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李長庚之言勾起了王永光心中的莫名之火,那對江南鄉紳的不滿,李長庚話還未說完,就被王永光給打斷了,臉上還布滿著義憤填膺之色,言語裡盡顯嘲諷之意。
“哼...江南這等富庶之地,幾乎每年都是大豐收,漕運發達,商人的交易量更是年年攀升,但上繳朝廷的稅銀卻只有區區幾十兩,財政如果不出現問題,那才是天大的怪事兒了呢!尤其是朝中的一些大員,必須負主要責任,以死謝罪都不為過!”
言辭犀利,矛頭直指江南的那些鄉紳權貴,以及他們在京城的代言人,部分的東林黨高官。
這一刻,李長庚恨得牙根直癢癢,恨不得咬王永光一口,這是將他放在火上烤,成為那些東林黨的公敵啊!
誰人不知,東林黨的那些官員多是南方出身,更是江南那些鄉紳的代言人。
否則,天啟年間的時候,魏忠賢不僅僅是打壓東林黨,還有江南的那些鄉紳,迫害的絲毫不手軟。
當然,其中還有錢財的誘因,那些江南鄉紳非常的富有,讓魏忠賢生起了貪婪之心。
這個時候,隨著賈亦韜掃視而來的目光,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淡,神情變得有一些冷漠起來,雖未言語,氣勢卻是非常的逼人,壓得李長庚都快喘過氣來,不得不硬著頭皮順著王永光的話往下講,不敢有任何的隱瞞。
“王大人說的極是,所以,皇上,要想緩解戶部的財政緊張,彌補國庫的虧空,要是進行改革的話,必須先從江南開始,向那些鄉紳征收上來稅銀,而不是將其轉嫁到百姓身上,”
“李長庚,這就對了嘛,朕要的是富有建設性的提議,而不是虛與委蛇,在這裡扯皮。”
賈亦韜變臉變得非常快,變冷的臉色消失不見,轉而化為如百花綻放的笑容,顯得很是和善,進而又問道:“那李長庚,你覺得誰能勝任這個職責?將江南的稅銀收上來,又不影響當地的民生。”
“啟稟皇上,微臣以為,邢科給事中張國維可擔此重任。”
吐出這句話之時,李長庚全身都有一種虛脫的感覺,不僅僅是賈亦韜給他的威壓使然,更是想到以後將要面臨東林黨的報復,心中有一種無力感,身心備受煎熬。
然而,賈亦韜雖然是一副很高興的樣子,卻沒有立即給予明確地答覆,再次使得李長庚的一顆心懸了起來,目光隨後投向了王永光的身上,賈亦韜想再聽一聽他的意見。
“啟稟皇上,老臣也認為張國維堪當重任,可以任十府巡撫一職,巡視江南。”王永光附和了一句,看到賈亦韜並未松口,進而又補充道:“皇上,張國維動農事,曉漕運,知商事,為人極為務實,凡事都能做到身體力行,對朝廷又有一顆赤子之心。”
賈亦韜聽得頻頻點頭,這才松了口。
“好,就依二位之言,委任邢科給事中張國維為十府巡撫。”
從從七品的邢科給事中到從二品的巡撫,一步登天,不外如此。
即便是身為推薦人的李長庚和王永光,此刻已是一陣的錯愕,本想試探一下,沒想到皇上就那麽一口答應了,兩人對視一眼,都知道,任命張國維為十府巡撫之時,將會引起朝野的軒然大波!
當然,也可能平靜無水,無人反對。
然而,賈亦韜的想法卻很簡單,以後在官員的任免事情之上,除了那些名臣名將,對朝廷極為的忠心,也就是名單上那些羅列的人員,
再有新的官員任免,賈亦韜都會優先錄用那些年輕人,優先提拔那些年輕的官員。 其中的原因也很簡單,在賈亦韜看來,凡是年紀大的官員,不管是魏黨余孽,亦或是東林黨一系,其中不乏可堪重用的官員,能力與經驗也足夠。
然而,在朝為官多年,那些人早已是老油條,一個個跟人精似的,在他們多數人的眼中,站隊遠比乾實事更重要,黨派內部的利益比江山社稷更重要。
而且,還有更關鍵的一點,除了一些個別例外的官員,那些年紀大的官員早已失去了上進心,沒有了那種報效國家的一腔熱情,多是懷著得過且過、明哲保身的態度。
作為一個明史專家,賈亦韜曾經做過一個總結,崇禎皇帝自殺於煤山之時,那些殉葬的官員以青壯年居多,尤其是那些投河自盡或是以其他方式自殺的生員,年齡更是不用說。
所以,在那麽一個時候,賈亦韜做出了那麽一個決定,對於一些要害的官職,以年輕者優先。
或許那些年輕人的經驗不足,做事不夠圓滿,但勝在擁有滿腔的熱血,肯乾事實,不像那些年長的官員,老於世故,狡猾如狐,權衡事情的利弊,多以個人出發。
信息雖多,卻在賈亦韜的腦海裡浮現而過, 不過是寥寥幾個呼吸的時間,看到李長庚與王永光兩人流露出複雜之色,剛想說些什麽,外面傳來了一個太監的聲音。
“啟稟皇上,禮部右侍郎徐光啟求見!”
聞聽此言,賈亦韜心裡就是一喜,到嘴的話語全都咽了回去,改口道:“宣徐光啟進殿!”
緊接著,賈亦韜收回望向門口的目光,雖有心故作鎮定之色,卻難掩心中的那份激動與喜悅,滿面笑容的再次看向李長庚與王永光二人,朗聲說道:“好了,王尚書,李長庚,你們先下去吧,盡快草擬一份奏折,研究出如何將江南的稅賦收上來的方案。”
“是,皇上,微臣告退!”
兩人異口同聲地回答了一句之時,也在躬身行禮,隨後轉身離去,在門口處與徐光啟擦肩而過,彼此點頭示意,就算是打招呼了。
此刻,看到歷史上傳說般的人物就在眼前,越來越近,讓賈亦韜如何能不激動?如何不興奮地難以自抑?
在明朝的官場之上,徐光啟的官聲雖然不顯,但在歷史上的成就可是斐然,在這個時候,尤其是亞洲,無人可出其右!
不管是《天工開物》的著作者宋應星,還是明朝事情的諸多科學家、火器專家、天文學家,譬如王微、茅元儀、孫元化等等,都或多或少與其有師徒情分。
還有就是西方當時的一些先進科學、醫學、天文學、動植物學的典籍,多是徐光啟與那些洋人翻譯而來,或是他牽頭組織。
這個時候,容不得賈亦韜繼續深想,思緒被徐光啟那恭敬地話語所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