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無邊的夜色將整個天地都籠罩起來,郴州城中再沒有往日裡的繁華,到處都透著股沉悶勁。
西城門上也不例外,白日裡這裡的戰鬥雖然遠不及城南激烈,但也讓守城的廂軍將士精疲力盡。
好不容易熬到了蠻族退卻,除了兩個倒霉蛋,其余人卻是誰都不肯在這夜色下待上半刻。
篝火在閃爍裡明暗不定,孫榮狠狠踢了一腳城牆根,很是有些恨恨的開口言語。
“耀哥,你說這堂堂都指揮大人只知道睡覺,憑白讓我們兩個弟兄在這裡受罪!大晚上蠻人就不睡覺麽!”
與孫榮同為難兄難弟的鄭耀嚇了一跳,連忙開口勸道:“別說了兄弟,咱們就是這倒霉的命,可別讓杜將軍聽去了......”
“狗屁的杜將軍,老子看他就是個......”孫榮的聲音在一瞬間戛然而止,面上甚至還保持著憤慨的神色。
鄭耀嚇了一跳,上前就要呼喚幾聲,卻驀然發現自己手掌上滿是鮮血!
原來不知何時,孫榮已經被一隻羽箭從後背貫穿,一擊斃命!
“敵襲......”鄭耀想要張口呼喊,卻發現自己奮力發生的喉嚨裡,只有數不盡的鮮血噴湧。
一直到死,鄭耀的目光都死死盯著那些黑暗中的身影,為何他們會自城中來?
南門,夜色的幽暗並沒有給予保甲們絲毫安全感,與蠻人們鬥爭在最是激烈的前線,他們清楚自己的對手是怎樣的人。
“官人,你說山鎮哥他們為什麽投靠那天長公呢?”呂方斜倚在城頭,正和呂璟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也許是有苦衷吧,有機會,就去親自問問。”呂璟笑了笑,不再多說,只是撥弄著腳下篝火。
就在此時,原本寂靜黑暗的天空突然出現了耀眼的火紅色!
“是西城門!”呂方第一個反映過來,身子一抖就站了起來。
“通知各大保長聚集人手,隨時準備戰鬥!”呂璟的反應也不慢,一邊吩咐親兵們前去通報,一邊已將腰間長刀拔出,白日裡它也曾飲盡鮮血。
沉悶的鼓聲在南城門響起,就在牢城、典獄二都聚集的刹那,熟悉的號角聲忽然響起。
“蠻人來了!”保甲們忍不住大驚失色,西城門那裡的火光此時已經衝天而起,似乎都嗅的到蠻人身上的惡臭味!
呂璟一言不發,沉默著立在隊伍最前,如今情況未明,他也不能輕舉妄動。
足足半刻鍾,時間在此刻變得分外漫長,前往西城門的探子終於送回了消息。
“屠戶幫勾結蠻族,夜襲西城門!”呂璟手中長刀下意識的握緊,殘闕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大人,西城門已破,我們留在這裡也是無用,不如盡早退去!”眼見得呂璟陷入沉思,周雲清不由得開口說道。
呂方等人也紛紛點頭,眼下這確實是唯一的辦法,大宋朝雖然取消了坊市界限,但坊門依然有保留,西城門被破,也就只能依靠坊門和城中各處建築與蠻人節節對抗。
呂璟卻並沒有應下,手掌一揮開口說道:“把那些撓鉤全都拿上來,再找些麻繩。”
周雲清等人困惑,但還是聽令而行,很快將一應物事準備完全。
呂璟彎下身子,將撓鉤從竹竿上取下,隨後與麻繩綁縛在一起,輕輕纏在了城牆垛上,隨後開口說道:“我們去蠻族的老巢。”
滿場皆驚,西城門已破,郴州城眼看著大勢已去,
自家大人卻要前往蠻族老巢,這個想法實在是說不出的瘋狂。 “愣什麽愣,大人什麽時候輸過!”率先打破寂靜的卻是田魁,一張臉龐都隱約在顫抖,狠狠的取了一件撓鉤組合完畢。
“牢城都萬勝!”其余保甲們這時也被調動起了情緒,用力呼喊一聲,便紛紛去取撓鉤,無論前方是生是死,他們選擇相信呂璟的抉擇!
“跟隨大人!”典獄都和青壯們互相對視一眼,也開始拿取撓鉤。
呂璟此時面向南城外的漆黑,耳聽得背後保甲們的呼喊,雙眼忍不住的稍稍有些泛紅。
都是些好男兒!從始至終都沒有人問他為何會有如此決定,無論生死,他們選擇相信與跟隨!
“我是不會讓你們失望的。”呂璟安置好了手中長刀,心中暗自思想,目光卻穿透層層黑暗,好似看到了吳厲陰森的面龐。
若這就是你的手段,那我呂璟接下了!不知我的手段,你擔不擔的住!
西城門的火光愈發耀眼,夾雜著陣陣號角聲和淒厲呼喊,將整個郴州城從夜色裡喚醒,為首者正是手持大刀的山鎮!
他們在殘闕率領的屠戶幫配合下成功突破郴州城西門,如潮水一般的蠻軍瞬息之下向著整座城市席卷,沒有人能夠擋住他們的兵鋒!
而此時的南門,沒有人注意到,原本應該駐守城牆的保甲們已經盡數消失......
城南蠻族大帳,夜深難眠,酋豪熊山正很是鬱悶的自我消遣,看著手下人將那些廂軍俘虜抽打的死去活來,他卻隻覺得無趣。
今夜蠻軍有大動作,各洞洞主都出去衝殺,卻只有他被恩主吳厲以穩定軍心為由留在了這裡,不鬱悶才怪。
“酋豪,要不換點花樣?最近可是來了不少部族投奔,那女子喲,水靈靈的......”鄧寶路在一旁躬著身子,極力開口討好。
熊山卻只是不屑的看了他一眼,還水靈?當老子沒見過大山裡的女人?哪裡有恩主身邊那幾個妖嬈多姿?
“酋豪,要不小的給您找幾個瑤女?那可也是多姿多彩啊。”拍馬屁失敗,鄧寶路並未放棄,繼續努力逢迎。
“有點意思。”熊山站起了身子,甩了甩比水桶還粗的腰身,嘿嘿笑了兩聲,左右也是無事,不如爽快一番。
“那個勞什子的天長公雷恪不是要做我垌蠻大寨第二十九洞洞主麽,怎麽連個女人都不知道給本豪送來,此事就交給你去辦,如何?”
“小的保證讓酋豪滿意。”鄧寶路笑的很是開心,什麽同族之誼,自家瑤寨覆滅以後,他們可半點忙沒幫!
“滾吧。 ”熊山揮了揮手,眼看著鄧寶路真的一路滾了出去,忍不住哈哈大笑。
片刻之後,鄧寶路獰笑著將一個衣衫不整的妙齡女子拖到了中軍大帳內。
十六七的年紀,眉眼如畫,水靈的好像上天的珍藏,此時幾分羞怒和恐懼匯聚臉龐,那樣子熊山只是看了一眼,就深深的陷入進去。
“奶奶的!雷恪還藏了這樣的好貨色!你可以滾了!”一巴掌推開鄧寶路,熊山大笑著將那女子直接抱起就往榻上走去。
“酋豪,小女子可是排山瑤天長公的親女兒,您縱然急色,也要......”女子掙脫不過,滿臉淚花的試圖開口勸說。
可熊山如今欲火攻心,哪裡還管得了那麽許多,一把就將女子櫻桃小嘴捂住,直接按在了床榻上,隨後就是一聲慘叫!
鄧寶路陰笑著候在中軍大帳外,聽著裡面不斷傳來的嚎叫,心中覺得分外快慰。
想當年,他父親為他去排山瑤寨提親的時候,可是沒少被這娘們侮辱,如今呢,還不是被人肆意踐踏。
真不知道,等到那雷恪攻克了郴州城歸來,發現自己最疼愛的小女兒被熊山糟蹋,會是怎樣的精彩神色!
想到妙處,鄧寶路忍不住笑了出來,在夜色裡分外響亮。
“真有那般好笑?”黑暗中忽然傳來了似回聲一般的聲響。
“當然好笑。”鄧寶路下意識的回應,隨後就是一愣,是誰在跟自己對話?
鄧寶路的神情在下一刻盡數被驚恐取代,一雙眼睛瞪得老大,好似發現了什麽絕不可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