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自己的分析說完之後,看到崇禎流露出如此詭異的神情,沒有任何回應的意思,一時間,孫元化的心裡就是咯噔一下,有一些拿不準,崇禎究竟是什麽樣的態度,但還是試探性的問道:“皇上,對於朝鮮王的提議,主動示好,咱們是....?”
這個時候,崇禎的神色一收,變得頗為古板起來,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淡淡地回道:“有著前車之鑒,要想獲得朕的信任,可沒有那麽簡單,總要付出一些代價,不然的話,朝鮮王就會不長記性。至於朝鮮王的那個提議,朕可沒有那麽天真,別人說什麽,朕就信什麽,他總要有所表示。”
“如果朝鮮王真的想要結成聯盟,重歸舊好,也不是不可以?一起對建奴用兵,也不是不行?但是,在這之前,朕要看到他們朝鮮的誠意,最起碼也要有一個投名狀。否則的話,朕憑什麽相信他們?”
“皇上,您說得投名狀是指....?”
孫元化的眉頭微皺,問出這句話之時,對於崇禎的這番說話風格,心裡總感覺有一些別扭。
堂堂的一國之君,居然會用一些山賊土寇之語,滿滿的行話,投名狀一詞,根本就是入夥強盜、山賊,才會用到的詞語,也難怪孫元化這個深受儒家思想熏陶之人,聽到之後,感覺怪怪的,有一些別扭。
然而,容不得孫元化深想,崇禎已經再次開口了。
“所謂的投名狀,其實很簡單,說來也非常容易做,那就是,他朝鮮王李倧,必須立即對建奴宣戰,發兵於建州,不管用兵幾何,不管是打到哪裡,哪怕是在朝鮮與建州的交界處,稍稍深入一點,哪怕只是斬殺建奴的幾個老百姓,都可以算作投名狀,就能獲得朕的初步信任,也就有了聯盟的基礎。”
很顯然,孫元化的神色有一些不自然,確切的來說,按照崇禎的這個要求,該如何向朝鮮王開口?
畢竟,朝鮮王李倧一定會有這樣的顧慮,一旦朝鮮真的對建奴宣戰,更是在邊境騷擾野豬皮的子民,就等同於徹底絕了後路,完全與建奴交惡。
如果再不能獲得皇上的信任,不能與大明重修舊好,結成同盟,那麽的話,就等同於將朝鮮放在了架子上,用火烤,進退不得,將難以承受韃子的怒火。
所以,朝鮮王能不能答應皇上的條件,最好的情況,也只是五五之數。
同樣地,孫元化更家無法進行反駁,畢竟,崇禎的要求合情合理,甚至於讓他打心底裡就十分的佩服,更多的還是莫名的感動。
盡管崇禎的這個要求看似有一些小家子氣,過於記仇,有失大國皇帝應有的風度,應該對附屬國擁有足夠的胸襟,能夠原諒藩屬國過去的一些無奈之舉。
然而,就是這麽一個看似小家子氣的舉動,才使得孫元化心生敬佩之意,有一種莫名的感動。
作為一個讀書人,熟讀史書,孫元化深知,對待藩屬國或者邦交國,皇帝表現的胸襟廣闊,很是大度,不記仇,看似是一個泱泱大國的應有風范,大國皇帝不計前嫌。
實則卻是,犧牲的是無數的黎民百姓的利益,甚至於性命。
俗語有雲,有仇不報非君子,一個明其名曰的“顧全大局”,就要放棄舊怨和舊仇,這樣做的同時,也是在讓邊境百姓寒心。
畢竟,每每外敵來犯之時,最先受到傷害的就是他們,邊境之民,遭受無妄之災,輕則,家產盡喪;重則,全家老小含恨而死。
因此,不難發現,歷朝歷代的主和官員,多是南方之人。相對地,主戰之人,多是北方志士
心中這樣想的同時,恐怕朝鮮王很難答應這個要求,孫元化也沒有說出這個擔心之處,而是面露堅定之色,一字一頓地吐出三個字。
“是——皇上!”
這個時候,似乎看出了孫元化的心中所想,崇禎淡然一笑,面露輕松之色,淡淡地說道:“孫愛卿,不用想那麽多,若是放到以前,大明卻是非常需要朝鮮這個藩屬國,與其結成聯盟,從而牽製住建奴,共同對付韃子。”
“然而,時過境遷,今時不同於往日,現在的形勢已經不一樣了,朝廷在遼東佔據著絕對的主動權,隨著收復遼東所有的失地,鞏固好之後,朝鮮的牽製作用已經是微乎其微,並沒有那麽重要了。”
“而且,縱觀朝鮮的歷次表現,雖然是一心想要交好大明,向大明稱臣,但是,歷次的對建奴之戰,幾乎都是在搪塞,應付朝廷居多,不過是在陽奉陰違而已。”
“尤其是薩爾滸之戰,雖然有著主將在指揮上的錯誤, 但朝鮮軍的一萬多人,表現的也不怎麽樣,完全就是在走走過場,應付而已。”
“除了朝鮮主將金日河的表現還算可以,可圈可點,其他人都不怎麽樣,不是逃回朝鮮境內,就是直接向建奴繳械投降。”
......
聽著崇禎的講述,歷數朝鮮以往的不是,對於建奴的消極態度,孫元化徹底就明白了,心裡跟明鏡似的,即便是朝鮮王這得答應這個條件,也很難獲得皇上的信任。
在以後的日子裡,在皇上的算計下,恐怕朝鮮軍將會淪為炮灰的存在。
不過,孫元化想想也能理解,也難怪皇上對朝鮮的印象不佳,自從薩爾滸之戰後,朝鮮的表現還真得不怎麽樣,面對朝廷的聖旨,要求朝鮮出兵協助,朝鮮王往往都是動動嘴皮子,一再的推諉,和拖延時間,罕有實際行動。
否知的話,努爾哈赤的行動也不可能那麽的順利,也不可能攻陷那麽多的遼東城池。
這個時候,與孫元化想的不同,崇禎想得卻是另一件事情,眉梢掛著一絲得意之色。
只要朝鮮王肯對建奴宣戰,哪怕只是不痛不癢的在邊境搞一些動靜,殺一些韃子,建奴的一些尋常百姓,也足以給野豬皮製造相當大的難題,不得不分一些兵力,應對朝鮮很有可能的入侵。
如此一來,野豬皮就不得不從遼東抽調更多的兵力,相應地,毛文龍的壓力也會小很多,可以更加從容的離開建州,通過遼東水師的接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