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向府,晚飯已經盛上,但眾人俱都沒什麽胃口。
向家叔侄和馬薇兒圍坐在餐桌前,憂心忡忡。
但只有一個人似乎不受這低沉的氣氛所影響,一個人大口大口地夾菜挖飯,獨自大快朵頤。
面對這個鬧出了大動靜卻不自知的馬瞬,向朗不禁出言提醒道:“小子,今次你可是捅了個大簍子了。”
“唔?”馬瞬嘴裡含著一大口飯,口齒不清道:“向伯伯……怎麽……啦?”
向朗見他鼓著腮幫,滿臉天真地反問自己,原本已提到喉間的教訓也不由得咽回肚子裡,長歎道:“你小子,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自作主張,答應了伯恭提出的‘比武招親’之事!好在現在還未立下字據,一切尚有挽回的余地。”
話說當時自馬瞬應承之後,馬靜便心滿意足地離開了向府,自說會將此話帶到張太守耳中,恭候向朗前去簽訂約書。
在向朗看來,馬瞬的表態反倒是幫了馬靜一個大忙,如若他執意不肯簽約,反損了自家的臉面。
但馬瞬卻不以為然,待咽下口中的飯菜後,反問道:“向伯伯,若不如此,難道咱們還有別的辦法麽?”
向朗愕然,隨即恨聲道:“那也顧不了許多了,如今禮宴齊備,便讓充兒娶了薇兒過門便是!”
“如此,馬靜定會將馬邈過繼到四叔一脈,到時候向兄和馬邈競相爭奪四叔繼承人的地位,向伯伯您又有幾層的勝算?”馬瞬將筷子一放,身子朝後略微一仰,輕描淡寫道。
“這……”向朗心中盤算了一番,終究還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馬瞬將手一攤,定論道:“若按此法行事,最終恐怕只會落得個兩敗俱傷,有失圓滿之美。”
向寵聽到此處,忽道:“這麽說,按賢弟的方法行事,倒是一條圓滿之策咯?”
馬瞬笑道:“馬靜他自己不是說了麽,打算以這場比試來確定四叔繼承人的位置,這本就是一把雙刃劍。只要向兄贏了,按照約定,他們自然無法再將任何人過繼至四叔一脈,向兄和堂姐就能夠正式繼承四叔的香火了。”
向寵面帶憂色,道:“可萬一落敗,按照此約,張微便要迎娶薇兒,那麽繼承季常香火可就變成他們張家了啊。”
這句話才是該問題最重要的關節,也是所有人最為擔心的一種結局。
但馬瞬只是輕輕伸出一根食指,在身前晃了晃,答道:“非也非也,既有我在,向兄就只會勝,不會敗。”
此言一出,一座皆驚。
“瞬兒,當真如此?”
“張翼武藝不俗,其子更非平庸之輩,此言當真?”
“賢弟切勿放言必勝,為兄真的不會半點武功……”
向家叔侄登時同聲道。
馬薇兒也是心中疑惑,她與向充所見不過數面,只見其人酷愛書冊,卻不見其有半點尚武之風。
但就在同時,她也想起了馬瞬半年多前也是手無縛雞之力,如今卻忽然學得了一身本事在身,“夙慧”之上打得馬邈毫無還手之力,心中忽然又浮現出一絲希望:“難道瞬弟真有辦法讓向充打敗張微?”
對上四人疑惑的眼神,馬瞬忽然臉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接著道:“有道是‘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我是向兄的義弟,自當隨他一並去打擂,到時候隻消將張微和他的狗奴才盡數淘汰,待到向兄上擂時佯裝不敵,不就好了麽?”
此言一出,眾皆驚歎,
向充在“夙慧”武試上見識過馬瞬的身手,當即對向朗道:“叔父,賢弟槍棒卓絕,定不在那張微之下。” 向寵是武試考官,自然對馬瞬的身手更加了解,只是奇道:“既如此,我是充弟的親哥,為保萬全,我也可以下場麽?”
馬瞬搖了搖頭道:“向兄身為中領軍,一身武藝自是了得,但若是上台欺負這些白身小兒輩,恐落人口實。”
話至此處,向寵不禁臉色微微黯淡下來,馬瞬見狀立馬補充道:“但以防萬一,有一種情況下定要向兄親自出手,如果出現此種情況,我定會大聲示意,如何?”
聽到還有自己出場的機會,向寵爽朗應允:“好,便聽賢弟的安排了。”
打消了向家兄弟的顧慮,剩下就是讓向朗點頭了,馬瞬轉過頭去目視向朗道:“向伯伯也請寬心,小子從來不打無把握的仗,為求兩家圓滿,自會盡心竭力促成此事,懇請向伯伯應允。”
說罷,拱手請道。
向朗聽罷,心知馬瞬如此誠摯,並無半點玩笑之意,也隻好依道:“也罷,便再信你小子一回。不過茲事體大,隻許成功,不許失敗,知道麽?”
馬瞬連連點頭稱是。
“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明日老夫就往伯恭府上走一遭,敲定此約。文正,這三日內你也教些粗淺功夫給充兒,免得到時候被人一眼看穿。”向朗囑咐道。
向寵正要答應,馬瞬卻先道:“向伯伯,屆時在台上和向兄演戲的是我,若您信得過我的話,這三日內便讓向兄與我一並演練,保準屆時演得天衣無縫。”
向朗稍一思量,也允道:“好吧,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三日也學不到什麽功夫,充兒, 你就和瞬兒將台上要走的路數練熟,莫教人看出問題便是。”
“向充謹遵叔父之命。”
在解決了這個最大難題之後,諸人總算是有了些胃口,紛紛落筷用餐……
——
少頃,用餐已畢,眾人各自回房。
向朗前日已將馬薇兒母女接入府中,並單獨撥出一件廂房給她們母女居住,此時馬薇兒身曳長裙,正在回屋的路上。
此時,天色已暗,一輪新月冉冉升起。
走廊兩側的已上了燈,燭火時隱時現,在廊間投下片片陰影。
“堂姐請留步。”
臨近房門的護欄上,不知何時已做了一個人,將馬薇兒叫住。
“瞬弟?你怎會在此?”馬薇兒眉頭微皺,問道。
馬瞬縱身跳下護欄,走到馬薇兒跟前,露出一個飽含深意的微笑:“堂姐,那有關街亭內幕的消息,打算什麽時候給我?”
馬薇兒一愣,警惕道:“不是說了麽,事成之後,自然相告。”
馬瞬卻搖了搖頭,答道:“堂姐可別當我是三歲小孩,有道是一分錢一分貨,如今小弟為你畫策如此,卻沒聽到你說的半點乾貨。假如堂姐是以此來誆我,那小弟豈不是虧大發了?”
“你我是姐弟,豈會騙你?”
“茲事體大,小弟我也只是小心行事。若今日堂姐不能拿出半點證據。那擂台之上,可指不定會發生什麽了哦?”
馬瞬的聲音冷靜而沉穩,卻令人感受到了不寒而栗的威脅。
馬薇兒瞪大了眼睛,二人的形勢在此刻已徹底逆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