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注意到周時名的到來。
周時名悄然降落,收起白雲,緩步走到那幾個披甲軍卒旁邊,輕聲問:“那是什麽人?”
那幾個披甲軍卒紋絲不動,仿佛沒有聽到他的問話。
周時名不禁皺了皺眉頭,轉到幾人身前,抬起手在他們面前晃了晃。
無人反應!
好像被施了定身法。
周時名再走到柳拓面前。
柳拓也在仰望光焰,身周不再飄動雪花般的柳葉,身形微微顫動,額角有汗在流,似乎極為吃力。
周時名注意到他的眼睛,閃爍著異樣的光芒,似乎有什麽東西在盤旋飛舞,模糊詭異。
眼中的光芒自然是映照外界的影像。
可是周時名卻沒有看到任何飛舞的東西。
這讓他突然間意識到一個問題。
事實上,他與柳拓幾個人看到的影像有著極大的不同。
柳拓幾個是在直接看著光焰。
而他卻是透過黑布帶在觀看。..
黑布帶的功能他還不敢說全部了解,但可以肯定的是,透過黑布帶觀看與直接觀看的區別,大概就是現場直觀和透過電視看直播,雖然都是時時觀看,但實際上還是區別很大的。
或許是因為帶著黑布帶,讓他看不到柳拓等人看到的一些東西。
周時名思忖著,又看了看葉雲生。
葉雲生負著手,神態顯得很悠閑,沒有柳拓的緊張,但卻也是同樣一動不動。
周時名沒有靠近去,轉而走到梅雨詩身旁。
梅雨詩一臉好奇的表情,定定站在原地,眼眸中同樣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站在她身旁的蘇長老便如柳拓一般,身形微微顫抖,額頭有些汗水。
由此可以看出,蘇長老的品級應該是不如梅雨詩。
周時名猶豫了一下,擔心會有其他影響,沒有碰他們,轉而看著近在咫尺的光焰。
這時他才發現這光焰的異樣。
那團光焰實際上是由無數密集的粗大顆粒狀小光團組成的。
每一個光團都閃爍不定。
當他把注意力集中到某個小光團上的時候,那個光團便會眨眼間崩解粉碎,消失得無影無蹤。
但當他把注意力收回的時候,原位就又會出現一個新的一模一樣的小光團。
這些光團顯得極不實在,看起來更像是一種幻影,而非實物。
那個披著黑袍的人就由這種無數的細小光團托著,飄浮在空中。
周時名將視野盡可能拉低,漸漸深入光焰,視線經過的地方,無數光團破滅。
最終他把視線降低到了那個黑袍人的正上方不足兩米高的位置。
他想先看看黑袍人的臉。
但視線一投過去,那黑袍人的腦袋就消失了,變成了一具無頭的屍體。
他不由為之一愕,再往身上看,身體也消失了,但眼角的余光卻注意到,腦袋又重新浮現出來。
一個不可觀察的,不是人的人,或許是一具屍體。
周時名猶豫了片刻,深吸了口氣,緩緩去除元動重甲的頭盔,摘下了黑布帶。
眼前驀得光明大作。
在黑布帶視野中僅僅帶著暗淡光芒的光焰,一刹那變得光芒萬丈。
沒有了光焰,沒有了黑袍人,只有一圈圈螺旋著的光暈在不停的閃爍著。
他的目光與神智便隨著光暈的閃爍不停地向著極深處陷去。
仿佛進了入了一條色彩斑瀾的圓形通道,向著無邊無際的遠方急速穿行。
仿佛短短一瞬,又好像就這麽不停的穿行了無數光陰。
通道抵達了盡頭。
眼前赫然是一處莫名的世界。
下方盡是沸騰的岩漿,空中飄浮著無數碎裂的土地板塊,大的無邊無際如同大陸,小的卻是細碎的好像泥塊,但無論大小,都在不停的從邊緣掉落著細碎的渣子,空氣中充滿了令人看一眼便覺得窒息的濃重粉塵。
沒有任何生物,這是一個將要毀滅的世界。
視線向著一個巨大如同大陸般的板塊大陸急劇前行,越過荒蕪的平原與**裸只有石頭的高山,看到了一座巨大的都市。
這是一座由無數衝天而起的筆直圓柱所組成的都市,密密麻麻,仿佛一座圓柱的森林,一眼望不到邊際。
每個圓柱上都站著一個人。
穿著黑袍的人。
黑袍的樣子式,與那光焰中的黑袍一模一樣。
但這些可以肯定是人,而不是什麽非人的生物。
他們手中緊握著武器,仰望著灰蒙蒙的天空,仿佛在等待著什麽,氣氛緊張壓抑,有一種無法抑製的絕望。
“滅亡已經不可避免!”
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
視線穩定下來,腳下是一根巨大的圓柱,閃著幽深的光芒,緩緩不絕的能量自圓柱中散發出來,緩緩滲入他的身體。
他便感覺到了無比的強大,仿佛輕輕一揮手,便可以毀天滅地。
可是心頭卻依然壓抑著絕望。
說話的是離著最近的一根圓柱上的黑袍人。
那是個極高大的人,足有四米多高,藍色的臉龐,額上生有一隻獨角,手中緊握著一段閃爍的雷電,細碎的電光不停吞吐著,偶爾射出一道電弧,將空中飛近的石塊打得粉碎。
“我們不能在這裡坐以待斃!”
周時名發覺這話似乎是自己說的。
他恍然意識到,他應該是在體驗著另一個人的經驗與記憶,應該就是光焰中那個不可觀察的不是人的人。
這個時候,這個不是人的人應該還是一個人。
“王已經失去了理智。”藍臉獨角的黑袍人沉聲道,“我們已經沒有機會了,或許當初我們就不應該跨出這一步。”
“那種巨大的誘惑沒有人能夠抵擋得住,或許從我們的文明選擇了這種發展模式,就已經注定了今天。”
周時名聽到自己以一種異常悲傷的語氣在陳述著。
“長生,不死,永恆,是任何智慧生命也無法拒絕的誘惑。”
“想要最終達至永恆,可現實的盡頭卻是絕對的毀滅,這真是莫大的諷刺。”
藍臉獨角的黑袍人露出一個悲傷的笑容。
“不,我們只是選錯了路!”另一個圓柱上的黑袍人卻大聲說,“邪惡誘惑了王,讓他帶領我們走上不歸之途,想要借助我們的力量降臨主物質世界,至高無上的規則一旦發現,絕對不會容許這種情況發生,我們只要堅持下去,就還有希望。”
“我們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至高無上的規則上,就算能等到他的關注,我們的世界也早就毀滅不知多少時候了。”
周時名聽著自己這個位置的陳述,語氣堅定不可動搖,顯然已經有了確定的想法。
“你不能那樣做!”藍臉獨角的黑袍人顯然知道周時名所處位置的這個人想要做什麽,“那樣會極有可能會把邪惡和毀滅帶到其他世界。”
“不,沒有足夠的寄托吸引,它們穿越不了位面的屏障,我已經反覆做過小規模的試驗。”周時名聽到自己的聲音充滿了異常的信心,“我只需要一個助手,就可以穿越屏障,擺脫邪惡的追逐,把希望帶到新世界,在那裡我們可以重新開始,選擇正確的道理,重新來過!”
藍臉獨角的黑袍人固執地搖著頭,“這太危險了!我們不應該冒這個風險,一旦出現錯誤,就會給它們得到更多世界,擁有更大力量的機會,我們已經沒有希望了,不能再把絕望帶給別的世界!”
“小心,它們來了!”突然有人大聲呼喝示警。
視線驀得轉向天空。
灰蒙蒙的天空中,有一條黑色的軌跡在延展,經過的地方,發生了強烈的扭曲。
世界在扭曲,視線在扭曲。
天空坍塌破碎,形成一個連光線都無法逃脫的漆黑空洞。
沒有了光線,看不到漆黑空洞中有什麽,但卻可以清楚的感覺到那裡面有東西。
一種充滿了強烈的惡意的東西,強大得令人窒息,邪惡得令人恐懼。
漆黑空洞緩緩從天空降下,經過的地方,變成一片死寂。
強大的力量自腳下升起。
周時名看到了自己的手。
手中握著一支光芒匯聚的長矛,帶著強烈的波動。
這種波動與他所感覺過的波動都不一樣,帶著難以形容的矛盾,既生機勃勃,以充滿了毀滅意志。
光矛被緩緩舉起,對準了天空中的漆黑空洞。
“準備!”
有人扯著嗓子在大喝,所有圓柱頂端的黑袍人都舉起了手中的武器。
強大的力量在匯聚。
漆黑空洞越來越大,越來越低,仿佛已經壓到了整個圓柱都市的上空。
可是沒人發起攻擊。
所有人都在耐心地等待著。
周時名可以清楚感覺到那漆黑空洞中帶來的巨大壓力,那種難以形容的邪惡不停地衝擊著他的心神,種種無法抑製的負面情緒在胸膛中翻滾著,似乎在向外溢冒。
不,不是似乎,而是真的在往外冒。
身體周圍散發出灰蒙蒙的霧氣,一望之下,邪惡無比。
每一個黑袍人都被這種灰霧所籠罩,變得異常扭曲,邪惡。
可以看到他們都在微微的顫抖著。
但無人攻擊。
漆黑空洞近在咫尺。
驀得有淡淡的光芒在空洞中閃過。
一張巨大無匹的臉從空洞中探了出來。