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每個練習生最後都能出道的。

　越好的公司出道比率越低。練習生們為了搏取一個出道的名額，課後加練是常有的事情。別人吃飯的時候他們在訓練，別人睡覺的時候他們在訓練，別人在玩耍的時候他們也玩，不過是帶著罪惡感地玩。

　在偶像文化發達的華夏，不努力就賺得盆滿缽滿的時代已經一去不複返了。

　而幾家公司當中，【藍鯨】的練習生最為刻苦。

　【別人都在練，就你不練，你當你是韓覺?】

　新來的練習生們在進到【藍鯨】之後，總是能聽到這麽一句話。然後有些沒見識的小朋友就會問，韓覺何許人也?

　前輩們或苦澀一笑或微微一笑地，將韓覺的成績單娓娓道來，什麽最能惹是生非卻次次拿第一，什麽上課早退遲到卻次次拿第一。最後，前輩們用古代說書人的語氣總結道，如果沒有韓覺那樣的天賦異稟，最好老老實實靠汗水和努力出道。而且稍有成績也不要飄，就連老天爺賞飯吃的韓覺都不敢說端穩這碗飯，他們區區凡人飄起來豈不是找死?

　萌新經歷了一頓震撼教育，從此刻苦練習，即便有了成績也不驕不躁。

　新人們後來會發現，韓覺的幽靈一直飄蕩在【藍鯨】的練習生部門。

　【三天學一支新舞就唉聲歎氣?呵呵，幸虧你們沒跟韓覺同一批。韓覺他自己看兩三遍就馬上學會，然後逼著他隊友一天之內學會，學不會的和拖後腿的就要被他揍。現在給你們三天時間已經算多的了！】舞蹈老師跟孩子們如此說道。

　【以為是偶像就不要唱功了?韓覺都會堅持每天抽時間練聲，你們三天曬網兩天打漁能練出個什麽?】聲樂老師對孩子們如此說道。

　【我對你們的要求也不高，當個人技，愛好什麽的都可以。不過不要貪多嚼不爛，你們不是韓覺，樂器一個學好之前不要學第二個。】樂器老師如此對孩子們說道。

　孩子們都快瘋了。

　好在禮儀課、演技課、采訪課的老師們，都把韓覺當做反例來講，跟他們說“當偶像不是能力越高就越好的，軟件方面也很重要”，孩子們才不至於喪失信心。

　但如果韓覺僅僅是以【別人家的孩子】的身份存活，孩子們倒不至於害怕韓覺。真正讓孩子們對韓覺這個人感到害怕的，還是因為公司裡那些名聲不好的前輩。他們在欺負人的時候，每必言自己【能和韓覺過兩招】、【多次和韓覺乾架】、【有幸揍過韓覺一拳而不死】雲雲，十分得意。

　被欺負慘了的孩子們就會想，僅僅是韓覺的手下敗將就這麽凶了，那韓覺本人得有多凶呐。

　【還好韓覺不在了。】這些孩子無比慶幸出生的晚，來公司的時候韓覺已經走了，並且還回不來。撲街之後更是遇不上，簡直太好了。

　然而，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中午，百獸之王咆哮著回來了。

　“你們等等我啊！”韓覺一邊跑著一邊高喊。

　“嗚哇！！！”

　“快跑啊啊啊！”

　“媽呀救命！”

　前面的少年少女們連連尖叫，聲音中隱隱帶有哭腔，跑得更快了。

　宛如喪屍追趕人類，餓狼追逐羊群，韓覺邁著大長腿跑在一群少年少女的身後，時不時就高喊一聲幫前面提提速。

　一群人在走廊上呼嘯而過，動靜很大。

　“韓哥！他們跑什麽啊！”小周身體素質堪比狗仔，狗仔隊的體能是基本功，所以他跟在韓覺邊上毫不費力。

　關溢面無表情地跑在韓覺的另一邊，速度不慢，臉不紅氣不喘，連嘴巴都沒張開，遊刃有余。

　韓覺勻速跑著。他的運動習慣一直有保持，最近兩個月稍微開始忙了，為節省時間，他就一邊在跑步機上跑步一邊練聲，搞得現在邊跑邊說話，完全不吃力:“不知道。有可能是節目組搞的惡作劇。”

　“噢！”小周恍然大悟，然後問:“那我們為什麽要跟著跑啊?”

　“節目組可能裝了攝像機，在拍我們呢，”韓覺抬手胡亂指了一下，“我們得配合。”

　“原來是這樣！”小周一邊跑一邊炯炯有神地四處掃視，尋找隱藏的攝像機。

　其實韓覺也不知道眼前這樣是不是節目組的安排，因為太奇怪了，他還什麽都沒做呢，小朋友怎麽就跑了。他想逮一個問話都不成。韓覺一想，既然找不到錄音室在哪一樓，那乾脆就利用這個機會，一層樓一層樓地跑(追)上去好了，直到找到錄音室為止。

　所以韓覺明明能夠追上前面那些因訓練而體力不支的小朋友們，但他就是不追上去。他只是帶著關溢和小周，好整以暇地慢跑在後面，跟前面的少年少女們保持一定的距離，時不時把落隊的人趕前面去。跟教官一樣。

　【藍鯨】裡面每一層樓都有兩個樓梯口，樓梯通往上下兩樓。

　當大部隊到達樓梯口的時候，有人往上跑，有人就往下跑。韓覺看著往下跑的人就有些焦急，怕一層層往上追，結果人不夠用。

　但是當到了三樓之後，韓覺發現三樓的人更多，於是放下心來，喊得更大聲了:

　“你們快跑啊！千萬別讓我抓到！哈哈哈哈！”

　有人聽了差點腿軟。

　三樓是樂器演奏的練習室，以及一間間單人的練功房。

　有人聽到動靜，端著吉他好奇地從房間裡走出來，結果看到一群人面露驚恐地逃竄，不禁被嚇了一跳。

　“怎了怎了?著火了?還是地震、搶劫?”他攔下一個人問。

　“韓覺打過來了，快去叫師兄師姐！”被攔下的人神情恐慌，說完就跑。

　“……臥槽！”

　此人消化完消息便把吉他一丟，加入大部隊被裹挾著一起奔跑。

　一群人浩浩蕩蕩往四樓跑去。四樓是出道偶像的專用練習室了。

　那些個【和韓覺分庭抗禮】的男人，和【揍了韓覺一拳而不死】的男人就在四樓。

　“怎麽回事?跑什麽?”一個人早就聽到了樓梯口的動靜，站在走廊前面攔下了跑在最前面的人。

　跑在最前面的是最開始和韓覺對視了的那個小姑娘，她拉著朋友躲到此人身後，氣喘籲籲地扶著膝蓋，把話說了出來:“哈……哈……袁哥……韓魔頭來惹！”

　諢號【和韓覺分庭抗禮】的袁哥，聽到這個名頭之後皺了皺眉頭:“誰?”

　“韓覺……”小姑娘說。

　“呵呵，別鬧。”袁哥眉頭舒緩開來，微笑著拍了拍小姑娘的腦袋。

　“真的！”小姑娘瞪大了眼睛。

　袁哥堅持小姑娘在和他開玩笑:“哎~別鬧！飯吃過沒有?”

　“我沒有鬧！是真的！”

　“嘖嘖嘖，還在演，演得還挺像！快去吃飯吧！”袁哥滿臉笑容地擺擺手，接著後退兩步，轉手往一旁的練習室走去，“別想騙我哦，我還要練習的，就先不跟你玩啦。”

　“嘣！”

　門關起來了。

　“哢噠。”

　還鎖上了。

　小姑娘和她的朋友看得愣在當場。

　其他小朋友們上來之後，分散開去，對著出道藝人專用練習室的門拍拍打打，把師兄師姐喊出來主持大局，是和韓覺比劃比劃，還是趕緊就地投降，得快點決定。他們再跑兩層可就跑不動了。

　雖然在公司練習的藝人不多，但還是有那麽幾個沒行程的留下公司訓練的。

　幾個女藝人聽說韓覺來了，驚呼一聲，當即把孩子們拉到練習室裡藏起來，並且鎖上了門。

　而男藝人只有一個。在聽說韓覺打過來了之後，他臉色煞白，身子瑟瑟發抖，瞳孔瘋狂震動，一番猶豫之後喊著“我們去找經理！”就打算帶著孩子們繼續往樓上跑。

　孩子們看著這個【揍了韓覺一拳而不死】的男人都這個樣子了，對身後的韓覺更怕了。

　“大家怎麽不跑了?”

　一個聲音宛如從地獄深處飄來。

　“啊！！！”孩子們尖叫著躲到了【揍了韓覺一拳而不死】的身後，露出了不遠處正緩緩走來的韓覺。

　【揍了韓覺一拳而不死】看著眼前氣定神閑的韓覺，身體不由自主地開始抖起來。那些久遠的回憶大腦忘了，但他的身體還記得。

　他什麽時候揍過韓覺一拳呢。曾經有一天，一拳哥發現自己放在練習室的晚飯被韓覺吃掉了，那時韓覺剛吃飽飯，還不想打架，於是笑嘻嘻地說反正也沒錢，不如讓一拳哥打一拳就當付飯錢了。一拳哥被韓覺戲謔的目光盯著，哪裡敢真打呢?最後就用拳頭輕輕碰了韓覺一下，說“嗨呀，咱倆誰跟誰，吃就吃了吧！”當時有人不小心在門外目睹了這個場景，第二天暗中宣揚，結果意外發現一拳哥竟然安好無損地上課，沒有被韓覺打死。一拳哥從此江湖地位大漲。

　在韓覺跳槽之後，【揍了韓覺一拳而不死】這個稱號就被正式加冕，一拳哥從此名滿江湖。

　現在看到韓覺，一拳哥現在十分想逃跑！

　但他在孩子們的目光中被寄予厚望，實在不能跑。於是只能硬著頭皮往前邁半步，跟交警一樣豎起一個手掌讓韓覺停下，道:“韓哥！有話好好說！”

　韓覺挑了挑眉。通過語氣和稱呼，判斷出眼前這個人似乎和前身是認識的，於是韓覺停下了腳步，打算觀望觀望，萬一前身欠人家錢，那就只能調頭逃跑了。

　小周和關溢分秒不差地落後韓覺半個身位，也停了下來。

　兩面呈對峙狀站在走廊中間，場面一時間很是安靜。

　一拳哥眼看韓覺沒有眼睛一冷下巴一收揮著拳頭就衝過來，很是松了一口氣。

　“呼~”他竟然真的松了一口氣，聲音還很大，引得眾人紛紛側目。

　“韓哥，您這是?……”一拳哥用詞很客氣。顯然，比起擔心顏面的損失，他更擔心萬一身後有個兔崽子高喊【你可是揍了韓覺一拳而不死的男人啊，怕韓覺幹啥，揍他！】然後他就被韓覺當眾痛揍。

　“來錄節目。”韓覺說。

　“啊，錄節目，錄節目好啊，錄節目好。”一拳哥搓著手，連連點頭。反正只要不是復出後來秋後算帳的，他就十分開心。

　可是韓覺很不開心。因為他追著小朋友上來是有目的的，小朋友現在不跑了，他沒法一層層往上摸到錄音室去了。

　“你站在這裡還有什麽事?”韓覺往前跨了一步，眼神穿過一拳哥，看著一拳哥身後的那些小朋友。

　小周和關溢也跨了一步。

　一拳哥和孩子們齊刷刷退了一步。

　“韓哥，你冷靜一點，你不是要錄節目嗎?現在就這樣子欺負小孩子不太好吧……”一拳哥看到了韓覺眼中的躍躍欲試，擔心韓覺狂扁小朋友。

　“你覺得我在欺負小孩子?”韓覺眉頭皺了起來。

　“不是不是不是！”一拳哥連忙解釋:“我是說，就是……”

　“什麽?”

　“就是……”一拳哥絞盡腦汁，扭扭捏捏終於說出，“就是擔心您沒吃飽飯！這可是體力活！”

　小朋友們聽到就這麽被賣了，都快哭了。

　“確實很費體力。”韓覺點了點頭。要知道【藍鯨】還是挺大的，等會兒還有好多層樓要跑。

　韓覺其實也很餓，只不過韓覺等下要錄歌，不能吃飽飯，另外他也不記得【藍鯨】的食堂在幾樓。

　“我還不餓。你閃開一點，讓他們快跑吧。”韓覺對著一拳哥揮揮手。

　韓覺算是看出來了，一拳哥沒有顧凡那種【你欠我錢】的氣勢，那應該就不是債主。不是債主，就可以不客氣。

　孩子們也看出來一拳哥已經靠不住了，於是一個個轉頭，繼續狂奔。

　走廊又熱鬧起來。

　【唉……】一拳哥覺得韓覺想打架想瘋了。【今天這一頓打是逃不掉了。】

　一拳哥揉了揉臉，做好了被打的準備。畢竟這時候眼看著孩子們被揍，而他完好無損，那他只會被公司批評，留下差印象。

　一拳哥現在已經不奢望什麽了，他隻祈求年齡增長的韓覺，拳頭的力道能弱一點。

　當韓覺三人經過一拳哥的時候，一拳哥突然發難，張開兩條胳膊要去抱韓覺的腰。

　韓覺嚇了一跳。

　一拳哥想給孩子們爭取一點時間，大喊道:“有什麽事衝我來！大家快跑！這裡有……我……呃！”

　然而沒等一拳哥碰到韓覺，他就感覺自己脖子就被一隻從側面伸過來的手給捏住，大力地往後掰。一拳哥就只能看得到天花板了。接下來視線一陣地轉天旋，等一拳哥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的臉已經被按在地上了。

　【地板好涼。】一拳哥心想。

　“啊啊啊啊！打起來了打起來了！”孩子們看到韓魔頭都沒出手，只派出了一個小跟班，竟然就不費吹灰之力製服了一拳哥，簡直嚇壞了他們。

　“他要幹什麽?”韓覺看著關溢按住一拳哥，這才回過神來。

　“他想打你。”關溢按著一拳哥，說。

　“我我我沒有！我只是，只是……”一拳哥閉著眼睛怕的都打結巴了。

　韓覺看著一拳哥的表情，問:“你在怕我?”

　一拳哥不知道怎麽回答，感覺自己的渾身打擺子。

　【莫非他欠我錢?！】韓覺高興壞了，語氣很熱情。

　“你不怕我?”韓覺緩緩蹲了下來，氣勢宛如大反派。

　“怕怕怕！你，韓哥，你有什麽就，衝我來。別為難，孩子……”一拳哥閉著眼睛磕磕巴巴地說。

　“我怎麽為難孩子了?”

　“他們當中有幾個快出道了，你不能打他們啊！”

　“我打他們?我為什麽要打他們?”

　“你不打他們為什麽要追他們?”

　“我追他們就是要打他們?”

　“對啊！你一直都是這樣的啊！”

　“……”

　韓覺和小周關溢用眼神交流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