
“知道了。”
安定縣城
一人一騎絕塵。
“籲……”少年勒住韁繩,翻身下了馬。眼前,就是安定縣城,不,現在,已經,不安定了!
城中陣陣惡臭傳出,全然沒有一點聲響,靜的可怕,仿佛午夜的曠野,神秘而又凶險。殘破的城牆記錄了這裡發生的一切,然而,卻無法控訴無法言語。
幾隻大漠來的禿鷲盤旋哀嚎,少年有些癡呆。
漸漸有了些風,北方的凌厲的風,就如刀子,刻在少年臉上。
少年牽著馬,緩緩向城中走去,一磚一瓦,他都要看上一眼,說不定會有回憶。
他不敢低頭,地上躺著的,都是熟悉的臉……那會讓他痛不欲生。
腦海中,花鏡宮主的音容久久揮之不去……
……………………………………
幾日前
王母宮
大殿密室
花鏡:“孩子,我將我畢生功力傳給你…也許是我自私…但是以後……你要好好活下去……忘了這裡,忘了我……”
北風:“宮主……我不要,我不想離開你,你還沒帶我去鏡花湖玩呢……嗚嗚嗚……說好的,你還沒帶我去見大哥哥……我不要走,我不!”
花鏡:“北風要乖,你現在開始要像個大人了,宮主不能再照顧你了……”說著,花鏡已然淚流滿面。
北風:“我要陪著你。”北風抹抹眼淚,抽噎著。
密室外傳來了激烈的打鬥聲。
花鏡:“這塊殘玉你收好,帶著它,順著密道下山,一路向東,去青州,青州府,那裡,會有人照顧你。白馬寺一恆方丈與我素有交情,若有不測,你也可找他。快走!”
花鏡說的決絕,北風知道了她心意已決,隻好默默接過殘玉,收到懷中。
“宮主……保重!”
北風含淚辭別,進了密道。
花鏡抖抖衣袖,拿起劍,打開了密室……
刺眼的亮光,彌漫的血腥味嗆鼻。
……
一個陰沉的聲音
“花鏡宮主,別來無恙啊!”
“何必假仁假義呢,我認了,動手吧。”
“不必著急,殺了你,倒也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老賊,先問問我手中的春秋雙劍。”花鏡左手棲春劍,右手落秋劍,寒光閃閃。
“哈哈哈哈……來吧來吧。”
……………………………………………………
回過神,呆滯。
天空有些陰了,棕馬嗤鼻,甩甩頭,有些不耐煩了。
少年抬頭,遠遠就看見了青煙陣陣的王母宮殿,已經面目全非。
他策馬而去,準備最後一次祭拜了,也許,九天玄女,也沒法保護這裡,拜來拜去,終究萬事皆空了。
來到了廢墟之上,環視一周,無人生還。王母宮弟子都難逃此劫,損失殆盡。
細雨飄飄而來。
“阿彌陀佛,浮生一夢,皆是虛妄……”
少年猛然回頭,見一行僧正念著佛語,似是在超度亡魂。
少年轉過身,盯著這袈裟似火的和尚,有些緊張。
只見那和尚緩緩睜開眼,一句阿彌陀佛,深深一禮,方才正聲道:“小施主受驚了。”
“你是誰?”少年往後挪了挪,站在馬旁。
“老衲修行於白馬寺,此次聽聞安定瘟疫,特來此查看情況,整整一城,無一幸免,本以為再無活物,不想在此碰見小施主,真是不幸中的萬幸,阿彌陀佛~”
“白馬寺?”少年似乎聽說過這個地方。
“怎麽?”和尚有些疑惑。
“你……當真是白馬寺的?”
“哦,看來小施主有話對老衲說啊,哈哈哈。”
“嗯……”少年一下子被猜中了心思,有些語無倫次。
“老衲法號一恆,不知小施主如何?”
“我……我叫燕……北風。”燕北風聲音很小。
“北風朔朔,四野寒秋。”一恆脫口而出。
……
良久,雨有些大了。禿鷲早就逃離了這座死城。
煙雨朦朧,水漫黃沙,城外的古道上
一僧一馬一少年
悠然前行。
“你當真要去白馬寺?”一恆問著北風。
北風默默點頭。
“你還小,世間諸多塵緣未了,何必遁入空門,再做一個老衲。”一恆說的很沉重,似是想起了什麽。
北風看看一恆,鬥笠袈裟,青木拐棍,白須沾染了些許細雨,他沒有皺紋,似乎看不出蒼老,卻儼然百年高僧般的氣息。
“我不出家,隻是靜靜。”北風淡淡漂出這麽一句,一恆有些吃驚的看了他一眼,心道:這孩子似乎有什麽執著。
“佛門清淨,你自當修行。”一恆微微一笑。
“嗯!”
長安城長安府
知府常龍的書房。
“丹兒,這麽多年,你還沒理解為父的苦心嘛?”常龍坐在案前,歎聲道。
“我理解,青蓮比我更理解。”常丹話一出口,只見常龍瞬間變了臉色,青紫交替,怒目圓睜。
“罷了,不怪你。”常龍有些失望,垂下了頭。
“為了一個長安城,你讓母親長安了嗎?!”常丹回想起過往種種,一時氣血攻心,爆喝一聲。
嚇得門外的侍衛紛紛側目,以為生了什麽變故。
常龍刷的站了起來,他沒有拍桌子,隻是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卻又反駁不了什麽。兩人凝視著。
許久,門外喚了一聲老爺,才打破了這氣氛。
常龍往後看去,恰是青蓮站在門口。
“進來吧。”常龍輕輕點點頭。
青蓮看了看常丹,確定他不會發火,才緩緩走進來。
“沒什麽事我走了。”常丹轉身就走,完全不理會這個女人。
……
“唉,老夫無話可說呀……。”常龍坐在大堂的椅子上,長長出了一口氣。
“老爺,丹兒也是年輕,許多事還未看透,不必怪他。”青蓮說著端來一杯茶。
……
長安秋月,又是團圓,眾星朗朗,月下的池邊,有個身影。
“我走了,你們吃飽,以後可能就沒人喂你們了。”常丹輕輕說著,頗有不舍。
水中那個倒影,今夜白衣勝雪。
他緩緩起身,再看一眼府中種種,雖不言不語,卻百般深情。
走了……
常丹一躍而起,點踏山石,掠月飄星,出了府中。
這長安府的絕技掠月飄星可是代代單傳,到了常丹這一輩,已經是爐火純青,常龍雖然一身絕技,卻很少教常丹,因為他不想自己的兒子再置身殺戮,而是想讓他安安穩穩的繼承自己的事業,做一個受人敬仰的知府。
但是,常丹又怎麽會閑的住,這麽多年,他白日裡昏昏欲睡,無所事事,可是每每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就起身,練習武功。這雖說不上無師自通,卻也將那掠月飄星練了個八九不離十,若是有人稍加指點,或許可以說是爐火純青了。
夜風中,長安城萬家燈火,笙歌陣陣,常丹沒有回頭,飄出了城頭……一去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