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勝腦袋熱,拉著公主跑出來好遠,才停下了腳步,小公主已經氣喘籲籲,香汗淋淋,趙玉勝也冒汗了,只不過是急的!
他不過是個十將,沒有單獨的住處,難不成帶著公主去軍營的帳篷,那怎麽行?
正在他著急的時候,從他來的方向,符昭信帶著幾個人追了上來,見面符昭信就喜笑顏開,拍著趙玉勝的肩頭,大讚道:“打得好,姓郭的就是欠揍!奶奶的,要不是看石頭的面子,我就動手了。”
符大少爺有仇必報,有功也要賞,他讓趙玉勝上了馬車,小公主自然緊緊跟著。符昭信帶著他們,到了一處相對乾淨的院落。
符昭信笑道:“如何,給你們當新房怎麽樣?”
趙玉勝當然滿意,只剩下傻笑了。
符昭信大方道:“你們就先住下,剩下的事情都交給我了。”
他還真是個行動派,隻過了一個時辰,就有人送來了柴米油鹽,還有大紅的緞子,蠟燭,家具等等……趙玉勝從一堆東西裡面,翻出了一包喜糖,一包紅棗,獻寶似的,送到了小公主的面前。
“吃,吃啊!”
小公主抿著嘴,眼神直直的,突然淚水大顆大顆落下。
趙玉勝傻小子一個,哪裡懂得怎麽哄女孩,急得來回轉。
“你,你有什麽事情,就說出來,你總是哭,我都不知道怎麽辦了!”
過了好半晌,小公主才收住了悲聲,她抬起頭,聲音沙啞道:“我,我父皇,他,他怎麽樣?”
趙玉勝這才想起小公主的身份,他答應道:“我去給你打聽一下。”
剛剛走到門口,趙玉勝又扭頭,拿起一些點心,放在小公主的手裡,“別管怎麽樣,吃點東西,別餓壞了身體。”
小公主含著淚點頭。
趙玉勝去了,直到天黑他才回來。
劉崇死了……被活活氣死了。
所有的沙陀貴女,幾乎無一例外,都嫁給了大周的將士,而且其中有些還帶著笑容,甚至是歡天喜地的。
劉崇希望沙陀的女人能有一些格調,能堅守最後的尊嚴,寧可累死,也不去侍奉仇敵。
可沙陀的女人卻有另一番盤算。
別看只是尋常士兵,但是他們幾乎都立了戰功,大周賞賜豐厚,士兵都挺有錢的,或者說在不遠的將來,就會變得有錢。
年輕多金,誰不喜歡!
跟著他們,立刻就能過上好日子,至於仇恨……對不起了,不乾我們的事情。
女人們如此選擇,是很現實,也很正常。
劉崇雖然氣,但還不至於死。
真正讓他憤怒的是那些宗室的年輕人,他們也有兩個選擇,要麽去礦產做工,要麽就去將軍的家裡當奴仆。
結果也是無一例外,全都選擇了家丁!
橫行天下的沙陀勇士,居然放棄了自己的尊嚴,甘心給敵人當奴婢?你們還要不要臉,對得起英雄了得的祖宗嗎?
劉崇不是笨人,他也明白,現在的沙陀人,好逸惡勞,貪圖享受,寧可穿著漂亮的衣服,掙著豐厚的錢財,去給別人當小妾,當奴婢,也不願意挺起胸膛,堅守最後的尊嚴。
這種例子比比皆是,幾乎所有的蠻夷,都選擇了這種方式,消失在了中原寬廣的懷抱之中,實現了完美的融合。
這是歷史大勢,誰也阻擋不了。
可偏偏劉崇無法接受,一個高傲強悍的沙陀,變成了卑賤低下的奴仆,比殺了他還要殘忍一萬倍。
等於將這個老人最後的一點保護和安慰撕扯粉碎……他的精神崩潰了,劉崇大口噴血,被不肖子孫活活氣死了。
劉崇死後不到兩個時辰,劉承鈞也死了。
他死的比劉崇慘烈多了。
自從被葉華俘虜,他就一直睡不著覺,只要閉上眼睛,就有無數的百姓在耳邊呐喊,要殺了他。劉承鈞拚命解釋,他沒有掘開黃河,真的沒有……可那些百姓不想放過他,依舊憤怒大吼,沒人想放過他。
劉承鈞的身體本就不好,加上睡不著覺,很快精神就垮了。
晉陽城破的那一天,他瘋了,不吃不喝,不言不語,便溺失了禁,弄得滿身都是,肮髒惡臭,讓人作嘔。
看守他的士兵都離得遠遠的,不願意靠近。
柴榮降旨,給士兵安排媳婦,其中有個獄卒也撈到了,他叫同伴喝酒,等一頓酒喝完,再去看的時候,劉承鈞撲在地上,他的腦袋撞在牢房的石頭地基上,撞得腦漿子橫流,腦袋凹下去一大片……
這對父子都死了!
北漢徹底亡國了。
那些臣子百姓沒有誰有心情替北漢嚎哭……或許這個國家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割據河東,屈膝契丹,甘心充當走狗,幾年下來,沒有把中原怎麽樣,倒是先把自己折騰得民生凋敝,山窮水盡,戶口銳減,家家都有死人,許多人家連頂門立戶的男人都沒有了,過十歲的男孩就被拉去守城,他們之中,很多人死在了半路,被扔到了荒郊野外,變成野獸的美餐……
等到大周人馬殺進晉陽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冒出了同樣的念頭,這個國家早就該亡了!
小公主哭了一整天,到了夜裡的時候,趙玉勝來了,他的手裡拿著白色的蠟燭,還有一串紙錢。
小公主看到這些,又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趙玉勝無師自通,將她抱在了懷裡。
“不管怎麽說,他都算我的嶽父,今生作孽,罪有應得。到了陰曹地府,不能沒有錢花!”
小公主默默點頭,她跟趙玉勝一起,替劉崇燒了紙。
經過了這一夜,小公主仿佛變了一個人,她不哭泣了,大口大口吃東西,早上的時候,給趙玉勝打來清水,伺候他洗漱,然後又去廚房,學著使用鍋碗瓢盆,擺弄柴米油鹽……盡管她還做不出可口的飯菜,但是她已經開始努力,努力做一個合格的妻子。
“恭喜你,陛下和侯爺都會來喝喜酒!”符昭信興衝衝告訴趙玉勝,“你小子是交了好運,什麽事都不用管,讓我安排就是。”
小院張燈結彩,裝飾一新,有裁縫給趙玉勝專門做了嶄新的衣服,大紅的顏色,喜慶熱鬧。
軍營裡的好兄弟全都來了,符昭信也拉來了一些人,給他充門面。
就在熱熱鬧鬧辦婚事的時候,一個不之客來了。
郭無為頂著青黑的眼圈,出現在了院門口!
他的出現,讓趙玉勝不免心虛。那一拳頭可不輕,老家夥不是來報復吧?
符昭信滿不在乎,他甚至盼著老東西鬧事,然後他好狠狠揍他一頓,出出惡氣!
郭無為很乖覺,來到之後,立刻就宣布,他是奉了旨意來的,陛下讓他給趙玉勝擔任證婚人。
“你?”
符昭信怪叫道:“你有什麽資格?讓你征婚,我怕把喜事弄得變了味道!趕快給我滾蛋!”
郭無為十分尷尬,正在這時候,柴榮和葉華出現了。
只見柴榮怒氣滿臉,厲聲道:“符昭信,你好大的膽子!連朕的旨意都不在乎了嗎?”
符昭信見皇帝來了,連忙過來施禮,而後陪笑道:“陛下,臣只是覺得應該另選合適的人,比如,比如冠軍侯就不錯!”
葉華笑道:“別往我身上推,趙玉勝可是一拳定情,沒有人比郭學士更合適了!”
提到這一拳頭, 柴榮氣不打一處來。
“冠軍侯,都是你帶出來的驕兵悍將,還有沒有一點規矩了?”
葉華連忙躬身,“陛下,臣願意受罰,不如就罰臣三個月俸祿,充作今天的喜宴花費!”
柴榮冷笑道:“三個月怎麽夠,至少半年!剩下的三個月,給郭學士當醫藥費!”葉華忙不迭答應。
這時候柴榮又看了看趙玉勝,氣哼哼道:“你也不能幸免,十將沒了,以後也別留在軍中了!”
趙玉勝目瞪口呆,天都塌了,柴榮突然笑了,“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朕賜你個縣尉,以後你就是郭學士的屬下了,要小心做事,不可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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