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大將軍曹真的到來,諸葛亮的二次北伐方才徐徐落下帷幕。
曹真就在陳倉城的斷壁殘垣之中接見了郝昭、費曜等人,仔細聽取了此次陳倉之戰的戰果報告。
“伯道你智勇雙全,堅守陳倉,令諸葛賊酋無功而返,著實功不可沒,只是身上這傷?”
曹真看著郝昭,見他身子不便,需要人攙扶著才能坐立,臉上的塵土之色未消,卻還穿著甲胄向自己施禮,心中更是愈發顧恤。
“此乃末將分內之事。郝昭雖身成齏粉,也不能讓大魏的領土有半寸落入敵手!”郝昭重重地咳了兩聲,回道。
曹真忙製止道:“話雖如此,我馬上會報告陛下為伯道請功,伯道也正好可以去洛陽休養一段時日,待到傷愈,我會再調伯道來軍前效力。”
“多謝大將軍!”郝昭再次咳了兩聲,面露疲憊之色:“對於賞賜,郝昭別無所求,只是殘軀抱恙,請大將軍準我先回家中休憩。”
“這是自然。來人,送伯道出營!”
郝昭出營之後,曹真犀利的目光就落在了場中三人的頭上:“諸位,陳倉之役我軍大獲全勝,可惜有人畫蛇添足,甚至還讓王雙戰死,令這次勝利充滿了遺憾,你們倒是說說,我改如何處置?”
後將軍費曜是這支軍隊的總指揮,隻好硬著頭皮答道:“王雙莽撞,幾番在末將面前請戰,一意孤行,方才被魏延所斬。加上魏平守營不力,失了大寨糧草,軍心震動……”
魯芝瞥了費曜一眼,心道:“這費曜真不是個東西,只會把黑鍋往死人身上甩,落得個死無對證。”
“後將軍!若非末將在大寨失陷之後立即前往陳倉搬來救兵,恐怕將軍也要和王雙一並上路了吧?”魏平心知費曜要將自己作為代罪羔羊,冷言反問道。
“魏平,你敢這麽和我說話!”
“夠了!”曹真製止了這個相互推諉的的把戲,說道:“費曜,你不聽將令,擅自出擊追擊蜀人,喪師辱節,本當問罪。只是如今正當用人之際,我準你戴罪立功,現將你部調撥到儁乂帳下,給我好好跟儁乂學學怎麽領兵!”
費曜一驚,忙道:“大將軍,末將是後將軍,張郃是左將軍,如此安排,恐怕於軍製不合吧?”
曹真冷哼一聲道:“也難怪你不知道。儁乂由於街亭大破蜀賊有功,聖上已經加封他為車騎將軍,位在你之上了!他遠在京城,還能預知諸葛亮打不下陳倉,必回無糧自退,你呢?”
費曜心中暗道一聲苦也,忙道:“末將知罪,末將知罪!末將一定認真向車騎將軍學習用兵之法!”
魯芝心中暗道:“大將軍還是太過仁厚,若是武皇帝在世,恐怕我們早已人頭落地了。”
魏平見沒事,心中也竊喜道:“差點掉腦袋,還好我靈機應變,碰上了郝昭前來接應的主隊,可惡的蜀人,這日子可是越來越難混了。”
“好了,你們下去吧,陳倉城小,無法駐扎大軍。派出探子,如果蜀人真的退回了漢中,我們也收兵回長安吧。”
曹真定奪已畢,但心中仍是感到惴惴不安,他摒開了旁人,方才露出一絲憂慮之色,對著身後掛起著的地形圖愁眉緊鎖,自言自語道:“不管是從規模還是從數量上來說,這次蜀人的行動都顯得有些過於膽小了,與上一次席卷隴右完全不同。伯濟那邊也完全沒有任何消息傳來,我究竟算漏了什麽?”
——
陳倉城內,
郝昭回到家中,便找到了自己的兒子郝凱,囑咐道:“我身為將領,知道將領有所為有所不為也。為了守住陳倉,我數次掘開墳塚,取其中棺木作守城之用,定會遭受天譴,此去洛陽恐怕是有去無回了。他日你領了我的屍首,無需厚葬,以常服收斂安葬即可。人活著尚有地方安處,死了只不過是回歸混沌。洛陽離本家祖墳太遠,葬在何地,你權宜處置便可。” 言訖,父子相擁而泣。
果然,不久之後,郝昭在洛陽接受了魏明帝曹叡的賞賜,封為關內侯,隨後染上了瘟疫,病逝在洛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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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中,陽平關。
“丞相,文長捷報!大破費曜追兵,陣斬王雙,降卒數百,斬首上千,正在徐徐退回漢中。”蔣琬拿著快馬傳來的捷報,欣喜若狂地向孔明匯報道。
“意料之中,公琰, 你速回信一封,令文長先行撤回陽平關,伯約率領本部趕往武都、陰平方向匯合。”孔明手鎮定道,但是眉宇之中已然帶上了一抹喜色。
“武都、陰平?”蔣琬詫異道:“丞相,如今立春方過,伯約又剛過從戰場撤下來,如何又要趕赴陰平、武都?”
孔明撚須笑道:“軍務繁忙,倒忘記和公琰說了,出兵陳倉以前,亮已經安排了陳式領軍一支,攻取武都、陰平。前些日子從斜谷退下來的子遠也已率軍支援,亮不日也將親率大軍前去征討。雖然陳倉未能取得實際戰果,但是武都、陰平二郡已在亮的掌控之中,可憐那曹真還以為陳倉獲勝,早把軍隊帶回長安去了。”
蔣琬恍然大悟道:“原來丞相此次北伐之所以隻帶一萬兵馬,為的便是能夠分兵進擊,使敵首尾不得相顧。上回子龍將軍在斜谷作為疑兵,掩護丞相攻取隴西;今次丞相卻把自己作為疑兵,掩護陳將軍攻取武都、陰平!如此縝密而環環相扣的謀略,著實令蔣琬佩服得五體投地!”
孔明神秘道:“不蠻公琰說,亮如此設計,倒是受了一個人的啟發。”
蔣琬目瞪口呆,望著這個近乎於神人的丞相,驚道:“丞相思慮深遠,人所不及,怎會有人……等等,莫非又是那小子?”
孔明含笑著點了點頭,從衣襟中掏出一隻錦囊,放在案上。
蔣琬直愣愣地看著這封錦囊,手中的戰報一時間掉落於地也來不及拾起,直上前將那封錦囊拆開,仔細讀來。
良久,蔣琬長歎一聲道:“這馬瞬,多智而近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