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太祖建立大明朝起,努力把權利集中在皇帝手中。最終,太祖成功了一半。明朝大部分的權利的確聚集在紫禁城。只是,掌管天下是紫禁城內的朝廷,而不是皇帝一個人。
從紫禁城朝堂上傳出的任何一則命令,都能深遠影響著地方。因此,紫禁城當值的京官到地方,總比地方官員金貴幾分。
不論是皇權、臣權的更迭,還是國策、政見的相左,暗湧的風波源頭始終是紫禁城。諸如海禁、草原、邊關馬市、鹽政、鐵政等等,都是先在紫禁城內相爭出結果的。
也有那麽一天,輪到紫禁城內的官老爺們做不得主。
此刻,屠滽等閣老們對電台是又愛又恨!
因為電台做到了千裡傳音。《大明皇家日報》各地分社能同一天發行內容相同的報紙。政令傳遞精確而迅速,進一步加強了集權統治。
也因為電台,地方能和紫禁城一樣,同時收到皇帝的旨意。地方封疆大吏們能及時發表意見,與六部堂官、內閣閣老同時發聲。讓習慣在紫禁城下令的朝臣們,感受前所未有的巨大壓力。
“江西布政使司來電:支持擴招醫官。江西父老鄉親殷切期盼醫院的落成。加上山東、河南、陝西、甘肅、廣東、廣西、雲南、貴州、福建九個布政使司的電報,十五省有已經有三分之二表態支持。”屠滽煩躁地把電報摔在案幾上,“大家說說,現在我們該如何應對?”
說完,屠滽狠狠瞪了眼楊廷和。
楊廷和嘴角微微一抽。新皇真的不是他教出來的。
梁儲苦著臉,念出廣東布政使轉給他的家信,“叔厚吾侄,離鄉多載,可還記得羅浮山的風光?”
聊聊數字,偏偏千斤重。家鄉的羅浮山是天然的藥材寶庫,羅浮山藥材市場是廣東發展的支柱。廣東管轄下的瓊州如今成了大明糧倉,朝廷有意把瓊州從廣東分出去。隔壁的雲貴依靠茶馬古道快速發展。廣東想借著新皇發展醫學的東風,發展藥材市場。
這可是涉及到無數家鄉父老的切身利益。梁儲首先敗退。
“哎~”周經敞開天窗說亮話,“如果不是坐在閣臣的位置,我也會支持。大夫的多寡攸關天下人。陛下選了個好借口!用擴招醫官的幌子,掩蓋打破科舉取仕的真正用意。”
不管朝臣們如何強調‘這不是醫官’的問題。他們的言論沒有報紙的宣傳傳播力度大。就算地方官員看破新皇的打算,為了當地百姓,地方官也要爭取能給百姓看病的醫院、醫官。
“胡獻呢?”白發如雪的劉健點燃煙絲問。
雲南煙絲繼普洱茶、翠生玉之後,成為雲南又一個取之不竭的‘大金礦’。雲南人的日子好過了,抵抗聲越來越弱,土改歸流正有條不紊地進行。新皇血腥鎮壓反叛土司的行為,被當地人遺忘了。明明是不久之前發生的。可一旦事關大部分人的切身利益,便沒有了仇恨種子發芽的土壤。
瞧瞧這手段,新皇壓根不需要他操心!他怎麽就拎不清呢!
楊廷和傾著身子恭敬地道:“胡大人被東廠的人氣倒了。在太醫院喊著不當報社總編。”
“那也是個傻的。報社的印刷設備、電台,包括運送報紙的西廠,都是陛下的人。他不過是陛下推到台面上的樣子貨,還真以為能做報社的主?陛下要他發什麽,他有反抗的本錢?”劉健破口大罵,言語中夾雜了幾分惺惺相惜。他和胡獻的處境是一樣的。
楊廷和低聲辯了幾句:“陛下極少干涉報紙的輿論。”
“難得一次,就能把朝廷官員放在火上烤!”劉健狠狠吸了口煙平複情緒。
屠滽除了歎氣還是歎氣:“其實我們從同意給研究所技師授工部官職開始,便輸了。”或許從那時起,新皇就起了心思。
劉健抽煙的手頓了頓:“那個,那個乾電池還是很神奇的。聽說密雲作坊已經試著用乾電池驅動紡紗機。”
他能說空閑時,騎著電動車帶上老妻,在京師街坊亂竄嗎?研製出乾電池的技師,配得上朝廷授予的官職。
“世事弄人!看來又將迎來百家爭鳴的時代。或許是大勢所趨~”劉健悵然若失。可惜他看不到了。
屠滽呢喃:“百家爭鳴?陛下好似推崇技巧無雙的墨家。”
“墨子提倡兼愛、非攻。咱們的陛下想要徹底奪取元朝的天下。”周經搖頭,“陛下取各家所長,海納百川,倒是很符合儒家的思想。”
“陛下行事作風,的確很像陸象山提出的‘宇宙便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的心學思想。”劉健想了想說。
楊廷和眼神閃爍,他可不這麽認為。但為了讓同僚們不再繼續針對他這位‘帝師’,他點頭認可了這種說法。和儒家作對的新皇秉承儒家思想,對天下文人來說,總不是太糟的事。
“我等要同意擴招醫官一事了?”梁儲不安地問。他雖然是最先妥協的,可也知道這次的退讓意味著什麽。
眾人把目光投向劉健。
雖然新皇取消了首輔、次輔的排名,可出了事,劉健還是他們的主心骨。名義上的首輔沒了,人心裡的首輔還在。
劉健呵呵一笑:“拖著吧。大家手上的事情不少,繼續去忙。文章是劉鈗那小子寫的,又不是聖旨。”
“這……”屠滽擔憂地問,“會招致陛下不滿嗎?”
“哈哈哈,諸位怎麽還沒看明白?!陛下布下的局,從一開始就預料到我等的反應。陛下要的可不是我等的認同。”劉健讚同屠滽的看法,給技師們賜官時他們就已經敗了。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一下子明白了過來。
集義殿恢復了往日的繁忙, 各位閣老們忙著處理手頭上的事。劉健靠在火爐前,悠閑地抽煙、喝茶,享受人生最後一段時光。
不操心新皇了,他再也不瞎操心了!
大明越來越好,可他心中總有一股子甩不開的惆悵。
謝遷放下手頭的事,坐到劉健身邊倒了杯茶抿了小口,“真想回溫良改看看。也想瞧瞧雲南的風光,聽去過的人說那裡很美。”
“等陛下回京,我倆請假去雲南找賓之?”劉健意動。
謝遷微微一笑:“可。”
透過厚厚的宮牆,宗人府也在熱鬧地商議著。
“這下看集義殿的閣老們如何下台!”蜀王興奮地揮舞手臂。已經有十位布政使發電支持擴招醫官。各地百姓的萬民請願書也將陸續抵京。
晉王很高興。他這位宗令下狠手整治宗室,被他親手從皇家玉牒除名的同族多達4000人。四千人啊!做不出點成績,他將來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秦王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茶幾:“還不夠。”
“還有哪要招呼?秦王兄指明,弟現在就去辦。”蜀王緊張地站起來。不學無術的伊王去了趟海外,雖然惹了事,可也完成了此行目的。兩年提督軍機處的年限就要來臨,他必須在卸任前做出點成績。
秦王朝遼東方向拱拱手:“大家忘了陛下了?”
“賄賂陛下?陛下還缺我們幾個手上的東西?”蜀王不解。
秦王大笑:“陛下不缺,可受災深重的遼東缺。”
當正在巡視遼東各地、安撫災民的朱壽,收到宗室送給遼東的年禮時,滿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