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如血。

數不盡的紅色身影自南面而來，此前一直耀武揚威的西夏人根本難以抵擋他們強力的衝擊，鮮紅色旗幟終於在蕭關上空迎風飄揚！

鼓聲在天地間炸響，種樸、折可適、姚雄等將領分別率軍前來，終於在這最關鍵的時刻趕到瓦亭峽。

西夏人的噩夢來了，當他們在這峽谷中失去騎軍的優勢，又和牢城軍苦戰多日，眼看著就要勝利的時刻，宋軍的到來對他們來說就是死亡與噩夢。

殺！！！折可適想起了那些葬送在石門口的袍澤，手中長槍不斷進出，給兄弟們報仇！

姚雄吩咐人將牢城軍的傷員運送到後方，接下來的戰鬥，他們終於可以歇歇了。

而三將之中，心情最為特殊的要數種樸，他很清楚，牢城軍和西夏人戰鬥到這種慘烈境地，大半的原因都是因為他。

滿地的鮮血與殘屍，到處散落的兵器，還有那朦朧間睜著眼睛，還想再看這世界最後一眼的將士。

種樸有愧，是他強力建議章楶暫緩對蕭關的支援，也是他說服了官家和左相，使得所有人同意他的戰略。

如今來看，西夏人數十萬大軍一窩蜂的壓在了蕭關，卻遲遲沒能攻破，大宋的機會來了，種樸戰略的正確性也毋庸置疑。

但他對不起這些戰死在這裡的牢城軍將士，所以這一刻他殺得最凶，甚至不管身邊還有沒有親衛隨同，只是揮舞著兵器，拚命的取下西夏人的性命。

他有愧，但無悔！

......

戰爭一直持續到深夜，面對突然神兵天降的宋軍，即使小梁太后憤怒的下令連斬數百撞令郎，也依舊難以遏製他們的潰敗。

西夏軍從瓦亭峽一直退到了青石嘴關城外的原野上，若非姚雄等人手中沒有騎軍，這一戰足以將西夏人送回老家！

漫山遍野的屍體，濃稠的鮮血覆蓋在泥土上，默默浸潤著大地。

一戰，宋軍斬首三萬余人，俘虜五萬有余，據姚雄等將之後聯名送上的戰報，西夏人在蕭關足足損傷了超過十二萬人！

對於人口和國土都相對狹窄的西夏，這已經是一次重創！

蕭關大捷！消息自大宋獲勝的刹那，如風卷殘雲之勢迅速傳遍整個大宋。

包括種樸在內，章楶等帥臣也沒有刻意隱瞞的意思，呂璟和他率領牢城軍的事跡被傳的人盡皆知。

上到官家趙煦，下到市井小民，如果說如今大宋百姓口中還有比蕭關大捷更熱衷的話題，一定是這一位帶有悲情色彩的呂小將軍！

評書人們將其編成了十二日蕭關南望的段子，賺取了無數眼淚的同時，腰包也日漸鼓起。

甚至就連呂璟最後倒下時的那句怒罵，也被有心翻找出來，傳遍天下。

小溫侯呂方、大刀王闊、勇三郎祖大錘、鐵甲李雍，太多名字隨著呂璟在大宋的火熱而被人傳頌，甚至有邊民自發的為他們立廟。

蕭關大捷，兩宋以來對外戰爭少有的大勝，一掃頹唐之氣，哲宗一直喊在口中的中興，老百姓們勒緊褲腰帶的日子，終於換來了成果！

文德殿，趙煦看到章楶遣人送來的完整戰報時，手指都已經握的發白。

“我大宋，贏了！”早已戒酒數日的趙煦興奮的連飲了三斛，蘇酒熱烈的酒勁衝的他臉色通紅。

“爹爹，你看到了嗎，你總跟孩兒說要小心這些武人，阿爺小時候也是多次提點，可沒有他們，孩兒這一輩子都直不起腰！”

“而現在，朕要讓那該死的西夏，跪在朕的腳下！”

也許是喝高了，趙煦徹底放開了自己，

嘶吼聲隨著空曠的殿堂傳出老遠。他興奮到難以抑製，此戰若敗，他將被釘在恥辱柱上，成為昏君的典范，那是自小就抱著中興大宋理想的趙煦，所深惡痛絕的。

所以他在最後押上了一切，就和小梁太后一樣，只不過，勝利終究屬於大宋。

“傳朕口諭，伏羌縣男呂璟晉升冠軍侯，賞錢二十萬，寶甲一套，良弓一把，擇教坊司家世清白者十人為其侍婢。”

文德殿中傳來酒斛墜落的聲音，哪怕甘昭吉一向和呂璟親近，也被官家這封賞嚇了一跳。

直接一躍從第十二等的縣男蹦到了侯爺之位，這種力度，自從大宋建國以來已經見不到了。

偏偏這封賞裡沒有再給呂璟一點多余的實權，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官家?”甘昭吉有些猶豫。

然而趙煦此時看似迷糊，實則心中清醒的很，呂璟的崛起已經勢不可擋，或者說這本來就是他一手培育出來的結果。

作為一個有志中興的帝王，朝廷中不能只有新黨一方的聲音存在，但反對力量也不能太強。

“小的遵旨。”面對趙煦的堅持，甘昭吉沒敢多說，難道是大郎痛罵官家的話惹怒了龍顏?

無人得知趙煦究竟為何如此封賞，但當這個消息在不經意間從宮中傳出後，整個大宋再次為之瘋狂。

百姓們不懂這其中彎彎繞繞，在他們看來，呂璟於國有大功，如今封為侯爺，簡直是眾望所歸，普天同慶！

但對於那些身為局中的官員來說，這個封賞也讓他們松了一口氣，暗自竊笑不已。

就連身在郴州的蘇軾和秦觀師徒，也收起了原本準備送往京城的書信，看來他們的擔憂都是多余的，官家不愧為官家。

......

“侯爺，您如此功勞官家卻沒有封賞官職，奴婢實在為您鳴不平！”

此時的大宋西北，秦鳳路伏羌城中，呂璟剛剛在婢女伺候下吃完湯藥，突然聽得這說法，差點一口氣噴出來。

不止如此，旁邊另一個小丫頭也接話了，話語裡滿是怨憤。

“翠兒說得對！不是如此呢，宗澤、呂方等將軍如今也都從侯爺麾下調走，眼看著都在前線立了大功，以後侯爺豈不成了孤家寡人?”

“好了好了，本侯爺都不著急，你們操什麽心，能借著這傷勢好好在後方安逸幾天，讓我去前線我都不去。”

呂璟擺了擺手，一副無奈樣子引得兩個丫頭嬌笑不止。

翠兒和畫屏都是趙煦差人送來的封賞，其他八個婢女都被呂璟送回了郴州，考慮到身體受傷需要照顧，這才留下了這兩個婢女侍候。

“哎呀，奴家忘了，侯爺您讓我燒的叫花雞還沒熄火呢！”翠兒忽然大叫一聲，風風火火的跑了出去。

“這丫頭。”呂璟和畫屏相視一笑，看來自己這段時間表現的太沒威壓，小婢女做起事來連根自己打聲招呼都懶得說了。

不過這樣的日子，也是真的不錯啊，呂璟目中光芒一閃，其實他胸口的箭傷早就痊愈了，之所以依舊在伏羌城養傷，不過避避風頭而已。

“畫屏，來給侯爺揉揉腰。”呂璟暗歎了一句腐敗是毒藥，身體卻很老實，乖乖躺在了榻上。

“侯爺年紀輕輕，怎麽老是腰不好?”畫屏人如其名，長得很是精致，如白玉雕成的娃娃一般，開口嘟噥的同時，小手已經慢慢自呂璟身上撫過。

她家是祖傳的醫官，一手本事也是自小練就，感受著身上傳來的酥麻酸爽，呂璟閉著眼睛哼起了小歌，引得畫屏一陣調笑。

“侯爺我是在轉移注意力，懂不懂，一不小心吃了你怎辦。”

“奴家本來就是侯爺的，若是......”

“揉腰，其他動作不要。”

“是......”畫屏細嫩的聲音仿若嬌哼，剛捧了叫花雞趕來的翠兒不由羞紅了臉。

聽說侯爺在郴州只有妾氏，還未娶妻呢，想著想著，翠兒感覺整個心神都蕩漾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