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世界其樂無窮

　在任索的安撫下，女高中生很快就冷靜下來了。

　在被喬木依拉開，直接用法術烘幹了身上衣物後，她更是馬上意識到面前這兩人，就是傳說中的超凡者。

　雖然超凡者現在已經是人所共知的事，網絡上youtube上多得是超凡者的表演視頻，但就像你認識很多偶像很多明星，在現實裡也未必能遇到一個——超凡者的圈子都比較集中，而且在存在超凡勢力管控的國家，超凡者平日裡也不會故意顯擺超凡能力，普通人根本沒機會在現實裡見識超凡者。

　因此女高中生的第一反應就不難猜了:“請務必和我合照！”

　她像是看見大熊貓一樣，睜大眼睛充滿期冀地看著兩人，拿出如同板磚將近半斤重的手機——她的手機倒是沒被浸壞，防水功能極其出眾。

　喬木依直接拒絕了，倒是任索接受了這個請求——他戴著口罩蓋著兜帽，除了一雙充滿智慧的眼睛外，再無可以辨識的地方，怕個毛合照。

　合照之後，任索囑咐她一聲，照片一周之內都不可以發到社交網絡上，女高中生答應了，不過她卻是當著兩人臉將合照設置為屏保，嘻嘻傻笑。

　喬木依心中一動，低頭看了看任索的手機，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心中若有若無地輕歎一聲。

　不過現在是調查的時候，喬木依很快收拾好心情，問女高中生是怎麽被水鬼抓住的。

　女高中生說道:“我今天參加社團活動，晚了一點回家，所以走這條近路回去，走到這裡的時候，湖面忽然閃爍光芒，倒映月亮的河面非常漂亮……然後我就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走進河裡了。”

　雖然之前就有所猜測，現在聽到女高中生的證言，喬木依確認那些水鬼是河流禍亂之源沒跑了——如果是妖怪的話，沒這種魅惑人心的本事，就算有，也不是那種被任索爆錘的小妖怪能用出來。反倒是她以前看過卷宗，知道河流禍亂之源的確有引入下海的本事。

　不過通過這番對話，喬木依的「偵探之眼」隱隱看見一縷蛛絲纏繞在女高中生身上，心中一喜，不過臉色卻是沉穩問道:“那你知道前些天在這裡被武魂殿擊殺的犯罪者嗎?”

　女高中生點點頭:“我知道啊，他們在這裡戰鬥的時候，我剛好路過呢，那是一個傍晚，我社團活動結束提早回家了……”

　回憶起那一天的細節，女高中生眼神有些迷離，坐在河堤草地上，雙手抱住雙腿，護好剛剛過膝的裙子——天氣那麽冷還穿裙子，繁櫻的女高中生還真是拚。

　她望著黑乎乎河川裡的銀月，低聲說道:“那是一個看起來很凶的人，眼睛眯著，臉上長滿青春痘，發際線很後，應該比我大不了多少……說不定比我還小。”

　女高中生指著河岸邊，說道:“他逃到河邊後無路可逃，沒有投降，拿著兩把菜刀就轉身殺向穿著黑色防護服的武魂殿武士。打了沒一會，他就被劍士斬斷了兩隻手，但他還咬著菜刀刀身衝向武士，真是非常，非常的……”

　“勇敢。”

　喬木依複讀一句:“勇敢?”

　“是啊，他很勇敢，”女高中生的聲音裡隱約有一絲崇拜:“身上全都是傷，周圍都是敵人，退無可退進無可進，就在這種絕境裡也依然悍勇衝鋒，還高喊著什麽‘魔王降臨’之類的話。甚至後面他連腳都被斬斷了，但他卻死死咬住一名武士的喉嚨，死咬住不放，整個身體都懸空了，但武士還是甩不掉他，硬生生被咬死了……應該是死了吧?不過最後武士還是殺了他。”

　喬木依看了一眼河堤，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面對絕境，身受百傷四肢斬斷，卻依舊狠厲咬殺一名敵人……怪不得這個涉世未深的女高中生也情不自禁地佩服那個犯罪者。

　如果我被逼到這種絕境，我能不能做到這種地步?

　喬木依腦海裡忽然崩出這個問題，她很快得到答案:不能。她沒有那麽大的勇氣，也沒有那麽大的毅力，她也是女孩子，她也怕痛。

　這時候，她看了一眼似乎正在走神的任索，腦海裡崩出第二個問題:如果任索被逼到這種絕境?那時候，他能不能做到這種……

　他能不能……

　喬木依怔了一下，她忽然知道自己錯了。

　第一個問題，她回答錯了。

　如果能讓第二個問題不出現，或許……她能做到這種地步，一定能的。

　“當然啦，他也是死有余辜，事後我在電視上看到那個犯人的公告，除了因公殉職的武魂殿武士外，他之前還殺了十九個普通人呢……哈秋！”女高中生抽了抽鼻子，捂住嘴巴打了個噴嚏，剛才掉進河裡似乎讓她著涼了，她不好意思地往任索兩人點點頭。

　任索看了一眼喬木依，喬木依搖搖頭，他便說道:“現在天色也晚了，你趕緊回家吧，路上小心。對了，今晚的事，今晚的照片，一周之內不能說出去，不能發出去，記住了嗎?要是你違反了……我們可是超凡者哦。”

　雖然不知道他們定了一周這個期限，不過一周又不是多長時間，而且面前兩個超凡者是救命恩人，女高中生馬上乖巧地點點頭，向他們鞠躬道謝後便迅速離開。

　喬木依繼續開啟「偵探之眼」，在河邊追溯線索，很快便得到許多那一個傍晚的戰鬥情報。

　‘那個人赴死的時候，跟昨晚在倉庫裡被武魂殿武士殺的男高中生一樣，心中毫無畏懼，戰鬥手法稚嫩，但始終保持理智……’

　‘殺了十九人，卻沒有理智崩壞入魔……明明沒經歷過血腥搏殺，但也擁有一顆鋼鐵般的心靈……’、

　‘他死前也說過魔王降臨之日的話語，明顯是魔王信徒。’

　‘而這裡的河流禍亂之源，跟他死在這裡有關……他的血液流入河裡，催生出禍亂之源。魔王信徒，果然跟禍亂之源有重大關系。’

　等喬木依調查完畢回來，任索看著她一臉深思的模樣，也沒開口詢問她，直接牽著她的手拉去坐電車回阪戶了——時間拖得好晚，再不走就趕不上末班車了。

　回到綾音家，兩人開門進屋後都喊了一句“我回來了”，穿著家居服的綾音連忙站起來迎接他們。三人在客廳坐下來後，綾音便告訴他們因為最近東京殺人案還挺多的，她上班的時候打聽了一下，沒人知道冰川神社那邊出現了命案，因此木公子燒死變態的事應該還沒暴露。

　“拖的時間越長，就越難被發現。”綾音有些高興，她對那個想xx自己的死變態可沒什麽同情，而且要是木公子被發現，她說不定也會被牽扯上官司，自然是希望這件殺人案能成為無頭冤案，最好那個死變態直接當失蹤處理——中年人因為壓力過大而直接玩失蹤並不算是什麽稀奇的事。

　不過她發現木公子和小索並沒有多高興，只是禮貌的笑笑，不僅有些疑惑。

　她不知道喬木依身上現在背負的命案可比殺了一個變態嚴重多了，任索和喬木依自然不會在意這種小事。

　綾音問了一下任索兩人去哪裡玩了，心中放下心頭大石的她忽然眼珠一轉，興致勃勃地說道:“琦玉這邊溫泉很多，從奧武藏到秩父各處都有，不如我們找一天去泡溫泉放松一下?”

　哼，到時候去溫泉度假的時候，大家穿著浴衣，然後我直接灌醉你，看你就不就范！

　工作了一天的綾音，對小索的渴望非但減少，反而因為理智而上升了:小索可是會治療的超凡者！算得上是白馬王子了！

　在繁櫻，醫生和律師幾乎是薪資最高的職業，同理可得會治療的修士也理應是前途遠大的人才，只要能成為小索的妻子，綾音可以肯定自己下半輩子衣食無憂——就算要跟小索回玄國也沒問題！有錢在哪裡都一樣！

　如果說昨晚還是因為情欲而行動，那現在的綾音被幸福生活的期待所驅使著！

　這時候，喬木依敲了一下桌子，語氣詭異地問道:“是混浴嗎?”

　綾音搖搖頭，說道:“很少有，除非是一些小浴場……而且那些浴場多半也會額外增加女湯，去混浴的多數只有老奶奶……或者去住有私人溫泉的酒店，一個套間一個池子，怎麽泡都可以。小索，你喜歡泡大溫泉還是——”

　“還有那種私人溫泉酒店的嗎?”喬木依打斷了綾音，似乎非常好奇地詢問，然後她轉過頭跟任索說道:“你今天先去洗澡。”

　“行。”任索懶洋洋地放下手機，去陽台收昨晚晾的內褲，準備洗澡。

　任索忽然發現一點——他好像已經好久沒自己收過衣服了！有點懷念呢！

　綾音有心找任索增進感情，不過喬木依橫亙在她面前不停詢問，她也不好越過喬木依，隻好老老實實跟喬木依聊天了……

　夜晚很快過去，三人也各自回房入睡，任索自然是雷打不動地睡客廳的榻榻米。

　喬木依躺在床上，雙手放在胸前，閉上眼睛，開始運轉秘法，借助這一絲休息時間淨化負面情緒。

　今天，她很開心。

　淺草寺之行，見過的雷門，吃過的人形燒，洗手的步驟，抽到的簽文……還有任索努力又體貼的導遊。

　喬木依不知道她以後會不會忘記，但她現在回憶起那些畫面，無法抑製的喜悅就自然而然充盈心胸。

　夜晚的調查也很順利，現在基本可以確定魔王信徒就是製造禍亂之源的源頭，只要繼續調查下去，遲早能將那個製造魔王信徒的幕後黑手揪出來。

　綾音那個小騷蹄子她也好好攔住了，哼。

　唯一的問題，就是……

　回憶起任索手機屏保的畫面，喬木依感覺心髒像是被無形之手捏住一樣。她忍不住側過身來，婀娜的身軀此刻像躲避現實的蝸牛一樣蜷縮起來。

　仿佛感覺到東京那寒徹入骨的孤寂寒冷，喬木依裹緊被子，強行排空腦海裡的想法，緩緩睡去……

　……

　半夜，東京時間3點32分，天京時間2點32分。

　任索醒了。

　不是因為膀胱，也不是要登錄手遊肝活動收遠征，他是身體突然打開了鬧鍾，自然而然又無比清醒地坐了起來。

　他扶了扶額頭，啊啊兩聲，忍不住低聲笑出來:“原來……不，果然是這樣啊……

　‘師門前輩現在已經是名震江湖的大俠士’，果然是這個意思啊……”

　任索腦海裡的《小索的秘密日記》，突然更新了一個畫面。

　畫面同樣也是深夜，鋼鐵叢林般的都市裡只剩下高樓大廈的霓虹燈和公路上的暖黃色路燈在照亮道路。雖然不知道是哪個城市，但任索看到一座高樓的招牌有‘匯豐大廈’四個字，就知道肯定是玄國的城市了，說不定就是蓮江。

　此時，任索看見畫面裡有一處道路的地面已經徹底炸開，公路上仿佛裂開了一道巨大的傷痕，離地面下的地鐵車站都清晰可見——幸好現在已經是深夜，哪怕發生了這麽大的超自然事件，所造成的影響也只不過是地面上有幾輛車逼迫停在裂縫前，地鐵裡更是一個人都沒有。

　然而現在那幾輛車也在拚命調轉車頭離開，因為一尊怪異的黑霧巨人正在裂縫之上誕生！

　這種誕生方式，自然讓任索聯想到一種生物——禍亂之源。

　但明明沒有禍亂，怎麽還有禍亂之源……

　任索認真看了看畫面，馬上發現問題——地面上那道裂痕還在加深擴張，現在已經快蔓延到附近的大廈了！

　造成大地開裂的超自然法術，仍然在生效！若是裂縫擴張到大廈之下，破壞地基，引起百米高的大樓崩塌……裂縫旁邊的一座大廈上面就是居民樓！

　這種程度的禍亂，所製造的禍亂之源也非同凡響。黑霧巨人粗粗一看，基本和匯豐大廈一般高，怕是有一兩百米。

　禍亂之源身為超凡生物，構造上極其詭異，能夠自然適應物理法則，在保持巨人身軀的同時，還能在地面上健步如飛，不讓自己的重量壓塌地面——所以這個黑霧巨人破壞力，甚至比正在擴張的裂縫更恐怖！

　任索摸了摸左手無名指上的青色印記。

　他自然知道自己現在要做什麽。

　《小索的秘密日記》連現場畫面都遞到他面前，任索仿佛一伸手就能回到蓮江，施法距離已經不是障礙。

　只不過……

　“要選誰呢?”

　任索現在的選擇其實不多:仙宮殺手派不上這種大場面，趙子鯉不擅長戰鬥，收集者、探秘者、伊莉娜、吞噬世界之靈都是4星級人物，任索現在召喚不出來。

　他能選的，只有求道者、任我行和世界樹下的魔法師。

　“等等……”任索坐起來，靠在房門上，抬頭看著被月光渲染成銀白色的天花板，神色若有所思:“我現在能選三個遊戲人物，遊戲裡好像也是召喚了三次師門前輩……?”

　“而除了任我行以外，其他兩個都是3星級角色，說不定用一次就晉升4星級了。理論上，最合適的安排，就是三個遊戲人物分別上一次。”

　“真是恰到好處的命運啊……”

　任索低下頭，輕輕撫摸無名指的青色印記，閉上眼睛低聲呢喃:“不過玩家這種生物，就是在命運對他們有好處的時候，他們會老老實實順從命運;而在命運對他們沒好處的時候，他們寧願用修改器，也要將命運踐踏在腳下的任性存在……”

　想到房門後面正在睡覺的真主角大小姐，任索哼笑一聲:“現在就先聽你的安排，以後再想辦法乾你一炮。”

　……

　絕望。

　悲傷。

　憎恨。

　憤怒。

　眼前，鋪天蓋地皆是手持武器，血眼猙獰的憤怒敵人。

　背後，是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淒厲的狂風在山間呼嘯。

　喬木依環視左右，沒有任何人站在她身邊，天地之間仿佛只剩下她，和她的仇人，以及散發著各種負面情緒的渾濁空氣。

　她想逃跑，卻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穿上了一套全覆蓋的巨大黑甲。

　黑甲不僅沉重非常，而且黑甲內滿是針刺，她若是想移動戰鬥，就非得讓自己被黑甲徹底刺穿，接受無盡痛苦的洗禮後，才能借助這副黑甲的力量。

　她猶豫的時候， 敵人們已經包圍著衝上來。

　看著他們猙獰的表情和血腥的瞳孔，喬木依一時間也慌了，但內心又萬分抗拒接受這副黑甲。

　黑甲內部那些泛著黑色火焰的針刺，令她產生莫大的恐懼。

　就在這時候，她的視線忽然越過了面前如同狂濤的敵人，看見極遠處有兩個人並排著往山巔走去。

　她這時候忽然喪失了所有恐懼和勇氣，呆呆地站在黑甲之中，看著凶狠的敵人包圍過來。因為她沒有接受黑甲，所以黑甲也沒有保護她，那些鋒銳猙獰的利刃順利刺穿了黑甲，從四面八方洞穿了她的身軀——

　抱緊被子的喬木依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喉嚨發出仿佛從靈魂深處皺褶擠壓出來的聲音:“任索！”

　一個傻兮兮但親切近人的溫柔聲音在房門背後響起來，在這個寂靜寒冷的東京深夜裡是如此清晰:“在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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