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魏親自出城,和葉華見面,四目相對,真有種火光四射,劈裡啪啦的感覺,當然這只是魏相公的單相思,葉華光剩下皺眉頭了,這老貨什麽時候這麽熱情了?不太正常啊!
“冠軍侯,你怎麽來了?”老魏難掩興奮,他以為就算大周派兵,最多派一員大將就是了,無論如何,也不該葉華來啊,你不是要留在天子身邊,輔佐軍務嗎?
葉華無所謂聳了聳肩,“朝中那麽多大將,還有陛下親臨,揚州的戰事用不著我的,這不,就來瞧瞧你魏相公。”
魏仁浦大喜過望,伸手拉著葉華的胳膊,“侯爺,大恩大德,老夫沒齒難忘。來,老夫給你牽馬墜蹬,請你進城!”
“別!”
葉華擺手,“咱們老朋友了,別玩虛的,一起進城吧,還是先處理這些事情吧!”
老魏哈哈大笑,“主隨客便,侯爺來了,老夫就卸下千斤重擔,可以放心了。”
魏仁浦和葉華並轡入城,自始至終,他都抓著葉華的胳膊,那個親密勁兒,就不用形容了,簡直是蜜裡調油的兩口子。
負責迎接的蘇州商人,看到了這一幕,都忍不住點頭讚歎,這大周就是不一樣,文武居然如此親密無間,難怪能橫掃天下,南唐和吳越都是割據的小朝廷,哪有上國將相的氣度,差得太遠了!
而且更讓他們驚訝的是名滿天下的冠軍侯,居然是這麽年輕!
看起來最多有二十歲?或許還要更年輕!
身材高高的,騎在高頭大馬上,兩條大長腿還無處安放一般,模樣也清秀,白白淨淨的,就像江南的書生似的,他哪來的那麽大本事?
真是讓人驚歎。
至於魏仁浦,雖然年紀大了,但是器宇不凡,顧盼自雄,頗有種老當益壯的感覺,胡須飄灑,風度翩翩。
大周有如此良將,又有如此良相,想不興旺都不行?
說起來,人心真是很奇妙的東西,前一個時辰,南唐攻勢凶猛,蘇州危在旦夕。可下一個時辰,葉華橫空出世,從天而降,整個蘇州的人心一下子就安定下來。
城頭的戰鬥依舊在進行,楊重勳督著城中兵丁青壯,奮勇殺敵,將衝上來的南唐人馬,都給趕了下去。
城頭響起一陣陣的歡呼之聲,士氣大振。
“告訴你們,侯爺自從出道以來,南征北戰,算無遺策。契丹厲不厲害?兩位皇帝都折在了冠軍侯手裡,幽州被契丹經營了十幾年,固若金湯,侯爺出手,就給拿下了。還有河東鐵騎,厲害不?也讓侯爺給掃滅了,沙陀一族都被滅了!”
“告訴你們,侯爺來了,南唐的這些雜碎,侯爺一瞪眼,就能把他們都給滅了!”
那些驃騎衛的教官,對著蘇州的新兵,不停吹噓,葉華被越吹越高,越吹越大,簡直成了無所不能的活神仙。
蘇州的士兵和青壯也聽到一愣一愣的,葉華真有那麽大的本事嗎?
要真是那樣,可就好了,我們都有救了,這幫人在心裡給葉華豎了牌位!
葉老仙,一定要靈驗啊!
只是這些人沒有料到,面對著蘇州商會的人,葉華把手一攤。
“我這次隻帶了五千人過江,能暫時解蘇州之危,卻沒有辦法真正保護住姑蘇城!”
葉華的開場白,一下子嚇唬住了所有人,王翰,孫園他們,面面相覷,心說侯爺啊,大家夥都指著你呢,你怎麽一上來就泄氣啊?
這幫人七嘴八舌頭,請葉華務必幫助蘇州百姓,好些人都激動地跪了下來。
這時候魏仁浦眯縫著眼睛,抓著胡須,笑道:“侯爺,你一向是神機妙算,又豈會沒有辦法,還是說出來,不要嚇唬大家夥了。”
還是老魏的面子大,他話了,葉華只能道:“要想保住姑蘇城,還在於你們自己!”
葉華起身,走到了所有人中間,“你們看到了那七萬多人吧?在幾個時辰之前,他們還是俘虜,我許諾給他們均分田地,他們就願意跟著我……你們這些人的家底豐厚,各個都有十萬畝以上的土地,你們只要把田交出來,何愁沒有一支虎狼之師,保護蘇州城?”
“什麽?”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都大驚失色,我的老天爺,這就是你冠軍侯的妙招?
這哪裡是妙招,簡直是餿主意!
壞得不能再壞了。
我們這些人,豁出去身家性命,對抗吳越,抗擊南唐,為了什麽?不就是為了保住我們的財產嗎?
動我們的錢尚且不行,你冠軍侯一來,就要剝奪我們的土地,未免也欺人太甚了吧?
這些士紳比尋常百姓知道的更多,大周在中原均田,清丈田畝,逼得好些士紳都跑到了金陵,看起來此事不虛!
王翰和孫園,還有其他人,都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奶奶的,早知道大周這麽黑,就不跟他們合作了,現在倒好,直接要土地,你是想刨我們的祖墳啊!
不行,絕對不行!
他們想拒絕,可一旦拒絕了,葉華沒準就拍拍屁股走了,或者,直接縱容手下的兵馬,大肆殺戮,這可真是引狼入室,叫我們怎麽辦?
王翰苦兮兮道:“冠軍侯,既然如此,我們王家願意拿出一萬畝田,孝敬侯爺!”
孫園也道:“孫家也能出八千畝,還請侯爺笑納。”
他們紛紛表態,可葉華臉色陰沉,冷得像是一塊冰,他突然搖了搖頭,哂笑道:“魏相公,你瞧瞧,在他們的眼裡,我成了要小錢的人了?一萬畝,八千畝?他們不知道?我在開封的幾十萬畝田都交給了朝廷,分給了百姓,會在乎這點蠅頭小利?何其愚也!”
魏仁浦沉吟道:“侯爺,容我說兩句,大家夥的田,也是一畝一畝攢下來的,是各家的命根子,這些年,戰亂頻繁,為了保護祖上的產業,他們費盡了心思,總不好一句話,就把他們的田給白白拿走了,這樣不好!”
“誰說白白拿走了?”葉華聲音提高了許多。
魏仁浦故作驚訝,“侯爺,那你準備怎麽辦?”
“魏相公,你知道河東的作法吧?”
老魏立刻道:“知道,侯爺不是在河東建了農場嗎?去歲開封的糧食,就有大半是從河東運來的,比起傳統的租甸模式,河東的農場可是高效多了。”
葉華頷,他扭頭對在場的商人道:“你們幾乎都經營絲綢作坊,我問你們,作坊最大的困難是什麽?”
“這個……”他們互相看了看,王翰道:“要說起來困難自然不少,比如朝廷的盤剝,官吏敲詐,還有貨源市場,甚至是海運氣候,這些都是!”
葉華道:“那就先說說市場,你們需要優質的生絲,只有好絲,才能織出上好的綢緞。我已經調查過了,在你們名下的桑田有兩種,一種是自己直接控制,雇傭工人養蠶繅絲,還有一種,是把田租給別人,佃戶向你們繳納生絲。”
在場的這幫人都有點迷糊,堂堂冠軍侯,不談軍務,跑來談生意經,他是不是腦子出了問題?
不過仔細想想,葉華所講,還真是一點不差。
各家各戶,能兼並的土地畢竟還是有個限度,而且很多兼並的土地,是投獻掛靠過來的,也就是說,要給原來的主人留一些,大家族也沒法全數拿走。
很多人羨慕大農場,覺得那個高效,代表進步,可是別忘了,大農場是怎麽來的。原來那些土地都是土著的,把土著殺光了,土地就歸了殖民者,進而建立起大農場。
他們的拿地成本僅僅是一顆子彈而已!
這是想學也學不來的。
蘇州的絲綢作坊雖然不少,但是受限於生絲供應,規模很難快擴大,這也是商人最苦惱的地方。
“我知道,李弘冀想改稻田為桑田,就是要增加生絲供應,解決這個問題。只不過他的策略太野蠻粗暴,根本沒有考慮到下面百姓的生計,所以注定推不下去。”
葉華笑道:“舍得舍得,有舍有得。你們想想,把所有土地交出來,重新劃分給士兵百姓,一切就會大不相同。”
“我可以讓拿地的士兵簽一份約書。拿了你們的土地,他們就要按照市場價格,提供優質的生絲給你們。說起來,你們是放棄了一些田租收入,但是卻能得到成倍的生絲供應。而且土地屬於自己之後,士兵和家人必定妥善經營……我還會幫著籌建一批學堂,專門提供養蠶繅絲的經驗,保證蠶絲質量。”
魏仁浦閉目沉思,突然睜開雙眼,笑道:“冠軍侯,田租收入固然不少?可比起控制生絲和絲綢市場,就差得太多了,簡直不值一提。”
葉華感歎道:“誰說不是,現在大周學堂正在研究更好用的織機,只要規模上去,利潤上去,就可以使用更多的機器,金山銀山擺在眼前,他們愣是不要,真是讓人匪夷所思!”
他們一搭一唱,配合默契,堪稱完美的雙簧!
可在場都是老油條,他們會輕易相信嗎?改變千百年的傳統,有那麽容易嗎?
在場的所有人,全都低下了頭,莫不言語。哪怕一心追隨大周的王翰也皺眉頭,按葉華的意思辦,能成嗎?
要是不行,幾百年的積累,可就打了水漂了。
而且沒有了土地作為根本,光是靠著織絲綢,能保住家業嗎?
他們的問題疑惑一大堆,可葉華卻沒有時間留給他們思考了。
魏仁浦也眯縫著眼睛,所謂牽著不走,打著倒退,說的就是他們!。
老魏微不可查地動了下左手小指,葉華的拇指也豎了起來,下一刻,突然楊業一身戎裝,提著金刀,邁著大步,雄赳赳走了進來,朗聲道:“啟稟侯爺,有許多將士把知府衙門給包圍了,他們要求立刻落實均田,把許諾的土地給他們,要是不給,他們就要自己動手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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