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拽著代王入文華殿面見太子殿下。
“王爺,殿下正在議事,請在外間喝茶等候。”谷大用和氣地招呼道。
兩人剛坐下,太子高亢的聲音從辦公房中傳出。
“馬上停了密雲水庫引水渠。告訴沿岸兩旁田地的主人,把水稻全部換成小麥。現在補種還能在秋收收獲一點糧食。如果執意種水稻,顆粒無收別怪本宮沒提前提醒。”
晉王無聲地笑了笑。這下可有京中勳貴們好看了。
宗室和勳貴一向看不對眼。宗室明明身上流著皇室血脈,空有超一品的爵位,日子過得連高級武官都不如。反而是靖難出頭的勳貴,日子嘚瑟的讓人妒忌。
辦公房內,楊慎出言提醒,“壽寧侯離京前把家中的田莊托付給了殿下,若是換了小麥減產,到時不好向皇后娘娘交代;還有被奪去封號的三位長公主,她們哭哭啼啼找到皇太后,說如今只靠田莊出產的糧食養活一家老小;還有保國公在京的田莊全在引水渠兩旁。把水稻換成小麥損失極大。保國公素來支持殿下……”
“用修何時學會了官場人情往來?官場有許多不好的風氣,尤其是官官相護這點,非常遭百姓唾棄。別小小年紀不學好。”朱壽敲敲楊慎腦袋,“特殊時期先緊著百姓用水。保國公深明大義定會明白本宮的苦心。”
楊慎委屈地揉腦袋:“這話可是我爹讓我提醒殿下的。殿下若想田賦改革成功,必須拉攏一批人支持。爹爹讓殿下不可因小失大!”
“本宮白紙黑字承諾過,會讓天下百姓過上好日子。怎麽能因為顧及勳貴的田地,而讓百姓們沒水喝?本宮這不是自打臉嗎?”朱壽隨便扯了一條理由胡說八道。
他在心裡猛翻白眼。大明最頂尖的農業技術掌握在他手中。尤其是高產耐旱小麥種子,簡直是未來乾旱之年的鎮國重器。
有重器在手,有什麽可怕的。況且,勳貴不再是好的合作對象。
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曾經在金融行業經營多年的他,深刻理解這句話。昨日站在你身邊之人,會因為利益站到你的對立面。
這次田賦改革,他選擇被打壓百年的宗室作為同盟。家中田產無數的官紳、勳貴,則成了他整治的重點。
宗室被打壓了百年,強烈渴求自由和地位。他提出用大明疆域之外的利益換取宗室國內的特權,很快便得到宗人府的同意。
時間會證明很多的東西。
當年明朝立國時太祖定下宗室、勳貴、文官三足鼎立拱衛大明的局面,又用錦衣衛監察各方。可是一場靖難之役,破壞了三足鼎立的局面。歷經種種之後,大明皇帝才明白太祖的良苦用心,但那時文官一家獨大的局面已經成型。
他和便宜老爹苦心經營多年,好不容易韃靼進攻的機會拉起了軍機處和宗室,讓文官獨大局面有了裂縫。
文官感受到手中的權利被奪走,放棄黨爭抱團抵抗皇權。
與此同時,依靠軍機處成功翻身的勳貴,不再和他完全一條心。和被皇帝猜忌的宗室不一樣,勳貴們利用姻親關系,和文官之間建立了千絲萬縷的聯系。比如李東陽的既是,他未來的丈母娘就是成國公府的小姐。
勳貴的權利來源於皇帝,同時也能遏製皇權。別看他表面順風順水,最近受到了不少的阻力。如今除了河套的那一幫和他利益綁在一起的勳貴,其他人明裡暗裡給他下絆腳石。武定侯只是最先跳出來的。
他無奈之下用‘年齡小’賣慘,先撐過這次舉國大災。要不然以古人的迷信,利用大災變做手腳,他會非常頭疼的。
楊慎說服不了太子,心不甘情不願離去。身為太子伴讀,見不到太子殿下本尊的人,都來找他遞話。可太子決定做的事,除了陛下還真沒人能攔得住。
晉王和代王安靜的站在辦公房門口,就像沒有聽到辦公房內的隻字片語。
“兩位王爺請進。”谷大用恭請兩人入內。
朱壽收起桌上擬定的救災計劃,笑呵呵的問,“兩位王叔有何事?”
“韃靼派使者接觸本王,他們說大寧城限制糧食買賣,他們只能用居延海附近的土地換購百萬石糧食。”代王回稟。
朱壽眉頭一挑:“韃靼作為我們的老對頭,理應非常了解我們。大明疆域遼闊。即便有一半的土地遭災,拿出百萬石糧食並不難。居延海的鹽池可是韃靼手上最值錢的,為他們提供了大量的財富。”
“滿都海東施效顰本宮的遊商部落,結果玩脫了。她做出的承諾無法兌現,很容易給韃靼添加不必要的敵人。沒有了達延汗的韃靼今非昔比。滿都海咬著牙也要把先前承諾的條件兌現。如果沒有了鹽池,韃靼用什麽利益補償遊商部落成員應得的獎賞?”
晉王滿意的笑了:“大明有太子殿下在,一定能讓萬國來朝。”太子的能力讓宗室信服。
他剛聽到韃靼的交換條件很是激動,頭腦一熱便把代王拉進了宮。冷靜下來思考一番,就覺得此事背後沒那麽簡單。韃靼把居延海當做眼珠子一樣寶貝,太子幾次欲插手居延海,都被韃靼擋了回來。
太子雖然年幼,面對利益誘惑時,頭腦可比他清醒多了。
“韃靼使者說,他們在草原深處找到了金礦。”代王不爽的道,“韃靼也是氣數未盡。若沒有找到金礦,沒了達延汗的韃靼早被瓦剌吞了。”
朱壽無奈撫額:“代王叔你能長點心嗎?”提高嗓門朝外喊:“來人,聯絡溫良改,詢問瓦剌最近的動向。”
“這和瓦剌有什麽關系?”代王沒反應過來。
朱壽斜眼睨他:“當年本宮用哈倫告魯的金礦引誘韃靼分兵,用大寧城安撫朵顏三衛。代王叔不覺得韃靼拋出居延海和金礦的消息,和本宮當年用的計謀有異曲同工之妙嗎?差點統一漠南的韃靼怎麽甘心落敗。就怕他們示弱,讓瓦剌失去戒心,打起大明的主意。”
代王失笑:“殿下想過了吧?”
一兩個時辰過去了,沒有收到溫良改的回音。朱壽臉色不好看,讓軍機處特別關注北方的消息。
軍機處和代王一樣,也認為太子殿下瞎操心溫良改遠離大明,不能及時回消息也屬正常。
“正常?天下人都能說正常,你們軍機處不能。動動腦子,別一天到晚盯著自家的一畝三分地。”
朱壽指著保國公的鼻子罵:“溫良改在瓦剌和韃靼的交界處。是最先能收到風吹草動的地方。如果瓦剌、韃靼要對大明動手,他們首先會對付溫良改。”
保國公憋紅了臉,強忍著不滿沒有回嘴。他是弘治帝的第一心腹, 從未被如此下過臉。
溫良改的消息沒到,吐魯番先回了電。謝遷帶著溫良改的一萬多牧民逃到了吐魯番,帶回了最新的消息。瓦剌打退韃靼,有向大明攻擊的意圖。
刹那間,保國公羞愧地抬不起頭。
“殿下雖年幼,能力可比我們強多了。”軍機處的官員竊竊私語。
朱壽不動聲色地扳回了一城。
皇宮是個巨大的舞台,敞開門便開始演戲。想要日子過的順暢,必須具備影帝的能力。演技加上厚臉皮,是坐穩皇太子之位必備的生存技能。
他知道韃靼使者和代王說的每一句話,代王進京後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監視之中。他提前讓龍衛打探北方的消息,知道了瓦剌和韃靼的最新動向。
東風壓不倒西風,便會被西風壓倒。關鍵時刻絕對不能慫,慫了也要找借口維持人設。這就是兵家的上上策:不戰而屈人之兵。
保國公等勳貴們要鞏固軍機處的地位,必定會全力以赴應對瓦剌有可能的攻擊。
朱壽摸著下巴壞笑。呵呵,有精力管國內事情的人,一定沒把大明放在心上。這場天災,說不定能幫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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