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一陣細微的腳步聲打破了寧靜,擾亂了沉浸在書本裡朱聿鍵的心神,使得後者微微蹙眉,瘦削的身體散著儒雅的氣質,從書上收回注意力,微微側頭,看向黑暗的過道之上,臉上略有遲疑之色,轉瞬間,眸子中就光芒點點,隱隱有一絲興奮和期待,輕聲詢問道:“張書堂,是你嗎?”
“是的,小世子,正是下官。”
張書堂從黑暗中走了出來,臉上早就換了一副神情,掛著淡淡的微笑,不像剛才那般冷漠,不近人情,說話之間,人已經來到了囚房的房門之前,將食盒放在地上。
朱聿鍵早就站了起來,興奮的快走了幾步,隨即蹲在張書堂的面前,一邊幫著起開食盒,拿出裡面的糙米飯,一邊問道:“張書堂,你這次都帶來了什麽好書,快拿出來看看?有沒有我想要的那些兵書?”
“帶了,帶了,小世子,下官怎麽會忘了你的交代?”
張書堂笑著回應,,然而,那笑容看似是那麽的燦爛,卻透著淡淡的苦澀與不自然,似乎覺得自己的話語有一些傷感之意,進而朗聲說道:“小世子,還是先吃飯吧,書,什麽時候都可以看,不在乎這一時半會兒。”
“嗯嗯...你說的不錯,先吃飯,我確實也餓了....”
說話之間,朱聿鍵放下了手中的幾本書,將其放到了一旁,動作很是輕緩,喜愛之情,溢於言表,但一看到簡單的糙米飯,就是兩眼放光,眸子裡煥出了晶瑩的神采,更是忍不住地吞咽了幾下口水,那副饞嘴的模樣,僅僅是一大碗糙米飯,就能夠滿足,卻是看得張書堂很是心酸。
“好香...好香...聿鍵,開飯了嗎?”
當朱聿鍵剛一接過糙米飯之時,一個虛弱的聲音打破了平靜,回蕩在昏暗的囚房之中,唐王世子朱器掙扎著站了起來,不斷地吸鼻子,看到糙米飯的那一刻,兩眼放光,和朱聿鍵的反應如出一轍,隨後更加的不堪,喉嚨蠕動之間,已經行動了起來,翻身而起,想要爬過去。
朱聿鍵已經站了起來,雙手端著糙米飯,連忙跑到朱器的身前,徑直坐在那裡,一隻手扶著朱器,讓其靠在自己的身旁,一邊喂著飯,動作很是溫柔,一邊輕聲地說道:“父親,慢點吃,還有呢,別噎著了。”
即便是饑腸轆轆,腹鼓如雷,朱聿鍵還是強壓著那股強烈的饑餓感,慢條斯理的喂著飯。
這一刻,看到這一幕,張書堂心酸的同時,再也忍不住了,眸子裡霧氣朦朧,兩行淚水順著眼角滑落,趁著過道的黑暗,連忙擦拭掉眼淚,很好的掩飾住了。
堂堂的唐王世子,未來的唐王,父子倆卻落魄如斯,淪落到這種境地,一碗糙米飯,就能夠感覺到滿足,就是最大的奢望,如果說出去,恐怕誰也不會相信。
張書堂捫心自問,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恐怕連他自己也不會相信眼前的這一幕。
相比於那份心塞一般的憐憫同情,看著朱聿鍵那孱弱的身體,那面黃肌瘦的模樣,對於朱聿鍵的情感,張書堂更多的是欽佩。
小小年紀,面對於近乎於囚犯一般的生活,長期的牢獄之災,還能保持積極向上的精神,即便是身處如此惡劣的環境,時常食不果腹,還能保持對汲取知識的精神,又怎能不讓人欽佩?怎能不讓人折服?
十五年的囚牢生活,十五年日日夜夜的學習,夜以繼日的刻苦研讀,十五年的與世隔絕,這鍛造了朱聿鍵極為堅毅的性格,以及無以倫比的忍耐,相比平常人而言,心性更加的沉穩與成熟。
張書堂相信,以小世子如今的成就,滿腹經綸,學識淵博,若是放在尋常百姓人家,即便不能狀元及第,至少也能中一個進士,擁有一個施展才能和抱負的機會,而不是像現在這般,人不人,鬼不鬼得,過著囚徒一般的生活。
看著朱聿鍵此時的一舉一動,那極為溫順的喂著父親飯食,眸光閃爍之間,情不自禁地再次淚眼朦朧,如此早慧而極其董事的青年,張書堂感動與心酸的同時,不禁想起了自己,若是異位而處,恐怕早就被十五年的囚徒生活憋瘋了,很難會有這樣的樂觀態度。
“張書堂,你能不能給我父親找一個大夫啊?”
朱聿鍵終於喂完了飯,懇求一般的問出這句話之時,回頭看向了宛若隱身於黑暗中的張書堂,眸子中流光溢彩,滿含希冀之色,直直地看著張書堂,眼巴巴的。
“小世子,你也知道,老唐王他....”
心懷忌憚,張書堂歎息一聲,充滿難言之隱,話語一頓,轉而說道:“小世子,即便是這些糙米飯和書籍,也是下官偷偷摸摸地弄進承奉司,使出了渾身解數,要是想將一個大夫、一個大活人帶進王府,甚至於帶到這承奉司,給世子看病,即便是拚了這條命,恐怕也難以.....”
“張書堂,我明白了,你不用說了。”
朱聿鍵打斷了張書堂的講話,似乎是覺得自己的話語過於生硬,感念於對方多年的伸手援助,若無對方的這口糙米飯,恐怕自己父子二人早就餓死了,心思百轉千回之下,臉上現出愧疚之色,進而補充了一番,話裡彌漫著淡淡的歉意與感激。
“實在不好意思,是我的要求有一些過分,過於強人所難了,你能夠做到這一步,並堅持了這麽多年,已經是我們父子二人的大恩人。”
“小世子, 千萬不要這麽說....”張書堂連連擺手,回應了朱聿鍵一句,緊接著,話音戛然而止,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望著極度虛弱的唐王世子,一副隨時都有可能咽氣的模樣。
......
深夜,洛陽城的福王府。
富麗堂皇而極度奢侈的大殿之上,林立著一排排的燭火,將整個大殿照的極為亮堂,宛若白晝,而崇禎端坐在上方,原本屬於福王朱常洵的位置,平靜的神色之下,眸子裡光芒點點,洋溢著絲絲興奮之意。
此刻,河南巡撫丘兆麟與巡按禦史毛九華站於下方,兩人的神色有一些異樣,尤其是前者,眸子裡閃爍著絲絲興奮的神采,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由其最先打破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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