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昭信很驚訝,從柴榮的話裡,他能感覺到非常不一樣的東西。皇帝說將天下交給葉華了,這不是空話。
可問題是究竟出了什麽事情,值得天子如是說……還有,假如這一次情況很危急,陛下又毫不猶豫,將天子劍交給葉華,那代表著什麽?
是不是說,葉華才是柴榮最信任的人?
自己有三個妹妹,兩個嫁給了皇帝,至於第三個妹妹,卻是賜婚給了葉華,他既是皇帝的大舅哥,也是葉華的大舅哥。
有這麽兩個大靠山,符大少爺的日子簡直不要太好過!
世人都羨慕壞了符昭信,有葉華撐腰,代表可以為所欲為,有皇帝當靠山,代表幹什麽都不用怕,還有比這更爽的嗎?
可老爹符彥卿卻是唉聲歎氣,夜不能寐。
都幾十年了,皇帝和大將權臣從來沒有相安無事的時候,他們符家夾在了中間,能有好下場嗎?
“爹啊,你老人家能睡安穩覺了!”
符昭信緊握著天子劍,讚歎道“葉華,你小子不簡單啊!”
大力抽打戰馬,踏著路上的泥水,狂追葉華而去……
“陛下,是不是要立刻攻城?”王樸提出了疑問。
柴榮淡淡一笑,“王學士,你更想問冠軍侯給朕寫了什麽吧?”
王樸老臉微紅,卻也沒有否認,“陛下,老臣以為,不管是多大的事情,都比不過決戰晉陽,冠軍侯臨陣離去,有怠忽職守之嫌,陛下非但不申斥,反而賜給冠軍侯天子劍,老臣唯恐……唯恐賞罰不公,寒了將士的心!”
王樸說完之後,立刻低下了頭,身為天子的謀主,有些話他是不能不說,而且他也的確覺得柴榮的決定讓人匪夷所思,他想破了腦袋,也不明白,到底是生了什麽事情……這種感覺很不好,非常非常不好。
一方面是天子不是毫無保留地信任,一方面是智慧不夠,參不透局面。
這兩樣對一個合格的謀士來說,都是非常致命的,偏偏一起出現了,讓王樸非常痛苦。
看到王樸的糾結,柴榮緩緩走到他的身邊,以手拍著他的肩頭。
“王學士,你和葉卿都是朕的心腹,擔負不同的職責而已。有些事情只有他能辦,而有些事情,必須你扛起來了……傳朕的旨意,讓將士們修築營寨,將晉陽團團圍住,同時征調各地民夫,屯扎河道路口,準備糧食,朕要和劉崇老匹夫,決一死戰,不滅河東,絕不收兵!”
王樸心情好了點,轉身下去,卻又聽到柴榮的吩咐,“告訴下面,要把糧食屯到高處,今年雨水太多,不可馬虎大意。”
王樸眉頭微皺,似乎察覺到了什麽,但是又抓不到關鍵的地方,無奈何,他只有下去。
禦帳只剩下柴榮一個人。
他沒有看晉陽的方向,而是凝視著南方……坦白講,當得知劉崇父子有意對黃河下手,最好的辦法就是立刻退兵,並且清查內鬼,更換可以信任的人選。
只是這樣一來,攻滅北漢的大戰就要推後了。
柴榮不想錯失良機,所以他只有把一切都托付給葉華。
不但有那麽大的難題要解決,還有,身為帝王,把性命交給一個臣子,這滋味並不那麽舒服。
“葉卿,不要辜負朕的的信任啊!”柴榮瞳孔縮緊,喃喃自語。
……
“侯爺,咱們的運氣不錯!”唐牛笑嘻嘻道,的確是很好,他們順利通過了北漢和大周的邊境,沒有遇到任何敵人阻攔,只要再有一天的功夫,就能趕到漳水北岸,那裡是李筠的大營,駐扎著三萬潞州兵。
只要能掌握軍權,除掉軍中的內鬼,就算劉承鈞有再大的本事,也孤掌難鳴。可這件事情是容易做的嗎?
葉華放慢了戰馬的度,此時暴雨已經停了,露出了久違的太陽,葉華索性將身上的鎧甲脫去,放在備用戰馬的背上。
去了負擔,葉華的頭腦運轉的更快了。
眼下的關鍵就在李筠身上,這家夥到底是反了,還是還沒有,假如他沒反,能不能聽從自己的命令……葉華悲哀地現,非常困難。
李筠得到了柴榮的信任,已經準備接替繡衣使者,前後兩任肯定是要互相別苗頭的,自己去見他,只會適得其反。
“唐牛,在潞州的將領之中,你能想到誰?”
“當然是潘美!”
唐牛毫不猶豫道“侯爺,我跟他可是頂好的朋友,那家夥好酒,還能喝,我們是在酒桌上認識的,他跟我可是棋逢對手!”
葉華意味深長看了看唐牛,“你是不是對能喝酒有什麽誤解,要不要咱們喝點?”
唐牛想起葉華的酒量,嚇得連忙搖頭,乖乖,跟侯爺喝酒,可是會出人命的!
“別廢話了,我記得潘美不是去了彰武軍麽,怎麽又跑到了潞州?”
“侯爺,這你就不知道了!”唐牛笑嘻嘻,向葉華介紹了情況……郭威剛剛駕崩的時候,鄭仁誨動叛亂,在禁軍當中,石守信和潘美跳出來,支持柴榮。
兩個人險些喪命,可也因此一躍成為天子信任的心腹,整頓京城禁軍,十萬人被配幽州,他們兩個不但沒有被配,反而平步青雲。
先是跟著韓通去了延州平叛,而後石守信被調去鹽州,釘在了黨項人的軟肋上,與韓通互為犄角之勢,確保西北的安全。
至於潘美,則是被派到了潞州,擔任牙將。
像潘美這一級別的軍官,葉華是不怎麽在意的,若不是唐牛提醒,他還真的不知道。
“既然潘美在,那就好辦了!”
這些年輕的後起之秀,肯定不會跟北漢攪在一起,誰都可能造反,唯獨他不可能!
“挑選二十名弟兄,跟著我去見潘美,其他人在後面留守,不要打草驚蛇。”
唐牛立刻點頭,挑選人手,葉華想了想,他還是不要立刻露面的好,因此也弄了身小兵的衣服,跟在了唐牛的後面。
“行了,這一次我給你當侍衛!”
唐牛咧了咧嘴,那個別扭勁兒就不用說了,也沒有辦法,只能挺起胸膛充老大,可當慣了隨從,哪裡有老大的氣派,總是不停回頭看葉華。
氣得葉華連著踹了他幾腳。
“沒出息的貨兒,你這樣怎麽能獨當一面?”
唐牛憨笑道“侯爺,俺可沒想那麽多,能跟著侯爺後面,俺就知足了!”
“你這是朽木不可雕也!”
葉華罵得再多也沒用,誰讓唐牛就是這麽個貨兒呢!
所幸一路上非常順利,等來到軍營,就見到了潘美,這家夥正準備去赴宴呢,被唐牛給攔住了。
“你怎麽來了?”潘美興奮地伸出胳膊,跟唐牛勾肩搭背,把他請到了軍營裡面。
等坐下之後,潘美就好奇道“唐兄弟,你不是在驃騎衛嗎?怎麽有空來我這裡?”
唐牛一時想不到借口,只能瞪著眼睛,怒衝衝反問道“怎麽,你不歡迎啊?”
“歡迎,當然歡迎了。”
潘美笑呵呵道“唐兄弟,我正有點事情要請教。”
“說吧,別客氣。”
潘美沉吟了一下,還特意探了探身體,壓低了聲音道“你知不知道,聖人是不是很寵信李大人啊?”
“哪個李大人?三司使李谷嗎?”
“當然不是!”潘美道“我聽說陛下讓李筠接替侯爺的位置,他現在是不是天子眼中的大紅人,要取代侯爺了?”
潘美的表情誇張,仿佛是什麽天大的秘密似的!
唐牛聽完,差點笑出來,他努力憋著,可眼珠不斷向後瞟,分明再說,侯爺,瞧見沒有,人家要取代你了!
葉華也是哭笑不得,李筠想取代他,再修煉幾輩子吧!
不過潘美的話,倒是不讓他覺得意外。本來就隔著那麽多層,稍微有點人事調動,下面的人就會猜測,各種傳說秘聞滿天飛,從古至今,國人都津津樂道這些東西,沒法子,老毛病改不掉的。
唐牛神情怪異,“我說潘兄,你聽誰說的,李筠不過是準備接繡衣使者而已,驃騎衛可還在侯爺的手裡,侯爺還是堂堂雄安軍節度使,大周的冠軍侯!誰能取代?”
潘美不以為然,他撇著嘴,搖了搖頭,“那個……唐兄弟,別怪我沒提醒你,侯爺八成要倒了!我說的可是真的!你別不信啊!”
潘美煞有介事道“李筠放出風聲了,他雖然調走,可昭義軍還是在他的手裡,接替李筠的就是節度副使劉繼衝……那個姓劉的跟我們都說了,他就是李大帥的一條狗,不過是替大帥看家而已!不管到什麽時候,他都只聽大帥的命令!”
“你聽聽,李筠握著昭義軍,還管著繡衣使者,那權力還小嗎?要我說,侯爺比人家,可是差多了!”
潘美歎口氣, 晃著腦袋道“我是從心裡佩服侯爺,當初要不是侯爺,我這條命早就沒了,我就是想不明白,天子是怎麽想的,為什麽要提拔李筠啊?他怎麽跟侯爺比?”
潘美滿臉的困惑,站在唐牛身後的葉華同樣無語!
要不是微服而來,八成還聽不到這麽好玩的消息呢!
姓李的還真是猖狂,什麽時候特務頭子能插手兵權,他是異想天開?還是低能弱智啊?
正在這時候,突然有個渾身是血的士兵跑了進來,他站立不穩,撲在了潘美的面前,哭喊道“潘,潘將軍,大事不好了!劉繼衝囚禁了大帥,他,他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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