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泰坊,作為郴州城裡的權貴大族聚集之地,這裡修建的房屋佔地面積要更加廣闊,相應的防備功能也更強。
在此前蠻族的侵襲中,得益於呂璟的及時出現,這裡並未遭受太多蠻人的毀壞,但如今戰爭結束,更加複雜的問題也在出現。
戰亂摧毀了郴州與外界的溝通,所轄村縣又受損嚴重,物資的缺乏正在各處上演。
想要平息物價,就少不得郴州各大族豪商出力,這便是康泰坊主事之人最重要的任務。
賀天齊,來自同仁書院的寒門學子,自從接受呂璟遣派以來,就一直聽令於蘇過麾下,協調各大族出人出力。
他對於呂璟等人的到來倒是並不意外,開口吩咐了手下人幾聲,就帶著眾人分別拜訪坊中的各大族宅邸。
大多數人的態度都算不得好,可也沒人敢多說什麽,賀天齊侍立在一旁,全程都是一副冰霜臉,偏偏看起來很受眾人的尊敬。
談起對其余各坊百姓的資助,各大族相對來說也算配合,並沒有要趁機搞風搞雨的意思。
“大人,這賀天齊肯定背後裡沒少說您壞話,才讓這些大族們對他如此親切。”離了康泰坊,李肅上驢車前忍不住開口說道。
微微一笑,呂璟並未正面回應李肅,只是詢問道:“可有收獲?”
李肅不禁沉默,一直到驢車悠然前行,方才開口說道:“這些大族畏懼大人,又有求於他,所以賀天齊做事也很順利。”
點了點頭,呂璟繼續說道:“明倫坊內的情況比這兩處都要簡單許多,知道自己做不好的原因所在麽?”
“太死板?”李肅聲音裡有些猶豫。
“不全對。”目光落在眼前這差不多與自己同等年紀的青年身上,呂璟總體上還算感覺滿意。
“這些東西是從書本上學習不到的,也就是你們所欠缺的東西,你不能拿一種道德來約束所有人。”
“用法律可好?我大宋制定有宋刑統......”
呂璟直接揮手打斷,法家的東西在這個時候是不可能佔據主導地位的,只能用作補充。
“要靈活變通,首先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麽,然後看看其他人想要什麽,你又能給什麽,其實就是一個利益平衡的問題。”
“他們二人之所以能夠把本官交待的事情做好,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學會了這給和拿之間的本事。”
李肅陷入了沉默,按照呂璟的說辭,顯然拋開了傳統士人所堅持的條條框框,將利益博弈真正放到了台面上。
對他這種自小鑽研四書五經的人來說,實在無異於一次劇烈洗腦。
“理解不了就去親自試試吧,做的不好,就回去好好讀書。”
呂璟話音落下,不再多言,其實李肅能夠陷入思考,而不是一味的反對固守成規,已經算得上孺子可教。
驢車沿著冷清的道路回返,呂璟全程都沒有再和李肅說什麽,這次在和郴州各書院士子的接觸中,他也在嘗試灌輸一種務實的思想,也算是為以後的事情做準備。
等郴州南北運輸恢復,東江湖書院的建設就要再度開展,年前應該就能完全竣工投入使用。
到了那個時候,呂璟也許才能真正嘗試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影響更多大宋的讀書人,為這個注定波瀾壯闊的時代增添更多色彩。
......
車架在王闊的禦使下從明倫坊一掠而過,留下李肅之後,繼續向郴州城西前行,
很快停留在原本人流稠密的西街上。 這裡算得上郴州城裡衰敗最快的地方,隨著吳家和屠戶幫的相繼垮台,再加上戰爭的摧殘,西街已經完全看不到往昔的熱鬧景象。
呂璟起身下了車架,在王闊的侍衛下徑直走到屠戶幫僅有的肉鋪前,伸手在門上敲了三下。
“可是呂大人來了?”內裡傳來略顯稚嫩的聲音,腳步間都多有慌亂。
呂璟輕聲應了,和王闊在外等了約莫半刻鍾,沉重的木門終於慢悠悠的打開。
隨著殘闕的身死,屠戶幫也已成為過往雲煙,若非得到胡七的報信,呂璟恐怕自己也早已經忘了還有這麽處地方。
穿過肉鋪後的院子進入甬道,胡七在最前方引路,手中的火把隨著風聲明暗不定,照耀的周圍更顯陰森。
相比於往日,屠戶幫的地盤除了雜亂和冷清並無太多變化,胡七一路帶著呂璟和王闊直接來到了原本殘闕安坐的虎皮大座前。
“大人,就在前方了。”胡七將火把向前遞了遞,一尊完全緊貼著石壁雕刻出的供台出現在呂璟的目光中。
原本罩住石台的紅布已經被取下,內裡供奉人像約有嬰兒大小,正是楚義帝的親身。
“小的也是昨夜才剛知曉,殘闕供奉的這尊義帝身後,還有這般機巧。”
胡七提起殘闕時面色多有恨意,慢慢開口將事情的經過講出。
樹倒猢猻散,這處屠戶幫的老巢原本已經廢棄,胡七也是因為耐不住家中老母的叨念,想來這裡看看還有沒有哥哥胡六的遺物落下。
沒想到昨夜卻遭遇了不明黑衣人的襲擊,仗著對這地下洞窟的熟悉才僥幸逃命。
不過胡七也並非毫無發現,這才有了呂璟帶著王闊前來。
“大人請看。”胡七舉著火把來到那供奉義帝的石台下,來回搗弄了一會,陣陣機杼聲很快自石壁內傳來。
呂璟走進了幾步查看,發現原本平整的石台上出現了兩個長方形的孔洞,周圍還雕刻有精致紋路。
“大人,小的認為,這裡應該是放置鑰匙的地方,內裡很有可能與傳說中的義帝寶藏有關。”胡七開口說道。
“怎麽可能,誰會把鑰匙造這麽大。”王闊在一旁忍不住開口回應。
呂璟沉默了一會沒有開口,關於這兩個空洞,如果他沒有看錯,大小應該和雲紋銅鎮正好對應。
至於內裡會有什麽,恐怕張士良要遠比他更加清楚。
“胡七你去南門傳我口信,命呂方帶人盡快封鎖此處,阻攔者,殺無赦。”
“唯!”胡七應了聲,起身直接向地面奔去。
“王闊你去傳令梁克凡帶全部親兵都前來,我們要去拜訪一位老大人。”
王闊同樣領命而去,幽黑的洞窟內,只剩下呂璟孤身一人。
“出來吧。”呂璟開口的同時,已經將腰間長刀拔出,刀鋒出鞘的聲音在黑暗中分外醒目。
寂靜一片,周圍沒有任何動靜傳來,只有火把上蕩漾出的火花偶爾炸裂作響。
“本官沒時間陪你玩捉迷藏的把戲。 ”呂璟提起了手中的長刀,扭身就要離開。
就在此時,黑暗中的角落,忽然有寒光刺將過來!是柄狹長的劍!
叮!刀劍相交,呂璟後退了幾步,神色裡也是有一絲驚訝閃過。
“你並不確定我在這裡。”吳厲昂起了頭,頗有些懊惱的開口說道。
“結局都是一樣,何必糾結方式。”呂璟前走了幾步,手中長刀提起。
“有意思,找你來是有件事情要和你說。”吳厲並不慌張,之前的失敗似乎沒有對他造成絲毫影響。
“是你有事,還是你家主人有事?”
“計較這個有用嗎?”
“我只是想知道,究竟是哪家亂臣賊子在試圖暗中操控嶺南?”
“亂臣賊子?呂璟,別人看不穿你,我卻不然,莫非你以為自己指使蔣敬等人劫持大牢的事情能夠瞞住?你可也不是什麽忠臣!”吳厲開口的同時忍不住大笑,神態癲狂。
“那有如何?”呂璟遞出了手中長刀,直刺吳厲胸膛。
刀劍再戰,吳厲一邊揮劍抵擋,一邊開口道:“這天下本就輪不得趙家的人來坐,你我本志同道合,不如一起謀一番事業?誰人可阻我二人?”
“沒興趣。”手中長刀徑直劈下,碰撞出一連串的火花。
“你可知我背後之人勢力有多強大?此次看似是你贏了,實際上,我們才是最大的獲利者,不如與我們合作......”
“等你活著走出這裡再說吧。”呂璟懶得再聽吳厲的言語,身子一扭就提刀衝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