蕩起的煙塵隨著風聲緩緩墜落,較武場中,事關呂家軍和疾風都的戰鬥也已經進行到尾聲。
憑借著鉤鐮槍陣之威,呂家軍在不被所有人看好的情況下實現了逆轉,場中放眼望去,盡是長嘶的軍馬!
那些原本囂張不已的疾風都騎兵也已經盡數倒下,遍布全身的石灰痕跡已經宣布了他們的出局。
整個疾風都,只剩下呂淵一人仍舊在負隅頑抗!
一杆長槍舞的飛起,呂淵的雙目已經通紅,狀若癲狂!
這勝利本該屬於他!他本該成為所有人目中的焦點,然而如今,全都因為遠處那個叫做呂璟的男人,他失去了一切。
“呂璟,可敢與某一戰!”面對重重圍上的呂家軍將士,呂淵放聲怒吼,他不甘心!
“軍使......”眼見得呂璟踏步上前,呂方有些擔憂的開口阻攔。
按照軍比的規則,如果呂璟不幸戰敗,此前的種種努力都將白費,呂淵看似瘋狂,實則是在激將!
“放心,某曉得的。”呂璟笑著拍了拍呂方肩膀,他自己的水平自己清楚,面對這個狀態的呂淵,想要獲勝太難。
信步走到最前,呂璟示意眾將士們向後退卻三步,留在他面前的只剩下雙目通紅的呂淵!
“可敢與某對賭!”手中木槍抖動,呂淵目中有寒芒微閃。
“不敢。”出乎所有人的預料,面對如此挑釁,呂璟只是平淡了擺了擺手回應。
“這場勝利不僅屬於呂某一人,更屬於呂家軍的所有將士,身為一軍之將,我不能和你做這小孩子的把戲,但作為最基本的尊重,你要戰,就戰吧。”
話音落下,呂璟朝身後的魯達點了點,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你敢辱我?”不僅不接下自己的挑戰,還派出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士卒來與自己對決,呂淵雙目更紅。
而呂璟那副不屑回答的想法更是坐實了所有人心中的猜想,他這就是想要在眾人面前,狠狠抽腫呂淵的臉!
“殺!”面對周圍人古怪的目光,呂淵已經容忍不得,木槍一抖就邁步向前,他要讓呂璟後悔這個決定。
刀槍相交,沉重的木質交錯碰撞,呂淵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過,這個叫做魯達的家夥看起來仍然十分緊張,但力量上竟然更勝一籌!
對決依舊,呂淵勢若瘋虎,而魯達卻步步為營,最初的慌張過後,手中木刀越來越穩,借機賣了一個破綻,就在呂淵邁步向前的刹那,木刀的鈍鋒已經放在其脖頸之上。
“呂將軍,您敗了。”魯達開口的同時抽身後退,重新回到呂璟身後,神色間無悲無喜。
“軍使,這個小子假以時日,絕對是一把好手。”
“走吧,還有一戰。”聽得呂方對魯達的誇讚,呂璟笑了笑,徑直起身離開。
呂家軍將士同樣隨同退離,場中只剩下了臉色灰敗的呂淵,猶自呆立在原地。
“把那丟人現眼的小子帶下去!”折可適在高台上已經完全看不下去,再也顧不得風度。
自有親兵前去將失魂落魄的呂淵帶走,接下來只要壯城軍和廣武軍決出勝者,就將贏來這場軍比最終的對決!
“種兄,花落誰家尚未可知,李雍那小子某知曉,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遵正,何必呢?”種建中神色裡有些歎息。
同為西北將門,折家的根基要比種家更深,兩家間也是一直以合作居多,只是近些年隨著老一輩帥臣們紛紛老去,局勢變得有些不同了。
折可適自然也明白種建中話語裡的意思,只是站在他的立場,種折二家要想繼續此前的關系,
必須有一方服軟。而以種建中和種師中兄弟二人的性子,這注定是場時日綿長的爭鬥。
折可適和種建中暗中的火花自然也落在了上首幾位帥臣眼中,只是他們並沒有打算開口阻止的意思。
如今官家一心想要中興,西軍獲得遠比往日更加強大權柄的同時,也要承擔更大的責任。
軍中只能有一個聲音!而這種競爭,也是各位帥臣喜聞樂見的。
......
在眾人各自心思浮動的刹那,較武場之後的另外一場戰鬥也終於結束。
面對步步為營的重甲步卒,壯城軍這匹黑馬只是閃耀了一瞬就被無情撲滅,潰不成軍。
大宋重甲步卒,就是如今宋軍的招牌,其強大不言而喻!
鼓聲起,疾風都和壯城軍的戰鬥已經引不起眾人興趣,所有人的目光在這一刻都因為即將開始的頭名爭奪而變得火熱。
失去了此前的取巧手段,呂璟率領的呂家軍要如何對抗巍峨厚重的廣武軍,眾人心裡似乎隱隱有些期待。
這支保甲出身的軍伍已經超出了他們所有認知,他們究竟能夠走到哪裡?
這一切的結果,都在隆隆的戰鼓聲裡醞釀,匯聚在校場之上。
呂璟目光平靜,越過重重士卒與正對面的李雍相對,雙方眼中都有凌厲意味顯露。
“廣武軍,列疊陣!”李雍率先指揮著麾下軍卒發動,陣勢成型的刹那,滿場皆驚!
“誰允許他們拿出了神臂弓!”不只是種建中,高台上數位將領同時忍不住站起,廣武軍所列疊陣乃是大宋對決重騎兵的秘寶,已經超出了軍比所允許的范圍!
換句話說,當疊陣成型的刹那,大宋重甲步卒之威,才能真正展現!
廣武軍所列疊陣的核心是身處中央的步卒,這些步卒由李雍親自率領,全部坐於地面上,手中木槍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在步卒的後面,三排弓弩手密布,除卻第一排的強弓手和第二排的強弩手,放置在最後的神臂弓才是真正的大殺器!
身處對面,親眼見證了這樣的陣勢,呂璟這一刻也不禁感到震撼,李雍雖然只是拿出了五架神臂弓,但即使遠遠間隔,都能感受到那種凌厲的鋒芒!
這是重甲步卒的巔峰!在失去騎軍之後,大宋將步卒的威力發展到極致,呂璟清楚記得那些後世口口相傳的巔峰戰績,嶽飛大破金兀術用的也真是這種陣勢。
長槍手為依托,憑借著強弓勁弩,不考慮機動性的前提下,即使是對上以衝擊力著稱的西夏鐵鷂子,勝負都在兩可之間。
“呂家軍,方陣!”呂璟心中已經沒有了必勝的信心,無論是訓練還是裝備,廣武軍都更加佔優,當其拿出了這樣的陣勢,能做的只剩下全力赴戰而已!
“方陣?簡直可笑。”呂家軍的動作同樣引起周圍人的注意,只是此人還沒有來得及繼續嘲笑,就忽然發現了不對。
“這是新的陣勢?”高台之上,呂大忠這一刻也不再淡定。
呂家軍的陣勢確實還是方陣,但不同於一般方陣,每個軍士手中的兵器盡皆換成了超過丈七的長矛,手中另外配有厚實圓木盾。
整整一千輕裝步卒,最前排的軍士半蹲著,長矛對準前方,後排的軍士則將長矛架在第一排軍士的肩上,層層相依,密集的長矛猶如刺蝟一般,巍巍如山!
步卒之後,五百弓箭手張弓搭箭,腰間還別有木質小斧等物,陣勢同樣密集。
不只如此!呂方率領著五百輕騎同樣加入戰場,同樣手持長矛,腰別木刀,看似遊離在方陣之外,卻又與步卒融為一體。
這是一種步騎合作的新方陣!更加輕便和靈活,而且十分適合大宋如今騎兵稀少的局面。
“呂家軍,敗敵!”呂璟身處後方弓弩手之中,帶有鳴鏑的羽箭就是信號,最終的對決即將上演!
而只有他自己心中明白,這將是一場跨越世紀和地域,東西方步陣巔峰的對決,這一刻的勝負已經不再重要,唯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