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在長安城下心裡生出蓮花,忽而又生華發。”
——《白馬要經》
……
長安府歷一月末。
長安府,肅州。
原野廣闊,溝壑起伏,山路蜿蜒,百轉千回。
肅州,這是一個下承甘州,上接西域的脖頸之地,肅州歷來作為中原出西域的跳板之地,又兼安西四鎮的大後方,可以說是重地。
近來,蒙胡鮮戎頻頻犯境,肅州北部幾乎都陷入彎刀屠戮之下,血光四起,烽火衝天,庭州慘劇再次上演,路有枯骨,溝有餓殍,處處斷壁殘垣……
……
肅州守軍本就薄弱,如今四處應付,疲於奔波,已經是人困馬乏,求援信已經送出去很久了,士兵們每天都在盼望,長安城的來信!
然而事實是因為惡劣的天氣,道路艱難,這求援信……就像斷了翅膀的飛鳥,不知道在何處掙扎。
……
肅州南部,鹿嶺。
肅州守軍殘部大營,炊煙嫋嫋,軍營正埋鍋造飯。
轅門口,一位年輕的將軍正極目東望,一臉愁雲,他面容清秀,卻滿臉風塵,臉頰上,還殘留著傷痕,一手按著腰中寶劍,一手低垂。
遠看群山萬壑,數不盡,北邊烽煙陣陣,他知道,腳下的鹿嶺,是阻擋敵人進攻的最後一道放線了,如果援軍不到,也便是肅州營最後一戰了,身後,是逃難的百姓,是肅州大好土地。
“將軍,飯熟了。”士兵一臉疲憊,擦了擦臉上的黑灰,低聲道。
“你們快吃。”年輕將軍欣慰道,縱然退路已絕,縱然孤立無援,還好,還有這一營兄弟,不離不棄!
“將軍,援軍會來嗎?”士兵轉身刹那,又扭頭問道,十分沉靜。
“鹿嶺無鹿,我亦獵此。”將軍笑了笑,輕輕說道。
士兵點點頭,並沒有恐懼,很沉著的點點頭,然後往營裡走去。
將軍看著自己的軍營,看著士兵的背影,忽然心中暢快,不由笑出聲,大步往營裡走去,準備用飯。
……
鹿嶺是肅州的一道中軸線,也是一道荒嶺,並不是它的名字那樣美,但是,要想攻入肅州南部,路,隻此一條!
……
……
……
肅州北部。
距離鹿嶺一百五十裡,一處村莊,蒙胡的騎兵正四處搶掠,整個村子雞飛狗跳,四處哀嚎。
一隊裝備精良的騎兵跟著五六個騎著高頭大馬服飾華美的人,走在村莊的小路上。
“可汗,咱們還要繼續前進嗎?”一個年輕隨從問道。
“你看看,我們蒙胡騎兵所至,漢人抱頭鼠竄,就連上國軍人,都不可阻擋,你說,我們該不該前進?”那為首的男人說道,他正是蒙胡可汗,蒙戈,一個立志成為草原之王的男人。
“可汗說得對,如今草原只剩鮮戎和我蒙胡兩家,有聖鷹庇佑,聯起手來,必然無人可擋。”一個隨從自信說道。
“說得對,可汗的馬鞭指向哪裡,我們就打到哪裡,上國如今已經不複往日輝煌,正是我們的機會,怎麽能錯過?”一個年長的隨從頗有見識,附言道。
蒙戈聽隨從們你一句我一句的說了起來,心中也是暢快,畢竟,他現在,站在上國的土地上,這可是蒙胡幾代汗王的畢生夢想,可是,曾經的上國是多麽的不可侵犯,想當年,上國的兩位大將軍率十萬大軍長驅大漠,打的蒙胡鮮戎四分五裂,
四處逃竄……幾近滅族。 如今,他,蒙戈,以勝利者的姿態站在上國的土地上,真是,造化弄人。
“告訴各部勇士們,繼續前進,佔領整個肅州,蒙胡雪恥的日子,要來了!”蒙戈頓時激情澎湃,大聲道,揮鞭一指,盡頭處,鹿嶺依稀可見。
“哦哦哦~!”
身後士兵頓時高亢起來,紛紛舉著亮閃閃的彎刀,呐喊著。
蒙戈雙腿一夾,策馬飛馳起來。
遠處,黑壓壓的蒙胡大隊騎兵正在燒毀村子……
蒙戈看著前方一片開闊,嘴角上揚,心中熱血,不時泛起,心中暗道:中原,我來了!
……
……
就在蒙胡騎兵南下的時候,鮮戎的人馬也沒消停,他們在庭州東側的伊州作亂,圍追堵截著逃難的百姓,整個伊州仿佛成了他們的馬場一般,盡情在其中放肆,他們把追逐驚慌失措的百姓當做一種遊戲。
而攻陷庭州的大食軍隊,因為補給,天氣,戰損等原因,在庭州修整,一時還無力動彈。
……
長安府歷一月二十五日,蒙胡五萬騎兵到達鹿嶺前。
鹿嶺上,軍旗林立,甲士列陣,高處,年輕將軍帶著衛隊, 正俯視蒙胡軍陣。
蒙戈策馬踏雪來回走了一圈,看了看眼前這座稀松平常的鹿嶺,輕蔑一笑,哼,就憑這樣的破山頭,也想擋我蒙胡鐵騎,做夢去吧。他揮揮手,幾隊騎兵飛出,往鹿嶺兩側飛馳去了。
高處。
“將軍快看!”偏將指著飛出的蒙胡騎兵隊說道。
“探馬!派人乾掉。”年輕將軍反應十分快,想憑騎兵仰攻鹿嶺,是不可能的,只有從兩側迂回,才是明智的,看來他是想找突破口,過嶺只有一條山道,十分不利於騎兵,所以只能尋找坡度緩,地勢平坦寬闊的地方強行進攻,那裡,地形對騎兵的影響會大幅減少。
那偏將跟隨將軍多年,久經沙場,自然很快領會,趕緊去布置人手。
沒一會兒,背坡繞出兩隊肅州營的騎兵,順著山嶺的邊緣分開往兩邊奔去。
蒙戈的大軍如潮水,仿佛隨時都能淹沒整個鹿嶺,他看著鹿嶺上,那嶄新的軍旗,還有那個俯視一切的年輕人,不禁凝望,這是他們入侵肅州以來,第一次,遇到上國軍隊的抵抗,他有些想不通,明明整個肅州已經如囊中之物,為什麽他們還要在這裡送死?如果換作是他蒙戈,他肯定會撤出肅州,保存力量,等待時機,而不是明知不能敵還要在這裡白白送死……
蒙戈抬眼望去……那個人影,就站在高處,毫不畏懼。
年輕將軍也正看著蒙胡軍前,馬背上那個一身絨毛大衣的男人。
……
……
咚!咚!咚~
嶺上,戰鼓漸漸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